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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珩的思維一瞬間沒跟上來,岔了口氣,“你說什麽?”
便見花眠那雙水盈盈的明眸無辜地望着自己,霍珩暗暗咬牙,随手往夜壺一指。
軍營裏一切從簡,有個其貌不揚的夜壺,還是看在他是将軍的份兒上,別人是沒有的。
但太簡陋了,霍珩也知道。不過他以為這個女人至少會裝得賢良大方,不會嫌棄的,豈料花眠卻不依:“将軍,這……奴家畢竟是女兒家……”
“有個方便的東西已經不錯了,你還挑了起來?你要什麽都沒有,若不樂意,自己回長安去。”
霍珩一吼,見那女人安靜下來,又垂下了眸子,不知思忖着什麽。
她那雙肩單薄得可憐,紙片一般,不知載不載得動一片羽毛。
霍珩的舌頭抵住了左腮,與花眠僵持了片刻。
“那玩意我不怎麽用,本來只是擺着好看,我們男人撒尿站成一排互相脫了褲子也不嫌尴尬,我等會兒拿去洗了,刷得幹幹淨淨的,你自個兒以後留着用吧。”
天知道為什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自己臉!霍珩的眼神要冒火了。
花眠片刻不說話,書冊沿着雪臂滾落在腳邊,攤開。
皇帝舅舅寵愛他,連《孫膑兵法》的孤本都賜給了他,花眠正看的這本便是他自己拓下來的,雖是拓本,卻也是絕無僅有的。
那雪白的玉手蓋着書冊,宛如嫩筍尖兒的指頭,拈着書頁,霍珩一時竟覺得,這書到了她手裏,撕了也都不怎麽可惜了。
這個念頭一起,讓他錯愕之際,感到了一絲羞愧。
花眠低低地說道:“多謝将軍。還有……”
“怎麽還有?”
花眠擡起了頭,與他對視,“将軍,有浴桶嗎?”
“你……”霍珩長長抽了口氣,“哪來這嬌貴脾氣,我将你的府邸給你搬到這兒來吧?”
花眠又微微錯開了目光,“将軍見諒,花眠從前是花家的嫡女不假,可自從流落青樓之後,那些驕縱的脾氣怎敢再有?我也可以不要恭桶,也可以只拿木盆洗浴,只是嫁給了将軍,便是将軍的人,被旁人看見了,他們怎麽想?這裏就我一個女子,若是傳出閑話去,于我名聲固然有礙,可将軍若因此被人笑話,我難辭其咎。”
霍珩一怔,感到一陣牙酸,“你還是為了我了?”
花眠不說話,點點頭。
霍珩咬牙一笑,笑得張牙舞爪的,“你厲害,還要什麽,我明日便讓人去城裏買!”
花眠一笑,從虎皮椅上起身,走到了霍珩讀書寫字的案邊,提筆在紙上寫了幾行。
紙抽出來了,紙鎮壓好了,墨也磨了,若說她沒有處心積慮,霍珩信自己是傻子了!
他的嘴角抽了抽。
花眠寫好了,将紙抽出來給他,霍珩一接,頓時眼尾直跳,短短工夫她竟然密密麻麻寫了二三十樣 !
他咬牙道:“夫人還要寫麽?”
這聲“夫人”喚得真是切齒拊心,恨不得吞之而後快。
花眠眯着眼睛微笑,“不要了,将軍拿着這張紙添置便好,要是将軍心疼眠眠,多買些回來,眠眠肯定會喜歡的。”
一會兒一變臉,霍珩難以招架,只好冷冷哼了一聲,将紙三下折好,揣進了自己的衣裳裏。
他起身去,将花眠随手擲在虎皮椅上的兵書抽回來,短短半日,她看得倒快,還好整以暇地在這兒等他回來。
霍珩氣得胸肺欲炸,将蹲在角落的夜壺一把叉起,朝外大步走去。
花眠坐上了他的行軍床,這床也簡陋,只墊着張藏藍毯子,蓋的也是裏邊嵌套毛毯的被子。
片刻之後,帶着怨念和怒氣的霍将軍回來了,見她坐在床上,大有窩被人強占的怒火,夜壺擱在地上,冷冷道:“不要以為本将軍讓你進來,便是要對你忍讓到底,你沒有床睡。”
花眠微笑拈起了他的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腿。
她得寸進尺,霍珩怒從心中起,幾步便踏了過去,“下去。”
說罷要搶被子,花眠望着他,手裏緊緊攥着他的毛毯被,“将軍,你真這麽厭惡我?”
霍珩搶被子的手猛然頓住,他驚訝地朝花眠看去,“我警告你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吃你這一套!”說罷移開了目光。
“将軍……”
霍珩将她壓了下來,花眠的背“砰”地一聲砸倒在床,她吃痛發出一聲嬌呼。
少年已出落的如玉樹般挺拔,渾身都是堅實的肌肉,硬邦邦的,又重,壓得花眠疼,喘不過氣來,她吃驚地望着這少年,立馬便羞澀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吻。
霍珩一見更怒了,真是個妖婦,這麽渴男人,宮裏的老宮女是怎麽給她驗的身!
霍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毫不憐惜,捏得花眠喊痛。
她茫然地睜開了美眸,眼中清淚簌簌,懵懂地望着他。
“你……你莫用這種眼神看我。”
“說,這守宮砂是怎麽回事?”
是胡玉樓的老鸨子給她的種的,還是傅君集給她種的?
花眠聲兒都哽咽得發顫了,“将軍,我疼。”
“你不說我不放。”
花眠點了點頭,道:“是婆婆給我種的,說,說若是我膽敢勾引将軍,妨礙軍務,回長安時失了這東西,便拿我是問。”
霍珩嘴角一抽,想到那張字條,他母親幹得出來的。
正出神之際,花眠朝他面頰吹了口氣,霍珩一個激靈,頓時怒了,再看,身下的女人哪還有一絲哭泣,分明妩媚帶笑!
“将軍,不是我不想的。”
她的腿纏得更緊了,“我想得厲害,你要我好不好?”
霍珩怔住,努力在這女人的臉上看出作僞的痕跡。這女人口口聲聲當着舅舅的面說喜歡他,又非要跟到張掖來,要是尋常女人,她口中的情意或有幾分。
可這個女人,她的身世和經歷比他還要精彩,連傅君集都亡在她的手裏,讓他如何相信這個狡猾奸詐的女人,她竟會喜歡一個素昧平生的霍珩?
他猶豫間,那不知廉恥的女人,又慢慢靠過來,在嘴唇上輕輕地啄了下,他猛然驚醒,飛快地欠起身,暴怒道:“不知羞恥的妖婦。”
他手運力将花眠的臂膀,胳膊一掃,便将她整個人如風筝般掃落了開去。
花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哎喲”一聲,咬牙望着霍珩。
這會兒,她不哭了,也不笑了,目光卻很是倔強,望着他一瞬不瞬。
霍珩私心有愧,被望得不舒坦,扯過被子便側身和衣躺下來了。
身後沒什麽動靜了,霍珩一邊裝睡,一邊凝神聽着她的動作,不知為何,他總覺如芒刺在背,那女人,該不會掏出匕首從背後行刺他?如此一想便是一激靈。
許久之後,傳來花眠起身的動靜,霍珩将眼睛閉得更緊,一動不動地攥着被角。
跟着,帳篷裏黯淡下來了,想是她吹滅了蠟燭。
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但聲音卻有些遠,那女人卻始終沒有走近,直到動靜消失。霍珩心中疑惑,假裝翻身過來。
帳篷裏一片漆黑,無法視物了。
他什麽也瞧不見,也便幽幽地松了口氣。
心神松了,才察覺自己身子竟然滾燙,霍珩忙将被子踢了。
可過了一會兒,身體還是燙,霍珩探手一摸腦袋,不曾發燒。
不是上頭。那是……下頭。
他怔了怔,驚訝又羞愧地将被子拉了上來。
被子底下,驕傲的蘿蔔已經拔地而起了。
他閉上眼睛,伸手将它摁了下去。
十五六歲的少年便常有做夢的,無論夢裏如何旖旎,醒來發現自己一柱擎天都不是什麽好的體驗,霍珩恥于告訴母親和老仆,通常是自己解決。
拿手按下去就好了。
沒想到一分神,手勁兒竟然大了,他“嘶”一聲,沒忍住出了聲兒,忙朝花眠那邊看去,見她沒有反應,便自我催眠她已經睡過去了,稍稍好受些,仰頭倒在了床上。
他不是耿六,又不是見着女人走不動道的好色之徒,他從沒動過凡心。這死蘿蔔今天不聽話了,該打。
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的帳篷裏,花眠側過了身,腦袋枕着自己的雙手,耳畔是略微急促的吐納聲,她驀然閉上了眼,櫻唇微微上揚。
——有個孩子,倒是與你相配得很,你願意嫁給他麽?
——你說的,是個孩子王。
——是,但他誠實,勇武,害羞,與你正好相反,你們在一起很好。
花眠笑着笑着,便陷入了夢中。
色澤淡薄的東天露出第一絲曙色微紅時,花眠從睡夢之中掙脫,她先是欠身朝霍珩的軍床看了幾眼,床上的被子疊得像塊豆腐,床下的鞋履也收拾得齊齊整整,只是不見了人影。
花眠失笑,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打水梳洗。
營地裏的人少了許多,大多跟着霍珩走了,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耿六還在,花眠朝他招手。
耿六驚吓過度,不敢靠近,被打的情境歷歷在目,于是沿途耿六便将出馊主意的将軍賣了個幹幹淨淨。事實上他不說,他相信以夫人的聰慧也能猜出到底是誰指使他在路上對她的馬車下手。
“霍将軍去哪了?”
耿六縮了縮脖子,“将軍說,要盡早了結這邊的事宜,原本至少還要待三個月的,他必須一個月內就回長安去。”
這麽不想與她共處一室啊。
花眠的手裏還握着一只金釵,慢慢一晃,她溫柔地笑道:“将軍幾時回來?”
“三五日吧。”
霍珩行軍神速,如風馳電掣,三五日掃除殘部盡夠了。
花眠手裏的金釵上墜着幾粒珊瑚珠子,水波般晃動起來,她笑道:“耿将軍,此前是我失察,對你不住,這邊給你賠罪。口說沒有誠意,不如便替你洗一些衣物吧。”
作者有話要說: 霍小珩:六子,你給我中斷你的非分之想!
軍營這邊的事不會很長的,這邊主要是霍小珩和眠眠日常,屬于輕松可嚼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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