25 天火驅狼

徐遲周岐回到朱家,冷湫大驚小怪地奔出來,拽住徐遲的胳膊:“上……徐叔!太怪了!又死人了!”

姜聿迎門也慢人一步,只撈到徐遲的另一條胳膊,吓得嘴角直抽抽:“靠靠靠,闵氏發瘋,灌朱文芸喝下摻了氰苷的毒酒,把人放進最後一口棺材裏了!還說什麽知女莫若母,後悔生下喪門星,神經病嗎這不是!”

看來闵槐目睹朱逍死狀的剎那就知道了一切。徐遲推測,當年朱文譽的屍體從池塘裏被打撈起來時,闵槐可能就注意到兒子手臂上的牙印。當時只道水中有蛇,咬了屍體,死因仍是溺水,直到朱逍也如此這般慘死。蘇蓉已受制裁,闵氏再傻,也該徹悟兇手其實另有其人。

冷湫本來就跟徐遲有一層類似親屬的關系,又是現場唯一知曉徐遲秘密的人,她覺得自己抱住上将不撒手是天經地義。

姜聿也覺得自己抱得天經地義,他可是除了周岐以外,唯一一個從上一關跟着徐遲跟到這一關的戰友,這種機緣哪裏找去?

兩人暗中較勁。

徐遲一邊吊着一個甜蜜的負擔,露出罕見的不知所措。

周岐感到孤獨,抗議:“你們怎麽只摟他,不摟我!”

姜聿與冷湫争寵争得正歡,異口同聲:“因為遲哥(徐叔)比你聰明比你強!”

周岐化身與人等高的酸檸檬,獰笑:“你們再說一個試試?”

其他人也陸續跑出來,七嘴八舌地議論,不安極了。

“怎麽今天到這會兒還沒陷入昏睡?”

“死倆人了,我還等着填答案呢!”

“還填屁的答案,排除選項只剩一個了啊!總不可能讓你輕輕松松躺贏吧!”

“那現在怎麽辦?難道又有新的玩法?”

這時,“叮”一聲,門口那棵老槐樹下,現出旋轉魔方的熟悉光影。

光影上方有個巨大的投屏,投屏上一個接一個地打出三個大字:誰是鬼?

“卧槽換問題了!”當即有人大喊。

另也有人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知道!我在後院亭子裏遇到過朱家孫少爺!朱文譽是鬼!”

看來撞見過朱文譽的不止徐遲他們。

他說的沒錯,朱文譽确實不是人。

然而下一秒,異變陡生。

衆人眼睜睜地目睹激情搶答的那位仁兄眼睛鼻子開始往外嘩嘩淌血,沒幾秒,褲裆裏也開始往外滲血。

“啊——!你你你!”

周圍人連忙奔跑着遠離,恨不能一腳蹿出去百裏遠。

那人臉上還帶着錯愕,想伸手去抹臉,可手剛擡起一半,整個人噗通倒地,氣絕身亡。

姜聿跟冷湫撒開徐遲,吓得抱成一團。

姜聿似乎能跟任何女性在短期內迅速建立起珍貴的姐妹情誼。

不少人吓得尖叫。

“別慌!鎮定!”周岐喊道,“只要管好嘴巴,別随口說出錯誤答案就不會死!”

這些人到底也不是新手了,很快平靜下來。

“那哥們兒死了,也就是說他答錯了。”

“看來他說的那位不是标準答案。”

“那誰是啊!”

“一個一個猜?用排除法?”

“說得輕巧,你第一個上啊?”

這裏面,只有徐遲周岐上過赤山,知道墳地的事。周岐挪動腳步,想去答題,徐遲拉住他。

“怎麽了?”周岐用眼神詢問。

出于謹慎,徐遲問:“你确定你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周岐收回邁出去的腳:“你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徐遲眨了眨眼:“回答之前,我們不妨先驗證一下。”

周岐挑起一邊眉毛:“怎麽驗證?”

朱家祠堂內,白幡飄蕩,紙錢紛飛,鋪天蓋地的悲傷似乎将屋子的顏色吸收殆盡,一切都顯得灰撲撲的。

闵氏披着喪服,淡褐色的長發披散,跪在五口棺材前伏着身子嘤嘤哭泣,邊哭邊嘟囔,來來回回還是她那幾句專屬臺詞:“妾雖不得婆婆親近,不得夫君喜愛,不得仆人敬重,但言無一點逾矩,行無半分差池,唯癡心一片,企望夫君能回心轉意……”

徐遲雙手抱胸斜靠門,盯着她的背影默了許久,開口喚她:“闵槐。”

女人的反應很慢,仿佛這個名字必須繞過浸滿淚水的神經和短路的突觸才能到達目的地。

她直起腰,一點一點轉過頭,就像掉幀的老視頻影像。

淚水流幹,她的眼睛澀得發紅,胸前對襟上還沾着朱文芸的血。

“你想看看外面那棵老槐樹嗎?”徐遲注視着她的雙眼,發出邀請,“它長出了新芽。”

“不可能。”闵槐的聲音嘶啞得就像兩塊生鏽的鐵板在互相摩擦,“你騙我,那棵樹早就死了。”

“我到底有沒有騙你,你不想親眼驗證嗎?”徐遲不急不躁地與她周旋,“槐樹發新枝,文譽也回來了。你不想見文譽最後一面嗎?”

被戳中軟肋,女人眼中燃起暗淡的光芒:“你說阿譽?”

徐遲點頭:“他在等你。”

闵槐于是站起,她似乎比之前矮了,可能是淚水帶走了她體內過多的水分。

周岐不知徐遲究竟想幹什麽,但他很配合地閉緊嘴巴,避免把戲演砸。

闵氏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牽絲木偶,一路垂着頸子綴在徐遲後頭來到朱家大門高高的門檻前。

徐遲跨過門檻,闵氏也從善如流擡起腳,而後頓住,想了想,又把腳謹慎地收了回去。

“文譽在哪裏?”她抻長脖子向外張望。

“出來吧。”徐遲輕聲誘哄,“出來你就能看見他了。”

闵氏不動,甚至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但一退,就踩上了一只厚實的腳面。

周岐堵在她身後,似笑非笑:“我們徐嬌嬌讓你出去呢,都到這兒了,沒的還往回縮。”

闵氏勾着肩,一個勁兒地搖頭:“不不不,我這輩子都不會踏出朱家大門,我不出去,我生是朱家人,死是朱家鬼……哎呀,你做什麽?你放開我!”

徐遲給了周岐一個眼神,周岐意會,拎小雞似的握着闵槐的肩膀将人拎出了大門,安穩地放在平地上。

變化在衆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發生。

先是那頭柔順長發的顏色越來越淺淡,最後完全褪色變成銀灰。然後是身體,她的骨骼在肌膚底下急劇縮小,連頭骨也跟着縮小,使得那張清麗婉約的肌膚看起來像是大了三號,松垮垮地垂下,皺紋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橫向擴大領地,并縱向形成永遠也無法填滿的溝壑。

這張臉變成大家夥印象中的另一個人。

“成,成婆?”姜聿張大的嘴巴可以塞下一整個雞蛋,“這他媽是什麽奇幻故事?”

“看來冷湫說的沒錯,你跟成婆是同一個人。”徐遲朝冷湫略微颔首。

冷湫攤手,表示小菜一碟。

原來先前冷湫交代她那天生的超強人臉識別技術時,曾順口提了一句闵氏,她說很奇怪,闵氏跟那天帶他們來到朱家後就消失了的老太婆長得很像,像到什麽程度呢,孿生姐妹一樣。

原來不是姐妹,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就是同一人。

朱家是座設定了特地時間的鬼宅,裏面的鬼魂因過強的執念一直停留在某個時間段,循環往複地經歷那個時間點曾經發生過的事。且不光鬼,人進去後也一樣,甚至還會變回當時的容貌。

闵槐,也就是成婆,朱家唯一的幸存者,顫巍巍地在門前臺階上坐下,整個人被寬大的衣裳包裹。她佝偻着腰,缺了一半牙的口中仍念念有詞:“既然你們來了赤村,就得守赤村的規矩,一不得半夜出門,二不得……”

“現在你可以回答魔方的問題了。”徐遲拿下巴指了指周岐。

周岐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說出正解:“除了闵氏闵槐,朱家其餘人都已是亡魂。”

魔方不甘地閃爍了幾下,機械音随之響起:“已采集到正确答案,紅色回收艙正在關閉,倒計時計時開始,十、九、八……”

衆人面面相觑,很多人還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就成功過關了?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夜幕被撕開,一團火球流星般劃過,不偏不倚,剛好墜落在朱家門前的老槐樹上。

大火騰地蹿起,燒紅半邊天,映亮了所有人錯愕的臉龐。

與此同時,熟悉的黑洞風穴在火中顯現。通過它,就能逃出這個詭異的赤村。

徐遲伫立原地,漆黑的眼底躍動着火光。

重劍懸鷹。

天火驅狼。

是巧合嗎?

下一關,是不是就輪到灰鯨?

這個魔方到底跟他的救贖兵團有什麽千絲萬縷的聯系?

“五、四……”

幸存者們不再遲疑,争先恐後地跳進風穴。

一只手不輕不重地落在肩上,按了按:“想什麽呢我們徐嬌嬌?還不走,想留下來再吃條魚?”

剛才徐遲就想問了,皺眉:“什麽徐嬌嬌?”

“傲嬌,病嬌,小嬌氣鬼。”周岐指了指前面正準備跳進風穴的姜聿,“喏,我們私底下都這麽叫你,徐嬌嬌。”

徐遲:“……”

“哎,聽着還怪可愛的。”周岐刮了刮鼻子,低笑。

徐遲:“…………”

姜聿感受到來自身後的一股死亡威脅,後頸上的汗毛刷刷豎起。他拼命忍住,不回頭,裝沒聽見,心裏則瘋狂吐槽:老哥你什麽毛病?偷偷取的外號你光明正大拿出來說?是不是沒給親愛的班主任取過各種奇葩代稱?是了,沒錯,這位哥一看就缺乏這種學生時代妙趣橫生的幸福經驗……

倒計時結束。

徐遲周岐一前一後步入風穴。

上次徐遲因體力不支而昏迷,并沒有清醒着體驗到風穴傳送的過程。這回他特地打起十二分精神,踏進風穴後,先是眼前一片黑,視力被剝奪,随後鼻尖觸碰到濕潤的水霧,再然後……他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暈了。

如果他這副身體還沒虛到弱不禁風的境地,那麽他有理由懷疑,所謂風穴,可能只是個大型麻醉手術艙。魔方在關閉所謂的艙門時,需要所有參與者在傳送過程中集體失去意識。

如果一直保持清醒狀态,會怎麽樣呢?

徐遲在睡眠艙中醒來。

溫度濕度适宜,手臂上的導管正在給他貧瘠的身體輸送昂貴的營養液。

至此,徐遲對魔方的目的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知:它被制造出來不是為了單純的迫害與殺戮,它在篩選,通過一個個關卡淘汰不符合标準的人,而擇選出它想要的人。那麽,它具體想要什麽樣的人?最終符合要求的幸存者會被用來幹什麽?

無論如何,先活下來。

只有活人,才有權力接近真相。

徐遲躺了一會兒,整理完思緒,點亮面前的玻璃屏幕,屏幕右下方,紅色的消息提示不停閃爍。

徐遲點開。

【您有十七條未讀消息。】

徐遲逐次點開一條條消息,全部來自同一個人,這個人頂着個極為對稱的順眼編號,A1019101。

101:贏了就跑?再來一場呗?

101:三盤兩勝怎麽樣?

101:我剛剛那是走神了,我不服氣!你要真厲害,你來打服我。

101:回話。

101:我有一個疑問,你是不是姓徐?

……

徐遲一路拉到底,最後一條是今天的,剛過十五分鐘。

101:醒了沒有徐嬌嬌?

徐遲:……

徐遲尋找起桌面上有沒有拉黑選項。

還真有。

【你将把編號A1019101拖入黑名單。】

【确認。取消。】

徐遲毫不猶豫,擡起手指便要按下确認,企圖終結某人單方面的騷擾。

這時101又發來消息:來餐飲C區吃西湖醋魚!這裏的東西雖然都是假的,但吃起來就跟真的一樣,過不了嘴瘾過過幹瘾也挺爽!

徐遲頓住,目光在那個魚字上微妙地停留數秒。

然後他面無表情地點擊按鈕。

閉上眼睛,再睜開。

他出現在餐飲C區。

此時正值飯點,整個餐飲區人滿為患。

徐遲第一次對魔方裏到底囚禁了多少受害者有了最直觀的感受,寒意從腳底升起,直蹿頭頂。

“沒想到有這麽多人吧?”身後傳來女人清冷的嗓音,徐遲轉身,對上一張精致的瓜子臉。他有輕微臉盲,但仍能從那頭海藻般濃密的卷發和鼻子上的紅痣認出來人。

“任醫生。”徐遲不冷不熱地打了聲招呼,挺客氣的。

“叫我任思缈就好。”任思缈站在大佬身邊,感覺大佬雖然還是給人以不明壓迫感,但總體上收斂了許多,比之前平易近人多了,不免暗自松了口氣,“你找周岐和小乞丐吧?跟我來。”

徐遲想了想,點頭,走到一半冷不丁地問:“西湖醋魚呢?”

“什麽魚?”任思缈以為自己聽錯。

徐遲眯了眯眼睛。

“啊,你說吃的魚吧?”任思缈拐進角落裏的卡座,“餐飲區每天提供的食物都有固定菜單,今天好像沒有魚呢,可能明天會有吧……”

徐遲受到欺騙,感覺被玩弄,他輕挑眉毛,無聲地抿起唇:很好,姓周的在他眼裏再次淪落為一具屍體。

卡座裏周岐姜聿都在,正在激烈讨論着什麽,他倆紮堆兒不奇怪,怪的是冷湫居然也在。

小姑娘一看見徐遲就連忙放下手裏的豬肘子,抹抹嘴上的油站起身,熱情洋溢地招手:“徐叔你來啦!這裏這裏!”

徐遲撩起眼皮剮了她一眼,走過去,默不作聲地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冷湫立馬就意識到徐上将的潔癖犯了,趕緊接了紙,擦完手擦嘴,把自己拾掇得幹幹淨淨,恨不能刮下層油皮:“那什麽,叔你是不是奇怪我也在?是這樣的,我之前呢,跟姜聿小哥哥交換了編號嘛,姜聿小哥哥呢,有周哥的編號嘛,周哥呢,有徐叔你的編號嘛,所以人就湊齊啦。哦對,還有任姐姐,我們是到了餐飲區才遇上的呢,聽說她跟你們也認識,就拼了個桌嘛。”

這孩子不帶語氣詞兒可能就說話不順溜,她解釋了一長串,周岐聽得直皺眉:“不是,為什麽我們都是哥哥姐姐,徐遲就是叔?不對啊,你之前也管我叫叔來了,怎麽才一天不見,你就自動給我降輩分了?”

冷湫經常性把周岐當空氣,叫聲哥都是擡舉,這會兒也不理他,拉着徐遲坐:“徐叔你坐,想吃什麽我給你拿。”

徐遲擺手,落座,黑沉的眼珠輕飄飄一轉,視線落在周岐身上。

周岐正喝水呢,一口水含在嘴裏濾了一下口腔,猛然咽下去的時候喉結滑動。他放下杯子,心虛地咳嗽一聲,拒絕與徐遲對視:“別忙活了,你叔奔着西湖醋魚來的,除了魚,什麽都不吃。”

“可今天沒魚……”冷湫咯噔一下,“哈,你該不會騙徐叔說今天有魚吃吧?!”

她幸災樂禍地看向周岐,眼神裏明晃晃地挂着你作死你完蛋明年今日就是你忌日的促狹——畢竟在冷明珏事無巨細的日記裏,上一個膽敢無中生有逗徐上将玩兒的憨批直接肩章掉一顆星。

周岐不光是個憨批,還是個賴皮,甩起鍋來那是相當的熟練,一手按住姜聿腦袋,一手捂住姜聿嘴巴,笑嘻嘻道:“別誤會,消息是這小子披着我馬甲發的。”

被剝奪解釋權的姜聿:“唔?唔唔唔?唔!”

徐遲定定地看着周岐,雙腿輕輕交疊,修長十指交叉置于大腿上,一個挺放松挺優雅的姿勢。但他肩背的線條卻是繃着的,猶如一根上緊了的弓弦,無形中透露出威壓。就在周岐臉上的笑肌因實在撐不住而扭曲痙攣時,徐遲擡了擡下巴:“說吧,找我什麽事?”

“找你扶貧來了。”周岐感覺逃過一劫,放開努力掙紮的姜聿。

姜聿的嘴巴一重獲自由,立馬如機關槍上膛,突突突地往外吐子彈。

“我不是我沒有遲哥你聽我解釋,事兒确實是我打聽到的,消息貨真價實是周哥發的!是這樣的,我早上在娛樂區玩兒鬥地主的時候聽到兩位大姐聊天,大姐瞅着經驗都挺豐富,我就湊過去套路了一下。大姐們說啊,魔方裏是有階級制度的,一開始大家都是新手嘛,但是過了第一關之後就升階了,二階以上的人就有組隊的資格,組隊啊!哥們,心不心動?而且随着階級不同能組的人數也不同,比如咱們現在二階,就只能組一個隊友。等升到三階,就能組兩個隊友,依次遞增。我尋思着,咱也挺熟的了,要不也組一個?”

姜聿說得那叫個聲情并茂,激動人心,徐遲聽完,沒什麽表情。

空氣中尴尬彌漫。

幾人滿懷期待的小表情逐漸黯淡下來。

周岐嗤笑:“說了,他這人就是匹獨狼,隊友?不存在的,全是累贅……”

話還沒說完……

“好。”徐遲出乎意料,幹脆利落地應了。

打臉來得猝不及防,周岐高高挑起眉,而後他看見徐遲朝冷湫的方向瞥了一眼,頓時明白過來,這家夥答應組隊,原來是要保護姓冷的小姑娘。

為什麽?就算是熟人,按照徐遲的性格也不至于這麽上心。難道還有什麽別的更深層次的關系在裏面?毫無疑問,冷湫是個特別的存在。

不知怎麽的,心頭湧出一股酸水,灼得胸口發燙。他低頭,刮了刮那道鋒利的斷眉,失笑,瘋了吧,這人關心誰要護着誰犯着他什麽事兒?他在意這個幹什麽?

組隊資格也不是所有幸存者都能獲得的,還有個前提條件。

“得在任何一項競技類運動中連贏六場。”姜聿伸出大拇指和小手指比了個六,說,“這個成就說難挺難,說簡單也簡單,看人,像周哥,已經達成了,他之前在擊劍場上打遍天下無敵手,直接獲取組隊資格。現在就看咱們的了。”

準确來說,就看徐遲的了。

剩下那三個把所有競技類運動從左滑到右,又從右滑到左,選半天沒一個拿手的。

“網球?游泳?競走?啊,為什麽沒有網游競技?”姜聿抱頭哀嚎,“來個植物大戰僵屍也好啊!”

冷湫嘆口氣,安慰他:“別傷心玩游戲你也玩不過別人,畢竟你都氪金,沒了鈔票和裝備,人家搞你就是虐菜。”

姜聿:“……”

姜聿暴起:“果然你還是認識我吧!不然怎麽知道我有錢氪金!”

“什麽?小乞丐還玩游戲?網吧網費付得起嗎?”任思缈嘲諷技能點滿,性別原因,她自動自發與冷湫站在同一陣線,“小妹妹你新來的你不知道,這就是個沿街讨飯的,哪有金可以氪……”

“說了,我是流浪詩人!不是讨飯的!”

徐遲在一片喧嚣中,選了射擊。

靶場上,各種聲音都有各自的音頻,因此即使場上槍聲隆隆,徐遲還是能聽見靶紙的拍打聲、鉛彈擊中金屬的聲音,以及子彈掉落在容器裏的細小咔噠聲。容器位于靶紙下方,用來收集打到變形的子彈。從這些細節上可看出,睡眠艙全息模拟的逼真程度已臻化境。

人影出現在瞄準器中,他閉起一只眼睛,緩緩扣動扳機,聆聽心跳。他的心跳沉穩有力,心髒将血液輸送到手指。他放開扳機,取下耳罩和護目鏡,低頭填彈。電子器材和金屬線發出嗡嗡聲響,人形靶紙搖搖晃晃地接近。不用看,他知道子彈擊中頭部中心,宣告他毫不費力地贏下第五場。

背後有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我不知道比賽過程中還能圍觀。”

“這個鬼地方總在出乎意料的地方顯得很人性化。”

“你要來兩把嗎?”

“不了,我怕你輸得太難看。”

徐遲彎了彎嘴角:“我很欣賞你每次都能大言不慚地撂狠話。”

“這次是真的。”周岐抱着雙臂倚在隔音壁上,“比我承認我離不開酒還真。”

隔壁靶道的新對手就位,徐遲把彈匣咔噠一聲裝到定位,舉起手臂。

“不過我有一點很好奇。”周岐看向那道挺拔的背影,那是軍人教科書級別的射擊姿勢,他撚了撚手指,問,“關你小黑屋的人,難不成是當兵的?”

徐遲含糊地唔了一聲,他把耳罩再次戴上,透過護目鏡凝視前方。

“他關着你,還教你用槍?”周岐哼笑一聲,不知道是在笑對方說謊說得太不走心,還是在笑自己智商确實有待提高,“教得還挺好,直接教成了神槍手?”

子彈嘭地一聲出膛,徐遲沒聽見背後的質疑,他感覺到手槍的後座力,餘波順着肌肉與骨骼一直震到大腦。他忽然想: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

我得出去,然後做點什麽。

比如,奪回屬于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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