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合同

“你是秦夜停找來做姐姐的替身？覺得你跟他姐姐很像，所以找你做女朋友？這貨有戀姐情節？”江雲開語氣不善地問她，都不稱呼您了，變臉之快讓秦月明大開眼界。

秦月明不知道該怎麽說，怕說自己是秦月明會再次吓到他，想了想後回答：“我不是他女朋友欸。”

“啧……”江雲開臭着一張臉，想要罵人，又覺得丢人，半晌沒有什麽舉動。

秦月明從口袋裏取出紙巾來，幫江雲開擦了擦臉頰上的眼淚。

剛才他趴在草坪上，還蹭髒了些許，成了花貓臉。

江雲開立即躲開了，指着她警告：“剛才的事情不許說出去。”

“你是練過輕功嗎？一下子就飛起來，超厲害的。”

“你、你……”

秦月明又開始笑，笑得前仰後合的，半天停不下來。

江雲開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對秦月明兇道：“你這大晚上出來幹什麽？吓人啊？！”

終于不慫了。

但是奶兇奶兇的。

“我夜跑啊。”秦月明無辜地跟着站起來說道。

“夜跑披頭散發的？”

“房子裏沒準備發繩。”

江雲開覺得自己丢人，耳朵羞得通紅，氣急敗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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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兩步又回頭瞪了秦月明一眼。

秦月明依舊是一臉無辜的樣子，被瞪得委屈巴巴的。

江雲開又走了回去，到了秦月明身前說道：“伸手。”

秦月明伸出手來。

江雲開從自己的手腕上拽下了一個皮套給了秦月明，就是簡單的黑色的，沒什麽花樣。

他的頭發也算是長的，練習的時候會紮起來比較涼快。

給了之後就氣鼓鼓地走了。

秦月明看着皮套半晌，才擡手将頭發紮了起來繼續夜跑。

跑了一段，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總聽說江雲開是弟弟的對家，怎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秦月明在短短的幾天內承受了太多。

先是突然發現自己到了九年後，接着是知道自己跟杜毅的死亡消息。杜毅陪她的時間不算長，只是出國時被公司派來的擅長英語的臨時助理。

但是人突然沒了，說心裏不難受是假的。

接着知道自己男朋友已經要訂婚了，能夠保持心态良好，真的是早期心徹底涼過，才能夠冷靜地承受這種大風大浪。

一顆冰冷的心足以讓她顯得無情。

現在回到家裏，終于下定決心去查前男友的名字，看前男友的綜藝，越看越覺得心寒。

現在，她又知道了鐘嵘是個渣男的事情。

鐘嵘在她去世後就單方面公開了戀情。

是的，那時她已經沒辦法回應這段戀情。

在她出事後，他或許是真的很難過，在媒體采訪她的故友時，他哭着公開了兩個人的關系，還發布了合影作為證據。

後期就有些變味了，他似乎發現只要提起她就能被關注一次，所以他上綜藝的時候總會提起她，說兩個人的交往細節。

其實他們兩個人只在一起一個月的時間，約會只有一次，鐘嵘居然編造出了很多虛假的事情來說，都是在說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有多好，他有多專情。

鐘嵘開始了專一的人設，也真的成功了。

他的事業因此一下子飛上雲霄，說出來的事情卻越來越離譜，總是不經意地在節目裏提起她，說她是如何倒追他的，他當時是因為感動才答應跟她交往的。

兩個人交往的事情其實挺隐蔽的，公司的人不知道，就連蔡思予也只知道他們倆突然交往的消息，不知道具體。

秦月明是那種有人追她，她也會保守秘密的人。在她的概念裏，不覺得被人追求值得炫耀，也不會去問閨蜜該怎麽應對。

她自己很有主意，不需要別人參謀，別人勸說她也不會輕易動搖。

所以鐘嵘說什麽是什麽，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具體的真相。

鐘嵘的人氣是在秦夜停紅了之後漸漸衰退的，出現了負面新聞，接着一蹶不振了一陣。

他不死心地再次參加了一次回憶類節目，依舊是回憶秦月明。

有了點熱度後，這次之後跌得更慘，因為他前腳說永遠都不會忘記秦月明，永遠愛她，後腳就曝光了戀情，也就是即将訂婚的對象。

秦月明合理懷疑，是秦夜停那小子看不下去了。

她是秦夜停的姐姐，知道秦夜停是什麽性格。

秦夜停看似沉穩卻性格剛烈，睚眦必報。

她合上筆記本電腦深呼一口氣，突然沒有失戀的難過感覺了，原來放棄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

或許根本就沒有那麽愛。

只是初戀突兀地結束有些難過罷了。

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敲響，秦月明還當是蔡思予，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門口站着成熟了的秦夜停。

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

秦夜停有着烏黑的頭發，松松軟軟地搭在頭頂，有些娃娃臉，明明二十六歲了還可以去演學生。

他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稍微打造之後也可以完美地駕馭古裝劇，标準的古代翩翩公子。

唇紅齒白，溫潤如玉。

她依舊在跟秦夜停冷戰的氛圍裏，并沒有九年未見的思念，所以此時有點尴尬。

擡手攏了攏頭發，說道：“你拍完戲了？”

秦夜停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将秦月明拽到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抱着她。

她靠在秦夜停的胸口，拍了拍他的後背：“又長高了。”

“我好想你。”秦夜停哽咽着說。

“抱歉，讓你擔心了。”

“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怕你進入娛樂圈遇到壞人，你那麽漂亮，他們會圖謀不軌。而且我不想你因為我犧牲太多了，當時不懂那麽多，只是一味地怪罪你，是我的錯……”秦夜停吸了吸鼻子開始跟秦月明道歉。

這些話在心裏存在了九年的時間，卻無處去說，心中懊惱于悔恨折磨了秦夜停整整九年的時間。

“我都明白。”她低聲回答。

“真的進了這個圈子，經歷過你經歷的，就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了，是我太天真了……”

“我有好多話想要問你，我們先坐下說吧。”

“我不，我要抱着姐姐。”

秦夜停很少撒嬌，甚至是一個有些冷漠的人，很少跟秦月明很親近。

秦月明也都理解，她或許還有過幾年美好的童年，秦夜停則是從未有過，他從記事起就是家裏最糟糕的時期。

所以秦月明也算是理解。

奔月在這個時候過來，突然撲到了秦夜停身上，興奮得不行，致使秦夜停不得不松開了秦月明。

秦夜停帶着秦月明出來到客廳聊天，這樣奔月也能有地方玩。

“這陣子我的經紀人居然跑到劇組看着我去了，生怕我戀愛了。”秦夜停坐在沙發上，歪着身子靠着椅背，似乎十分疲憊。

秦夜停身材纖細修長，甚至是偏瘦的類型。

上鏡的藝人在鏡頭裏看起來正常，其實現實裏都很瘦，秦夜停跟秦月明都是天生就很瘦的體制，還是頭小、臉小的那種。

他這樣坐着，褲管裏漏出半截小腿來，又細又直。

她這段時間還看過秦夜停的影視作品，發現這小子演技還不錯，就連采訪她也都看過。

都是笑呵呵，暖男一樣的模樣，就好像那種天生的笑眼，一看就性格非常好，非常好交往的類型。

然而坐在這裏的時候，哪裏有半點笑意，薄薄的嘴唇抿着，只在看向秦月明的時候眸子才會有點溫度。

“合同不許戀愛？”秦月明問他。

“不許，而且我合約還有一年到期，沒有續約的意向，所以……”秦夜停說着聳了聳肩。

“你簽了幾年？”

“十年，今年第九年。”

“你不是不喜歡娛樂圈嗎？”

“我不是不喜歡娛樂圈，我是不喜歡你在娛樂圈。”

“為什麽你對于我突然出現在這個時間很淡定？你知道些什麽？”秦月明認認真真地看着秦夜停問。

“哦……”秦夜停就好像才想起來似的，接着随口回答，“就是找了一群瘋狂的科學家，研究時間裂縫的事情，讓他們在你死亡前，把2010年的你拽到現在這個時間來。”

秦月明蹙眉：“這怎麽可能？”

“最開始我也覺得很扯，覺得他們是在騙錢，但是挺多富商都在嘗試，還對這個研究做了投資，我就也跟着投資了，沒想到真的成功了。不得不說，現在科技真的挺發達的。”

“成功的情況多嗎？”

“你是第一個。”

秦月明走到了秦夜停的身前，伸手鉗住了秦夜停的下巴：“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就像剛才那樣。”

秦夜停終于看向了秦月明，然後展現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你能不問這些，只是繼續好好活下去嗎？”

“不能！”

秦夜停終于調整了一個坐姿，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嘆氣：“好吧，我承認情況确實挺糟糕的，你估計不會高興。”

“說吧。”秦月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在你回來的一瞬間，我就已經負債累累了。”

秦月明一愣。

秦夜停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個合同來，翻開後給秦月明看。

這份合同的數字真的是天文數字，秦夜停前期的投資不算多，但是有條款寫明，如果真的将人帶了回來，就要支付巨額的研究費用。

這個費用不能說負債累累……可以要了一個普通人幾輩子的命了。

秦夜停随便算了算後說：“我要保持如今的人氣，不停不休地再工作十幾年才能還得清，幸好我早年買了很多房子升值了，能在這個時候幫助一把。”

秦夜停有一個毛病，他不喜歡住酒店，拍戲時間久就會在附近買一處房子。

這些年裏房價翻倍地漲，拍完戲後房價也漲勢喜人。

研究所堅持的原則還有一點，就是必須是已故之人才可以實驗，不可以找來年輕的自己，不然會造成兩個人同時存在的僞自然現象。

還有就是必須是親人，出示親屬證明才可以。萬一有商人将著名畫家帶回來了，讓他們繼續畫畫，豈不是很糟糕？

到時候就說：“大大，我花重金将你拽到了未來，您能不能再畫一幅蒙娜麗莎？”

這個研究所曾經公開過一陣子，國內很多人都當成是天方夜譚、異想天開，沒人理會。

還有人覺得這種發明會攪亂自然秩序，反對過一陣子，卻也是無用。

只有秦夜停這種瘋子才會去入股，還付出了這麽多。

“這段時間你為什麽回避我？”秦月明問他。

“因為我的經紀人在，我在你老東家呢，如果我們沒有找好後路被他們發現了你，你又要被找回去吸血了。還有就是……我不想被你看到我疲憊的樣子，因為我以前看到你那副樣子的時候真的很心疼。”

“就這啊……”秦月明突然如釋重負。

秦夜停有些不解，拿起合同指着數字說：“就這？你好好數數小數點，是英鎊啊！”

“我們是窮過來的，還怕這個？我一直擔心你做什麽極端的事情，比如出賣靈魂之類的。”秦月明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說道。

“不會，我不許你做這些，怎麽會自己去做。”秦夜停說着湊過來拉住了秦月明的手，“最開始我真的沒有想過會成功，但是這卻成了我最大的信仰，為了能夠賺錢讓你回來，我就會更加拼命、努力，也終于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這些年……我過得不好。”

這些年我過得不好。

我很想你。

努力之後也許能讓你回來，這是我堅持下去的信仰。

秦月明坐在沙發前捧着合同，光着的腳疊在一起，因為精神緊繃大腳趾不自覺地翹着。又重新數了一遍位數，接着拿着手機計算彙率。

連續計算了三次之後，秦月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種打擊真的很大。”蔡思予給秦夜停倒了一杯飲料。

剛剛還完債還沒輕松一年的時間，就突然到了九年後還更多的債務了。

“最近你好好安慰她，我怕她想不開。”秦夜停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一起擔憂地看着秦月明。

許久後，秦月明才說道：“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一債剛平，一債又起。

這回還是天文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