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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很好奇紀琛與他這位皇侄女之間的過往糾葛,但皇家辛秘向來不為外道,且我一個冒牌貨朝不保夕,更是少問為妙。

回到現在,京城舉目在即,一路上趕得要死要活的紀琛卻出其不意在郊外岚縣挑了個小小驿館安營紮寨。京畿之地,哪怕是小小縣城也是繁華如織,非西山那個窮鄉僻壤可比拟。恰逢臘月,長街杳巷裏連攤接鋪,擺滿了各色桃符剪紙。我瞧着很是新鮮有趣,兩眼忙不過來只管四處看。

許是嫌棄我這副鄉下人進城的小家子氣太過丢人,紀琛與我隔了約有十步遠,挂着張“生人勿近”的死人臉,漫步走着。轉了一圈我轉回到他身邊,欣慰感慨:“看這歌舞升平、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我窺探着他的臉色,“我覺得丢一個皇太女對我大晉朝來說并無太大影響啊……”

那張白得像多年不見日光的臉轉過來,露出個陰氣十足的笑容:“若是殿下你得知有多少人因為你的失蹤淩遲的淩遲,腰斬的腰斬,不知道你還能不能這般笑出來?”

我的臉瞬間僵住,待他走出一截,渾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這淩遲的淩遲,腰斬的腰斬,和我有半毛線關系啊!我不過就是一個代人受過的人偶而已!自從快到京城,這個紀琛翻臉就比翻書還快,一會是“糖兒”,一會又是“殿下”。

跟在他身邊絕長久之計!我尋思着入京定是不能的,連西山縣一個破廟裏的老和尚都能看出我的本身,莫說能人異士無數的皇城中了,光是有歷代國師坐鎮的欽天監就夠我喝上一壺了。

可跑吧,我看了一眼人群之中如影随形的江河,這一步剛邁出去沒準就成了他刀下亡魂。重生過一次我并不怕死,但我非常害怕死後一個萬一投到了阿貓阿狗身上,這可如何是好???

“汪!汪汪!”

我低頭,一只髒兮兮的卷毛小花狗叼着骨頭風一般從我兩腿間狂奔而過,屁股後面追了一串窮兇極惡的惡犬。

擡頭再想想,嗯,還是做人好。

跟着紀琛過了一街一巷,他步伐奇快,人宛如陣輕煙似的在拐角一抹便沒了影。我費力地跟過去,順牆一轉,差點撞上個人。剛想說句抱歉,喉嚨壓上了片冰冷刀鋒,跟着一人急急低斥道:“安澤看清人再動手!西文侯身邊從不帶女人!”

我定睛一看,倒吸了口冷氣,深巷內橫屍兩具,個個死不瞑目,而拿刀之人顯然很想讓我立馬和他們躺到一處去。

“姑娘莫怕,江湖尋仇而已。”發出喝止聲的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貌不驚人,文文弱弱像個書生,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此時死死地盯住我,“姑娘只管當做沒看見,自行離去便是。”

瞎說!你看哪個江湖人士穿得和你一樣風流倜傥,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貴門望族的公子哥!但人家話說到這份上,顯然是想給條生路,我豈能不順杆而下,當即抱拳一拱手,氣沉丹田:“刀尖無影,公子自行方便!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再見!”

對于我的識趣書生微微一笑,側身讓開路:“姑娘是個聰明人。”

“哼!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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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刀的青年很不甘心地将刀柄移開,我立馬夾起尾巴溜之大吉。

“這裏兩具屍首已經是麻煩,莫要再徒生是非。不過……”書生忽而遲疑片刻,越來越遠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我總覺得那姑娘似乎在哪見過。”

死裏逃生的我無暇多顧,狂奔出一段後終于在一處偏僻木門外碰上長身玉立,倚門等候的紀琛,他病恹恹地看了我一眼:“王八走得都比你快。”

我大怒:“有種你找個王八來和我比一比,我絕對比它快!”

他冷笑:“大晉皇太女和只王八一較高下?你是想明兒一早成為全大晉的笑話?”

剛剛撿回一條命來又被他冷嘲熱諷,縱是木頭人也被磨出兩分氣性,我怒從火中來,惡向膽邊生,一掃四下無人,勃然大怒道:“紀琛你莫逼人太甚!我既皇儲也非紀糖本人,你公然逼良為娼,以假充真,欺君罔上,就不怕回京之後我向今上揭發你個無恥之徒,要你的命嗎!”

紀琛被我一番怒斥之語說得臉色驟變,亦怒亦諷亦嘲亦……

我想再看,喉舌卻突然被他緊緊扼住,他用的力道并不十分大,恰好扼住我一口氣不至于讓我憋死但也不能利索地說話。

“瞧瞧這雷霆萬鈞,莫敢直視的威儀氣勢,”他有氣無力的聲音像毒蛇一樣鑽入我耳中,“還有這一模一樣的臉蛋兒,說不是我們的皇儲殿下誰信呢?”

我被他掐得熱血沖腦,偏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竭盡努力地意圖用瞪圓的雙眼表達自己的憤慨。

“糖兒,皇叔我奉勸你一句,你還是乖乖聽我的話安生地回了京好。否則,”他的五指微微用力,條條青筋屈起,話中有話“現在的你,落在別人手裏,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他倏地放開了手,溫柔地摸摸我的腦袋,輕聲細語道:“乖了,趕了一天路累了,進驿站好好休息。”

“……”我和看個鬼一樣地看着他,他轉身進門,我冒出一句,“落到你手上呢?”

他頓了頓,回眸打量了我一眼:“稍微好一點吧,大概也就生如不死?”

扯你祖爺爺的淡!

即将生不如死的我很悲憤,一不小心晚上吃了三大碗飯,撐得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太陽照了屁股我打着呵欠從床上滾下來,坐在飯堂吃完早飯,飯堂的小二殷勤地笑着過來:“姑娘,今兒還在這住嗎?”

昨晚紀琛說今日進京,理應是不住了,我搖搖頭:“不了。”

“好嘞!”小二麻利地敲起算盤,“三人三間上房,早晚兩頓,一共一兩三錢銀子!您看……”

我很淡定:“哦,等一會自然有人結賬。”

小二臉色微微一變,笑容有所收斂:“姑娘,如果您說的是你們一同來的那位大人,可就不巧了。那位大人一早離了驿站,留下句話說是所有賬記在您名下。這……”

他的眼神我很熟悉,是我每每去西山縣衙打秋風時于縣令的小眼神。小二是個人精,立馬從我震驚中有點小窘迫,窘迫裏有點小着急的神色變化中窺探出了我是個窮光蛋的真相,滿臉笑容瞬間褪去,雙手一叉腰,高聲喝道:“白吃白喝是吧!!!小店開張幾十年,頭一次碰上這麽個敢這麽光明正白吃白食的!!掌櫃的!!來人啦!!!”

他拉着嗓門一聲吼,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嗖嗖站出三五大漢,各個雕龍紋鳳,橫肉叢生。掌櫃尖嘴猴腮獰笑了笑:“昨兒我一看就知道你們三個來路不正,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兒,我誰罩着的!我趙爺的店豈是你們能撒潑的!恰好妙音閣裏剛逃了個姑娘,就由你來補差好了。”

敢情這還是個黑店來着!!!再說你們好意思說我們來路不正嗎,于狗/官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啊!說時遲那是快,來不及罵狼心狗肺的紀琛,當機立斷我想跑路,哪想前些日子下了陣秋雨,這副身子骨竟在關鍵時刻給我撂挑子,兩腿關節咯吱一聲,一個踉跄四肢朝下我摔了個狗□□……

正是火燒眉毛情急時刻,一行人驀然闖入驿站之中,刀劍相撞之聲頓時不絕于耳。不到片刻,掌櫃連同他的那群烏合之衆統統雙手抱頭,鼻青臉腫地蹲在牆根處。

“殿下,您受累了。”扶起我的是個長眉入鬓,目若朗星的年輕男子,他拿出塊手帕猶豫片刻終是恭敬地雙手遞給我,“長汀來遲,請殿下恕罪。”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直至看到昨日在街角撞見的那兩人也在場,心裏頓時和明鏡兒似的雪亮。這兩人定是之前見過真正的皇太女紀糖,從紀琛話裏可知紀糖失蹤之後牽連了無數人的眼光,想必這群人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看這個叫長汀人的舉動,暫時沒有傷害我的意圖,我略為安心。只是這情狀已是騎虎難下,紀琛半開玩笑的話語猶在耳側,我若矢口否認這些人也未必會信,不如将就着先裝上一裝那紀糖作為緩兵之計,之後等他們放松警惕再圖謀策不遲。

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只好偶!

我默默将臉擦淨,心中已思量得差不多,學着紀琛平時慢悠悠的口氣說道:“你來得倒是巧。”

此言一出,那個叫長汀的七尺男兒竟是紅了眼眶:“幸而宗和與殿下有個一面之緣,要是殿下有個閃失,可叫長汀如何是好?!”

咦!!這口吻不大對啊,怎麽像個盼回自家丈夫的深閨怨婦呢!這個長汀到底與紀糖是什麽關系!

文弱書生宗和命人處置完那群匪徒,并手向我行了一個大禮,遂笑了笑道:“公子莫傷心了,殿下這不是安然無恙嗎?也虧得當日在國師府蒙得殿下召見過一面,留有印象。說起來,此番殿下受難國師大人也着為上心,派人……”

提及國師,長汀似乎尤為忌憚與厭惡:“不要提蕭四那個裝神弄鬼的術士!”

這蕭四之名我是第二回聽到了,原來他就是街頭巷尾人人奉若神明的當朝國師嗎?一擱國師叫蕭四,這也太……随便了吧。我看長汀态度激烈,不提蕭四,那提提另外一個讓我咬牙切齒的人:“紀琛呢?”

所有人一怔:“紀琛是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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