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從此各安天命
過了立秋,天氣還是炎熱,秋老虎比盛夏更厲害。風扇呼呼轉着,陸晨趴在床上,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把手機丢在一邊,光腳跳下床,去開窗戶。空氣悶得厲害,天上的雲又黑又重,看來有一場大雨,希望這場雨下來了,能涼快點。陸晨站在窗邊,手支着下巴,呆呆看着外面出神。
“怎麽又光着腳?”
門口傳來說話聲,陸晨扭頭,笑着叫了一聲媽。
“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光着腳到處跑。”宋秋慧一邊說着,邊走進了屋。
她走到床邊,彎腰準備給陸晨拿拖鞋,陸晨卻像受了驚一般喊了起來:“媽,別拿了!”
宋秋慧直起腰,有些疑惑地望着她。陸晨勉強笑了笑,自己走過去穿上鞋,剛才宋秋慧彎腰的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一個經常給她拿拖鞋的人。
陸晨穿上鞋,一手挽住宋秋慧的胳膊,撒嬌道:“怎麽能讓您老人家彎腰給我撿鞋呢。”
“你也知道不應該,那就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唠唠叨叨。”陸晨挽着宋秋慧,笑嘻嘻往外走,“今晚去哪兒吃飯,你跟我爸商量好了沒有?”
“在家吃得了。”
“不行,不是說好了,每周都出去吃一次嗎?”
“你工作這麽累,明天還要上班,我們去近點的地方吃,好早點回來休息。”宋秋慧跟着陸晨下樓,想着附近有什麽不錯的餐館,“對了,隔壁街新開了個火鍋店,要不我們……”
宋秋慧猛然頓住,想踩了什麽禁忌一般,話頓住了,人也站在了樓梯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陸晨。陸晨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這幾天悶得厲害,吃火鍋上火,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好久沒吃了。”說完,像沒事人一樣,笑嘻嘻挽着宋秋慧繼續下樓。
宋秋慧心裏有些不安,陸晨從北京回來之後,再也不吃火鍋了,看見火鍋店她都會加快速度走過去。陸晨一直不願意說怎麽回事,她和陸昌國也不追問,一家三口就像沒事一樣,開開心心過日子,只是老兩口過得有些小心翼翼。
“行,那我們就吃日料。”宋秋慧哈哈笑着跟陸晨一起下樓了。
樓下,陸昌國正坐在沙發上,架着眼鏡看期刊,他仰頭看向樓梯口的母女兩,問道:“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我們說,去吃日料。”陸晨笑眯眯回答。
陸昌國嗯一聲,又低頭看期刊。突然,他想起了什麽,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擡頭看着準備坐下的陸晨:“機票買了嗎?”
陸晨疑惑地挑了一下眉:“什麽?”
“你看看你這孩子,就是丢三落四的。”宋秋慧走了過來,坐在陸晨旁邊,“施然的事啊,這你可不能忘。施然是個好孩子,你看看隔三差五的寄東西過來,前兩天不是還寄了點幹鮑魚嗎?”
“知道了,她都快成你親閨女了。”陸晨笑嘻嘻逗宋秋慧,一邊催着陸昌國去換衣服,好出去吃飯。
一家三口出發前,天邊的黑雲看起來就又黑又沉的樣子了,到了餐館沒多久,暴雨就傾盆而至。吃過飯,三人打車回家,仍舊是淋了滿身雨。
陸晨進了家就洗澡,她剛從浴室出來,床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坐在床邊,一手擦着頭發,一手接聽電話。
“怎麽才接電話啊?擔心死我了!”
陸晨笑了笑,對着電話那頭說:“師姐,你年紀越大越愛操心了。”
施然:“去你丫的,要不是看你可憐,誰搭理你。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
“成都下暴雨呢。”
施然覺得有些奇怪,陸晨更江末分手後,莫名地讨厭下雨。她問過陸晨一次,陸晨也沒回答,她只當陸晨和江末分手的時候,估計正下着大雨,就跟狗血電視劇似的,分手非得下點雨才行。
“嗯,跟老爺子老太太出去吃飯,淋了一身回來。這不,剛洗澡去了,沒接着電話。”
“我還以為狂風暴雨的,把你吓哭了呢。”
“快得了吧,回成都的時候,我不是都跟你說了,真沒事了。難道我缺了男人還活了不了了?”陸晨抖抖眉,很無所謂的樣子。
施然在那邊勉強笑了一笑,換了下一個話題。沒有男人,陸晨死不了,但她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态,更折磨人。她表面嘻嘻哈哈裝得沒事兒,跟着爸媽開心過日子,可她要是真的放下了,怎麽可能三年多了,死活不回北京。北京那套房子,她又死活不肯租或者買,就一直那麽留着。裏面的東西什麽都沒變,跟她走時一模一樣,但她卻再沒回來過。
“不跟你臭貧了,說點正經的,機票買了麽?以前讓你來北京,你死活不肯,這次你再不來,姐們兒可沒得做了啊。”
“放心吧,啧,施然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啰嗦了。你這話簡直白問,你結婚,別說是北京,就是地獄,我也得單槍匹馬地闖啊!”
施然稍微一愣,抓住時機問道:“嗨,北京而已,被你說得跟地獄似的,到底是怎麽了,讓你這麽害怕回北京啊?”
陸晨也是一愣,手上的毛巾掉在地上,聲音卻仍然輕快:“什麽叫我不回北京啊?我不是說了麽,你是北京人,你理所當然在北京紮根了,我不過是個北漂,總有一天要回到我大成都。我爸媽年紀大了,就我一個孩子,我不得多陪陪他們啊?”
“真的?”
“這還值得騙你?”
“那你為什麽一直單身?”
“不是說了嗎,多陪陪爸媽啊。”
“找個成都的,還不能陪叔叔阿姨了?”
“你有完沒完啊,查戶口了吧。施然,我真發現,這要回歸家庭的女人,她就是愛唠叨,你都快趕上我們家老太太了。”
施然察覺她不想多說,就不再問了,随口又說起了婚禮的事情,讓陸晨請假也得提前三天到。
“你大爺,請假扣工資的!”
“姐給你!”
“行,算好錢,等着我過來。陪吃陪喝陪結婚,陪睡都行。”兩人嘻嘻笑起來。
挂了電話,陸晨一下躺倒在床上,也不管濕漉漉的頭發,拉起被子就蒙住了頭。
算算時間,三年多了。江末離開的最初半年,她一直留在北京,每天照常上下班,只是她再也不會卧室了。那天她出了房間,就一直沒進去,等到晚上十點多,她打開房門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讓她瞬間覺得發冷。她立刻關了房門,在沙發上睡着了。十一點多施然回來,她紅着眼求施然去她房間,把電腦被褥衣服搬出來,從此她就開始在客廳生活睡覺。
那半年過得渾渾噩噩,也不算難過,就是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總是處于走神狀态,不知道飽也不知道餓,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熱。那半年,江月時常過來看她,她總是當他不存在,假裝看不見。
江月堅持來了十多次以後,她終于跟江月說話了,不過是為了施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江月看上了施然,當然,施然當時跟聶謹好得如膠似漆,所以面對這麽一個大帥哥已然堅若磐石。
為了施然,陸晨對江月說:“你不要再打擾施然了,我不想她成為第二個我。”
“她不會,我會珍惜她。”
“江末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他甚至把內丹交給我,可現在呢?”陸晨終于擡起頭,跟江月對視,這半年裏,她幾乎不跟任何人對視,“你和江末,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人類的世界。”她說這話時,覺得自己很冷酷,但心裏又狠痛快。
“你跟江末的情況不一樣。”
“确實不一樣!”陸晨立刻搶過話頭,“我跟江末是兩情相悅,而你對施然,是第三者插足,所以你最好停止。不管是施然還是聶謹,他們其中一個受到傷害,我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江月仍笑得溫柔,聲音卻有些無奈:“我答應了江末,會好好照顧你,我不會再有什麽舉動了,倒是你,應該盡早忘記江末。”
“我不會忘記他的。”陸晨說完,不再理會江月,繼續過自己渾渾噩噩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江月拿着房産證來找她,告訴她,自己買下了這套房子給她,她可以無憂無慮的在這裏生活了。那段時間,陸晨因為精神狀态不好,工作上頻頻出現失誤,她現在甚至連底工資都沒辦法拿全了,她要繼續租這套房子,基本是不可能的。
陸晨看着江月,把房産證推回他面前,說:“我不需要。”
“你真覺得不想要,你可以不動它,或者你可以給我租金。”
陸晨點點頭,她終于問了一個想了很久卻不敢問的問題:“江末,他好嗎?”
江月點點頭。
陸晨咬了咬嘴唇,困難開口:“你能不能告訴他,我想他,問問他想不想我。”陸晨滿含期待地看着江月,淚水幾乎要掉下來了。
江月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陸晨睜大眼,望着他。
“對不起,他不會想你的,所以你的話我也不能帶給他了。”江月向來柔和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凝重,“他永遠都不會想你了,父親已經封鎖了他的記憶,現在他在東海,生活得很好。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就不要再打擾他,就像你讓我不要打擾施然一樣。”
“所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在等對嗎?”
“我已經說過了,讓你忘了他。”
“好!”
江月話剛落,陸晨就立刻斬釘截鐵地接上了話。江月有些錯愕地望着她,她沒有再說話,背過身,不再看江月。
第二天,她帶着自己的衣服和電腦,回了成都,剩下的全都留在北京,封在那間屋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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