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深山老林
? 季小北被沈遇棠這蜻蜓點水的一吻,立刻就亂了心神,心跳加快起來,面上一紅,回過頭不去看沈遇棠,連剛剛的雀躍也随着迎面的風一起而去。
沈遇棠對她好,她怎麽會不知道?只是,只是她真的不能回應這份好,甚至連想一想都不可以,她季小北,與沈遇棠,是不可能的啊。
沈遇棠發現季小北安靜下來了,越發将她摟緊,行駛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不多時就出了城,往郊外趕去。
身邊的景色不斷的變換,由城裏的繁華漸漸變成野外的幽靜,蔥蔥郁郁的樹木在季小北的視線裏晃成了一片片模糊的綠影,似乎還有掉落的花從她眼前飛過,來不及捕捉就落了地。
馬兒被沈遇棠一拉就停下,沈遇棠停得很穩,季小北并沒有受驚,只是沈遇棠将她拉下馬的時候,她隐隐覺得臀部有些作痛,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
沈遇棠見她這樣,幾不可見的勾了唇,将馬兒的缰繩在樹上打好結,才慢悠悠的道,“颠疼了,剛才是誰說好玩的?”
季小北動作僵了僵,收回手,扯出一個實在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奴才皮糙肉厚,不疼不疼。”
沈遇棠被她這麽一說,輕笑一聲,鬓角的發在細風裏微微飛揚,空氣是郊外特有的混雜着青草的味道,季小北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光真是過于美好了些。
“公子,我們來這裏做什麽?”季小北環顧了四周,二人置身于一片青蔥草地上,不遠處流水潺潺,往遠處看去,一座郁郁青青的小山丘,是一處好風光。
“爬山。”沈遇棠說着,好整以暇的邁開步子,往小山丘的方向而去,留給季小北一個修長的背影,與天地的風光融為一體。
季小北算是明白為什麽沈遇棠要她着男裝了,感情是為了現在的爬山做準備,這就是傳說中的未雨綢缪麽?
“季小北。”沈遇棠見她遲遲未跟上來,出口喚了一聲,似乎帶着春日的溫暖。
“奴才在。”季小北很是狗腿的跑上去,點頭哈腰的就差沒有下跪了,暗自決定真是要對沈遇棠好一些的,難得他爬山都想到了自己。
沈遇棠啧了一聲,回過頭惡狠狠看了季小北一眼,伸手一拉,牢牢的抓住了季小北的手,将她拖到自己身邊帶着走。
季小北本來身量就不高,站在沈遇棠身邊只到他的胸口,這一下,季小北倒是覺得有點像兄長帶着妹妹出游了,不禁有些好笑起來。
二人走了一會路,不多時就到了山腳下,不走近還不發現,一近了這山看起來卻是不矮,雖不直達雲霄,也足以讓沒有爬過山的季小北覺得陡峭。
山腳修一條小路,路旁是黑壓壓的一片樹木,彎彎曲曲的望不到盡頭,要爬到頂峰,想來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季小北越發認為沈遇棠讓她穿男裝是一個明智的舉動,若不然,穿着層層疊疊的女裝,她定然要吃苦頭了。
沈遇棠給季小北一個眼神,季小北會意,拉住沈遇棠的手,走上小路,待她腳步穩下來沈遇棠才松開手,他率先上了小路,她緊緊的跟在後頭。
小路并不是很陡,一開始季小北走着也不是十分費勁,也好在沈遇棠腳步不快,悠哉悠哉的模樣,季小北也得以欣賞山兩旁的景色,雖然基本都是綠樹野花,但大自然撲面而來的清新還是讓季小北整個人都暢快起來。
“公子,你看這是什麽花?”
“這棵樹怎麽長得這麽奇怪?”
“那裏竟然有兔子。”
“公子,公子。”
“公子.....”
走了小半個時辰,季小北說了小半個時辰,叽叽喳喳的與山裏的鳥啼混為一體,算不上好聽也不至于刺耳,竟然讓向來喜靜的沈遇棠覺得熱熱鬧鬧的也不錯,于是難得很有耐心的一一對季小北提出來的問題進行解答。
走了快一個時辰,季小北有些力不從心起來,天氣溫熱,累得出了一身的薄汗,兩條腿也是酸痛不以,漸漸的就落後于沈遇棠一大段路。
沈遇棠回頭時正見季小北站在一棵樹下喘氣,有陽光從樹葉的縫隙流進照在她的面上,将她的臉照得一半光明一半陰影。
“怎麽,走不動了?”
季小北緩過氣來,聽見沈遇棠隐含笑意的聲音,擡頭去看,果不其然,映入眼簾就是沈遇棠那張挂着淡淡薄笑卻仿若一切都掌握的臉。
“奴才的體力哪裏能和公子比?”季小北看着沈遇棠有氣無力的說,又倚在樹上不說話了。
真的不是她有多嬌弱,只是就算沈遇棠要爬山,也要帶點水吧,現在卡在半山腰,季小北喉嚨發幹,快要虛脫,哪裏還有體力跟上沈遇棠的腳步?
沈遇棠略微皺眉又立刻松開,薄薄的唇緊緊抿着,也看着季小北不說話,季小北看他這表情,心裏一吓,她真真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哪裏有奴才休息主子陪着停下來的道理?
害怕沈遇棠發脾氣,季小北強打精神,站直了身子,笑道,“奴才沒事了,公子我們走吧。”
沈遇棠剛剛舒展的眉頭又擰着了,靜靜的看了季小北一會,拔腿就離開,季小北叫苦不疊,她侍候人那麽多年,沈遇棠算是她遇過最難侍候也最陰晴不定的主子了。
想到沈遇棠經歷了那麽多,性子想法自然和正常人不大一樣,季小北幹脆也就釋懷了,反正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再忍耐一年半載又有何難呢?
趕緊跟上沈遇棠的腳步,那厮卻像故意要刁難她一樣,步子比剛剛快了許多,季小北只能默默咬牙跟着,不敢有一句怨言。
約摸一刻鐘,季小北兩條腿都快走不動了,一抹汗,再擡頭一看,方才還在前頭的沈遇棠卻不見了蹤影。
縱然季小北再怎麽大膽,在深山老林迷路也會怕,更何況季小北從來就不是什麽膽大的,沈遇棠一不見,她馬上就慌了起來。
“公子?”季小北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回答她的只有山裏的鳥啼,剛剛聽起來還算悅耳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公子,公子。”
依舊沒有人回答,季小北這下子真是吓壞了,聽說山裏會有野獸出現,沈遇棠會不會出事?
想着想着,拉對沈遇棠的尊稱都抛棄了,焦急得直接就喊起了他的名字,“沈遇棠,你應我一聲。沈遇棠,沈遇棠。”
依舊無人回應,季小北目光一轉,看到身旁的一棵樹,急急就跑過去,站的越高看得越遠,如果她能爬到樹上去,一來能尋找沈遇棠的身影,二來也能看清楚路。
季小北是見過人爬樹的,刺溜刺溜一下子就到了樹頂,重重吐了一口氣,季小北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的時候,身後一個輕飄飄帶着不解的聲音就傳到她的耳裏,“季小北,你在做什麽?”
季小北一聽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安心,放松,氣憤,到最後通通化作一句哽咽的壓在喉嚨裏的沈遇棠。
“我摘了些野果。”沈遇棠拉過季小北的手,将手中的兩顆紅彤彤的野果塞到季小北手裏,再去看季小北時,卻是發現她紅着一雙眼,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沈遇棠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發出了一個你的單音。
“沈遇棠,以後你離開的時候可不可以告訴我一聲?”季小北垂眸,眼淚的啪嗒的往下掉,一手緊緊拿着沈遇棠給她摘的野果,一手緊緊抓住沈遇棠的衣袖,潰不成聲,“我以為你出事了,叫你的名字你不回答,我一個人,很害怕。”
季小北話音剛落,沈遇棠一個用力,就緊緊将她揉進了自己的懷裏,野果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打出一層細細的灰。
“你不是累了麽,公子我就跑去給你摘野果解渴,怎麽季小北你還哭呢?”沈遇棠将下颚搭在季小北頭上,雙臂環着她的腰,輕輕嘆了口氣,“好了,不要哭了,以後公子不會再放季小北一個人了。”
季小北哭得更兇了,也緊緊抱住沈遇棠,抽抽搭搭的将眼淚鼻涕都蹭在沈遇棠身上,沈遇棠那麽愛幹淨的人竟然也沒有推開,反倒頗是喜歡她難得的主動接近。
而季小北哭着哭着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微微睜大哭得紅腫的眼睛,在沈遇棠懷裏掙紮了一下,沈遇棠問了一聲,“怎麽了?”
季小北從沈遇棠懷裏出來,迅速的擦幹眼淚,眼巴巴從地上撿起髒了的果子,用袖子蹭幹淨,給沈遇棠行一個禮,“謝謝公子。”
沈遇棠方才還是和顏悅色的模樣,看見季小北這幅唯唯諾諾恭恭敬敬的樣子,微微眯起眼,櫻紅色的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語氣有無奈的冰涼,“季小北,到底為什麽要與我這樣疏遠?”
季小北渾身一震,對上沈遇棠那雙幽深的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差一點又要奔騰而出,最後只能避開沈遇棠的眼睛,低眉順眼的應,“公子對奴婢很好。”
“我對你再好,你季小北還是不知好歹不是嗎?”沈遇棠輕輕笑了一聲,沁了冰一樣的冷,“好,那我問你,季小北,你願不願意與我在一起?”
季小北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一樣,說不出話,更沒有勇氣去看沈遇棠,他不會明白的,她何嘗不想和他在一起呢,可是,沈遇棠知道血海深仇非報不可,難道她會不知道嗎?
就算她不想報仇了,可是她和沈遇棠,這輩子也都沒有可能。
“這樣的話,我不會再問第二遍。”沈遇棠拉住季小北的手,将她往前一帶,強迫她看着自己,眸裏的情緒漸漸凝聚,如天邊最閃耀的星辰,鋪天蓋地要将人淹沒,“你只需要回答就夠了。”
回答,沈遇棠何必執着于一個回答呢,就這樣下去多好,總有一天會分離,又何必在之前再添一道傷?
季小北從沈遇棠手裏掙脫開,明明以前無論她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今日卻是輕輕一動沈遇棠就放開了她。
“承蒙公子厚愛。”季小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壓住心裏的驚濤駭浪說出這樣一句話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對上沈遇棠那雙痛得要将人撕裂的眼,“奴婢祝公子早日覓得良人。”
他是她的心上人,可他卻不是她的良人,同樣的,他的良人也不該是她。
“季小北,你真讓人寒心。”沈遇棠在一瞬間背過身,臉上的表情來不及看見。
季小北卻覺得他的表情應該依舊是淡淡的睥睨一切的模樣,那樣才是沈遇棠啊,不會痛的沈遇棠。
“下山吧,要下雨了。”
輕飄飄的聲音,季小北往山上看去,一道閃電劃過,直達天際,仿若硬生生要将其劈成兩半,沈遇棠的身姿被閃電照亮,背挺得極直,白袍被風揚起翻飛,卻帶了一種超脫世外的缥缈無依感,任由誰都無法抓住。
下雨了,就該下山了,可是,這一次,季小北清楚,沈遇棠再也不會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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