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周六早晨容溪起床,吃了早飯後想偷摸溜出去,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容明德叫住了。

“元元,來陪爸爸看電視。”容明德招手叫着女兒。

容溪抿抿唇,笑道:“爸,我有事出去呢,讓我媽陪你看呗。”

“不行,就要你。”容明德的眼睛眯了起來,流露出一股威嚴來。

他是當慣了領導的人,若是有心想以勢壓人,即便是身為女兒的容溪,心裏也多少有些發怵。

她期期艾艾的磨蹭到父親旁邊,“爸爸……”

容明德指了指旁邊,“坐,跟爸說說話。”

容溪努了努嘴,噘着嘴坐下,滿臉的不情願。

容明德泡着茶,一點眼神都沒有分給女兒,他面色并不好看,像是蒙着一層霜。

“……爸爸?”容溪有些不安,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絞着,嗫嚅着叫了一聲,有些試探的意思。

容明德嘆了口氣,“元元吶……”

他頓了頓,擡起頭來,眼裏的目光格外複雜,“你就這麽喜歡他?”

容溪愣了一下,下意識就躲閃着視線,以致忽略了父親複雜的目光。

她沒點頭,卻也沒搖頭,只是咬着唇不出聲。

喜歡是喜歡的,可是她也很驕傲,不願意先說出口,或許別人會說不管誰先說喜歡都是一樣的,可是她卻不肯。

她也曾經害怕過,如果到最後沈硯書堅持不下去了,不但沒先表白,還被其他人勾走了,自己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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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最後沒在一起,你想沒想過要怎麽辦?”容明德問了句。

他也是男人,知道若是還愛着,沖冠一怒為紅顏也肯做,但如果累了,只要另一個人給他一點關懷,他就會輕易的動搖。

“這麽多年,你們都沒有明确關系,元元,如果來一個女人,柔弱的美麗的崇拜他的,看他時充滿了仰慕和愛意,你覺得他會怎樣?”容明德笑了起來,有些嘲諷。

容溪垂着眼,聽着父親給他分析男人,嘀咕着反駁道:“我對他也不差罷?”

容明德一哂,擺了擺手,有些好笑,“你是我生是我養的,什麽性格我能不知道?你啊,唉算了算了……”

他停了下來,容溪伸手把沙發上的抱枕拿了過來,有些悶悶的問道:“爸爸,你為什麽不喜歡沈木頭,以前……你還是很喜歡他的啊?”

這個問題她好奇很久了,可是每次問都得不到回答,她越是想知道,容明德就越是三緘其口。

這次容明德還是沒有告訴她,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喝了一杯茶後就開始看報紙了。

他像尊佛似的坐鎮在客廳裏,容溪根本出不了門,只好無聊的窩在沙發裏玩手機。

沈硯書給她發信息,“中午來不來一起吃飯?”

音樂會在下午三點,她原本也是打算早點過去的,可是現在她看了眼父親,只好在心裏嘆了口氣。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回複道:“出不了門,你自己吃。”

順便發了個心痛的表情包。

沈硯書那邊很快就回了個摸摸頭,“元元別哭,自助餐下次再吃。”

容溪撇了撇嘴,心道他還真是了解自己,可是難道僅僅為了一頓吃的麽,她仔細想想,也不是的,她知道沈硯書有表演,也是想看的。

音樂學院的音樂廳後臺,彩排完最後一次的沈硯書剛剛把自己的琴收進琴囊,就聽見李博韬問他:“老沈,下午音樂會你家小青梅來麽?”

沈硯書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搖頭苦笑了一下,“家裏有事,應該不來了罷。”

“真可惜。”李博韬搖了搖頭,嘆口氣轉身走了。

沈硯書垂着眼,心裏頭有些遺憾,不過好在不是什麽重要的演出,她即便沒來,他也沒多少難過。

因為容溪回來了,容家午飯吃得早了些,然後容明德去書房處理公務時還特地點她的名,“元元,哪裏都不許去啊。”

她噘了噘嘴,“……知道啦知道啦。”

實在沒法,只好在陽臺上趴着看樓下,目光定定的,也不知道能看出點什麽來。

“元元……”正發着呆,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母親小聲叫了她一下。

容溪連忙直起腰來,轉頭握住母親的手,“媽你怎麽出來了,該去午休了罷?”

“元元吶,你跟媽媽來。”徐佳藝拍拍她的手背,柔聲道。

容溪哦了聲,跟她一起走回了客廳,被她拉到了玄幻口,然後聽她小聲道:“快去罷,別讓硯書等急了。”

“可是我爸……”容溪心裏一動,随即又搖了搖頭。

徐佳藝摸摸她的頭發,“乖,沒事的,還有我呢,明天休息就跟硯書去玩罷,知道你好好的,我跟你爸就覺得滿意了。”

容溪抿着唇,心裏有些掙紮,但天平很快就傾斜了,她接過母親遞過來的包和手機,回身抱了抱她的肩膀,“媽媽,我愛你。”

“快去罷。”徐佳藝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背。

容溪點點頭,咬住嘴唇忍着笑,從鞋櫃裏拎出一雙鞋,打開門後蹑手蹑腳出去了才穿上,飛快的進了電梯。

徐佳藝送了女兒,轉身去書房給丈夫送了杯茶,聽見他問:“你又放她出去了?”

“她悶着在那裏發呆,你就不心疼?”徐佳藝笑了一下,溫溫柔柔的反問了句。

容明德沒說話,只看着妻子笑了一下,“你身體不好,快去休息罷。”

他有許多的顧慮和擔心無法說出口,只能在夜裏講給自己聽,如果不是知道沈硯書的身世,他或許還沒這麽多難為之處。

可是這些為難之處,他自己都無法确定和說清楚,更別提告訴妻子和女兒了。

他嘆了口氣,又重新低下頭去看文獻了。

容溪從家裏跑出來,上了公交後才想到要給沈硯書說一聲,可是才把通訊錄調出來,她就又猶豫了,還是不告訴他了罷,當是個驚喜也好。

下午兩點整,沈硯書和同事們在後臺化妝候場,他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寶藍色的大褂,慢條斯理的整着一點褶皺都沒有的衣袖。

他臉上的笑容很淡,仿佛有些興致缺缺,李博韬湊過來問他準沒準備好都沒立即回答。

李博韬嘆了口氣,“你這是怎麽了?”

沈硯書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吭聲。

容溪到音樂廳的時候還沒有觀衆,只有工作人員在場內進行着最後的準備工作,她拉了個小姑娘,問道:“麻煩請問下後臺往哪裏走?”

“你找誰?”女孩的眼神似乎有些警惕,“非工作人員不能進內的。”

“我找沈硯書。”容溪笑着應了句。

女孩聞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變得有些倨傲,“你是沈老師的粉絲罷,這裏可不是追星的地方。”

容溪一怔,怎麽沈硯書現在很有名,會有人追星追他的嗎,難道他不是個隐藏在幕後的老師而已麽?

她有些蒙圈兒,“不是,我是……”

“是什麽呀是,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女孩兒擺擺手,還推搡了她一下,想讓她離開。

容溪被推得退了兩步,然後有些無語,只好連忙退到一旁去,摸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

通訊錄調出來正要撥號,就聽見有個人驚訝的叫她,“小溪姐?”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見是何悅,她連忙沖她揮了揮手,何悅迎上來,問她:“你怎麽在這兒不去後臺?”

“……我不知道後臺怎麽走,說是不能非工作人員進去。”容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何悅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女孩,似乎是認識的,“這是沈老師的家屬。”

說着她挽着容溪的手就往後臺走,也不管人家是什麽臉色。

走了幾步,容溪忽然問道:“你們沈老師……很受歡迎?”

何悅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連忙解釋道:“我聽剛才那姑娘說的,有粉絲來找你們老師。”

不管那姑娘是不是這個意思,容溪就當是這個意思。

何悅的面色立刻就變得讪讪的,“是、是有時候會有,都是本校的學生占多數……”

頓了頓,她又立刻道:“不過小溪姐你放心,她們都只是看上了沈老師的臉,膚淺得很,根本不像你懂沈老師的好。”

“……你都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容溪愣了一下,然後有些赧然的別過頭去。

沈硯書正在和李博韬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忽然聽見何悅的聲音傳來,“沈老師,小溪姐來啦。”

他一怔,整着袖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看見穿着粉色連衣裙的容溪正站在化妝間門口望着他。

笑盈盈的,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粉荷,化妝室開了燈,燈光撲在她腳邊,有淡淡的過度層,仿佛晨昏線相交的一線,充滿了光芒和溫暖。

“你不是說不來了麽?”他眉頭一揚,笑意就溢出了眼眶。

容溪笑了一下,“我媽放我出來的,怎麽,你不高興?”

沈硯書勉強壓着嘴角,“怎麽會呢……”

有人聞聲看了過來,他連忙把容溪拉了進來,李博韬給她讓了個位置,笑道:“你可得好好鼓勵一下他,你不來看演出,他剛才整個都蔫兒着呢。”

“哪有,元元別聽他胡說。”沈硯書被戳穿了心思,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容溪笑眯眯的,斜睨了他一眼,“原來我這麽重要啊?”

沈硯書抿着唇,笑笑沒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目光裏漏出了點溫柔來。

容溪側頭打量着他這身大褂,看見他長身玉立,好似儒雅君子立于山頂,他動了一下,衣擺晃了晃,她的眼就是一花。

“……怎麽了,元元?”沈硯書低頭見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愣了愣。

容溪眨了眨眼,剛要說話,就聽見工作人員進來說要準備開始了,她忙站起來,“那我先出去了。”

“去罷,找何悅,你跟他們坐一起。”沈硯書點點頭,親自送她到門口。

她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沖他笑了笑,“沈老師,加油!”

沈硯書眼睛一彎,清峻的臉上又布滿了笑,沖她點點頭道了聲好。

容溪從後臺出去,找到了何悅和張子濱,餘雪和陳辰也在,唯獨少了鄭潇。

她接過節目單,問道:“鄭潇呢,談戀愛去了?”

“……可能是罷。”陳辰應了一聲,看了容溪一眼,似乎有話想說,但又沒有講。

容溪他們都沒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坐下沒多就演出就開始了,場內安靜了下來,只有音樂的聲音在回蕩。

這場演出是音樂學院和日本訪華樂團共同舉辦的,除了西洋樂器,還有中日傳統樂器,比如日本的尺八和中國的琴筝。

容溪對這些什麽樂理和技巧都不大懂,只曉得好不好聽,勉強能體會到是悲是喜。

她看了看節目單,發現沈硯書的節目都特別靠後,一個協奏曲倒數第三,還有一個壓軸登場。

于是聽着聽着就困了,早上明明就起得早,精神一放松又有音樂,慢慢就想睡了。

何悅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将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可是過了一會兒容溪就又自己醒了過來。

快五點的時候才到沈硯書的節目,他的第一個節目是協奏曲《盡觞》,這是央音的一位古琴名家取材于《酒狂》而改編的樂曲,細膩巧妙的将古琴與管弦樂結合在一起,中西音樂文化的碰撞融合将古代文人的豪邁和時代的朝氣糅合在兩個不同的空間裏,越發動人。

而和民樂系幾位老師合作的國樂鳴奏《水龍吟》是古琴、笛簫、二胡和琵琶合奏,是古琴的悠遠、二胡的凄婉、南簫的玲琅和琵琶的珠連,民族樂器珠聯璧合,格外的震撼人心。

容溪的眼裏只看得到穿着寶藍色褂袍的男人,他一擡手一揚眉,是不同于日常的溫雅和大氣從容。

一場酣暢淋漓的音樂會結束後,全場觀衆起立鼓掌,全體演職人員在臺上致謝,臺下的觀衆久久不見離去。

容溪偷空又溜進了後臺,見沈硯書正在卸妝,她避開人群走到他旁邊,伸手捂住了他的眼,“沈老師,你猜我是誰?”

沈硯書立即就失笑,“元元,別鬧,我要卸妝。”

容溪松開手,笑嘻嘻的誇他,“剛才演出特別棒,聽得我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多謝元元的誇獎。”他擡眼朝她笑着,目光裏流露出真切的喜悅來。

容溪讓他笑得不好意思,忙推了他一下,“快點卸,去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沈老師:……幸好丈母娘向着我(╥_╥)

容醫生:你說,你怎麽得罪我爸了???

沈老師:……大概、我長得好看??

容醫生:呵呵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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