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有幾層真相

? 葉老夫人是最高興的那個,嫡長孫年輕有為,和長子年輕的時候想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前兩天,建安城中不少人家托人前來詢親,說起來長孫也有二十的年紀,前兩年葉老夫人還覺得不急,如今可開始急了。

家宴後葉老夫人帶着兩個兒媳婦回奉祥院商量長孫親事的事,前院廊亭內,葉蘭嫣笑眯眯的看着院子裏帶着妹妹放煙火的葉子聞,年長了一歲還是這麽鬧騰。

“你是怎麽想到那幾件事的。”葉子遷看着她,他這一趟去頁州不止一次疑惑自己這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妹妹是怎麽知道頁州那些事的。

“能幫到大哥就好。”葉蘭嫣笑着不提頁州的事,“兩年前祖母不急,如今她可着急要抱曾孫,大哥你就沒有中意的哪家姑娘?”

“顧左右而言他,不要扯開話題。”葉子遷無奈的敲了一下她的頭,“那莊園的事你怎麽知道。”

“派人提前打聽一下不就好了。”葉蘭嫣撅嘴,“章閣老得了長子悉心培養,幼子卻極盡寵愛,他的臉皮也夠厚的,居然說他老實,還沒去頁州任職時在建安城裏就做過不少荒唐事,他還想把這事兒賴給大哥,這種人必須要好好整治!”

“真的只是派人打聽?”葉子遷見她還不肯說,“那你近些日子總是帶着李祺出去做什麽。”

“大哥。”葉蘭嫣扭頭看他撒嬌,“你都把李祺給我了你還問東問西,我又不會賣了他,大不了我給他讨個媳婦這總行了吧。”

葉子遷哭笑不得,故意裝不懂呢,還在他面前瞎糊弄:“大哥不是不相信你,是擔心你的安危。”

葉蘭嫣深吸了一口氣,張大眼睛看着他:“那大哥,你再給我個人呗。”

“得寸進尺。”葉子遷縱容着她,就算是問不出什麽也不要緊,就是有些擔心她橫沖直撞的脾氣又跑去做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事,“你再這樣下去看誰還敢要你。”

“你怎麽總說和大姐姐一樣的話。”葉蘭嫣瞪着他很不服氣。

葉子遷哈哈大笑:“那就是說我和你姐姐想的一樣,怕你嫁不出去。”

葉蘭嫣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好哇,那我賴定你們了,在你回頁州之前,再多教我幾招呗。”

......

臨睡前葉蘭嫣還美滋滋的想着,不忘再三确定信是否送出去了。葉蘭嫣很快入睡,第五天的時候她就收到了來自荼花山莊的回信。

三月底四月初的建安城美如畫卷,尤其是河畔這一片,岸邊點點春色,風撫垂柳,落在水面上蕩漾開碧波漣漪,遠望過去就是一艘艘位于河中的游船。

言墨約了葉蘭嫣在鳳鳴山莊,正值上午,山莊內客人很不多,靠近河畔的小樓裏門口遠遠看到兩個不一樣侍女站在那兒,葉蘭嫣無需問人就能确定言莊主在這樓裏。

侍女見到是她,推開門請她進去,在屋內的侍女帶着她朝小樓後的看臺走去,推開門,看臺外停靠着一艘游船,裝飾風騷,十分特別。

言墨從船內出來,看到她今天的着裝只微皺了下眉頭:“東西帶了?”

葉蘭嫣點點頭,言墨的視線落在她身後的李祺身上,似乎是在考慮什麽,半響擺手:“帶兩個人,留一個下來。”

葉蘭嫣留下了半夏,帶着李祺和寶珠上了船。

和那日在山莊內見到的不一樣的事,除了這艘船之外,今天的言莊主裝扮十分素雅,一襲上好雲緞做成的青衫,束起的頭發上戴着一頂玉冠,船不大,艙內擺好了茶具,一旁爐子上還熱着一壺,兩個侍女侍奉在側,艙內還飄着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氣。

葉蘭嫣在矮桌旁跪坐下來:“到的了嗎?”

“順水而去,回來的時候可能會晚一些時候。”言墨定眼看着她,“東西呢。”

寶珠抱上來一個木匣子,打開來裏面是用錦帛袋子包裹的竹冊,言墨拿起一個打開來,竹簡泛着陳年的舊,相連的繩子都已經有些斷了,看起來松垮垮的,但竹簡保存的很好,上面的字都未被消磨,能清晰辨認。

言墨看完這一卷後又很快拿了剩下五卷,盡管神情鎮定可還是能看出一些急迫,他小心的翻開竹簡,摸着上面的字跡再三确認,看完之後整齊的列在桌子上,良久,他擡頭看葉蘭嫣,臉上浮了一抹笑:“是真的。”

“既然是交易當然童叟無欺。”葉蘭嫣捏着杯子垂眸,“我還指望着今後能和言莊主多幾筆交易呢。”

“多交易就不必了,這次過後我想你那兒也沒什麽我需要的東西。”言墨斂去笑意又恢複了冷傲的神情,讓侍女把六卷琴譜小心的收藏起來,審視的看着葉蘭嫣,“你是怎麽找到的。”

“我啊。”葉蘭嫣笑了笑,“偷來的。”

言墨哼笑:“哪個地方守衛如此松懈,還能讓你任進任出,随意拿東西。”

“皇宮啊。”葉蘭嫣說的十分随意,沖着他嫣然一笑,“這些琴譜我都是從宮裏偷出來的,你看那錦帛,不覺得貴重麽。”

言墨眼神一閃,呵了聲不再說話,東西從哪兒來對他而言不重要,而她能這麽準備的知道他要什麽,身份才值得考究。

......

船艙內安靜了許久,爐子上的茶壺都換了第三回了,葉蘭嫣出了船艙,外面早已經不是建安城河道的景致,出了建安城,船往東南,順水直流還不需要過山路走官道,比馬車去要省大半天的路。

很快順水而去的河道越來越窄,本來可以容納幾條船的漸漸狹窄到僅能容納一條船經過,随着和岸邊的距離越靠越攏,葉蘭嫣看到了一個廢棄的碼頭出現在眼前。

碼頭上沒有人,船上唯二的兩個男人也只有李祺能先跳下去拉住纜繩,只見他縱身一躍跳到了碼頭上,古舊的底板發出一聲悶響,李祺把纜繩綁在木樁上,随着底下水流波動船體搖晃,拉緊的纜繩拖拽了碼頭,像是要被扯開來的吱呀聲,最後回拉的時候船終于穩穩的靠在了岸邊。

兩個侍女架起了木板,寶珠扶着葉蘭嫣下船,踩在碼頭上的感覺和葉蘭嫣想象的一樣,像是随時能斷裂掉下去,而碼頭四周的雜草已經長的半人高,前面的一條小徑隐約可見,也長滿了草。

“這裏很多年沒人來了。”言墨從船上下來後在她身後淡淡的說了句,葉蘭嫣收回視線笑道,“如此說來那些酒說不定還埋在那兒呢。”

言墨只是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兩個侍女已經在前面開道,把那些半膝高的雜草踩壓下去,時不時拍打周圍的草叢,以防竄出來什麽蛇鼠。

走了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到了一條石子小路上,一面靠着山坡,原本應該能容納馬車經過的路此時山坡上的草已經往路上蔓延了一大半,葉蘭嫣擡頭看去,那隐于山脈中顯露出一個尖頂的地方,大約就是古道廟的位置了。

看着近走着卻需要不少路,一路上言墨都沒說話,兩個侍女更是沒什麽話了,李祺走在後面,寶珠在她旁邊時不時注意路邊的情形,半個時辰後終于看到了前面隐約可見的老舊屋舍。

七八年的時間過去,曾經山腳下繁華的小鎮如今已經成為廢墟,古道廟被燒毀後鎮上的人都被趕走了,不是沒人想回到這裏,這最後都會被看守在此的官府人員驅趕離開,幾年過去這兒徹底荒廢。

一行人走進了鎮子,街道旁的屋舍都空蕩蕩的,有些鋪子外面還擺着臨時的攤位,上面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收,像是被臨時趕走。

春的腳步彌漫在這鎮子的每一個角落,久未經人的路上,青石板間都長出了野草,厚厚的爬山虎蔓延着一間間的屋子,遠遠望去還能依稀看到往日繁華。

葉蘭嫣要找的酒就在鎮子內靠山的一處酒坊,言墨帶着她到了酒坊外,擡頭看了看已經破舊的牌匾:“就這兒了。”

李祺上前推開門,雜草叢生的院子,一院子的廢棄水缸,還有見到有人後飛快竄走的野貓,葉蘭嫣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而是轉過身看道路盡頭往上的路,輕快着語氣:“看來言莊主對這兒很熟,既然來了不如帶我去前面看看如何。”

言墨轉頭看她,眼底閃過一抹了然:“你果然不是為了酒。”

“應該說我本就不是為了酒而來。”葉蘭嫣沖着他笑,坦然的很,“我為你尋來了古道廟丢失多年的四季琴譜,難道言莊主不應該請我上去看看麽。”

言墨低垂着眼眸神情閃爍,話語意味不明:“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請吧。”葉蘭嫣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率先朝着小鎮內走去,小鎮建在山腳下,往裏就能看到一條盤山小路,葉蘭嫣走在前面也不擔心他不跟過來。

葉蘭嫣在前面走着,言墨跟在後面沒再說什麽,上山的路比平地要難走許多,一些拾階上早已經布了厚厚的青苔,兩邊的草叢蔓延到了拾階上,稍不留心就會被絆倒,葉蘭嫣咬牙往上走,讓李祺給自己找了根木棍當拐杖用,走了快一個時辰的山路才看到廟宇前的拾階。

此時再往後看,已經看不到山腳下的小鎮,只剩下漫山遍野的綠,幽靜時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

葉蘭嫣深吸了一口氣踩上臺階,九十九臺階九十九步,過去有說這是佛家的九九八十一難,越過這些便是越過許多磨難,所以很多人都是跪拜着往上,以示虔誠,能驅災解難。

等她走上了臺階後背後才傳來言墨略帶涼意的聲音:“你想看什麽。”

葉蘭嫣伸手摸了摸燒毀的大門外巨大的立石,上面還留着大火後的漆黑,風吹日曬石壁上都已經長出了薄薄的一層苔衣,古道廟三個字刻在上面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歲月,字的石縫間粗糙斑駁。

“我想來看看那個能出預言的碑石。”葉蘭嫣轉頭看他,笑看着他,“言莊主可否帶我去看看。”

言墨看着她,眼底瞧不清什麽情緒,他轉頭看了眼葉蘭嫣摸過的石塊,再看已經是大半廢墟的廟宇,廣場上的石柱倒是還立着,八年前古道廟的三位高僧就是被綁在這石柱上燒死的。

言墨身上沒了在荼花山莊時那盛氣逼人的氣勢,葉蘭嫣看到他一聲不吭朝着廟內的後山走去,邁腳跟上,不遠處是一口從鐘樓上掉下來的大鐘,有什麽小東西從大鐘後面竄過,很快消失在草叢中沒了蹤影。

這是葉蘭嫣第一次到古道廟,可她兩輩子命運卻都和這個廟宇有着牽扯不開的關系,她沒見過它輝煌時候的樣子,眼前大火過後的廟已經沒剩下什麽,還沒被燒幹淨的屋舍內堆滿了被砸毀的佛像,葉蘭嫣不由自主的擡手合掌,就算是沒那預言,當今皇上做的這些事也是天怒人怨了,燒毀廟宇,殺了這麽多無辜的和尚。

言墨帶着她到了後山,走一段路後葉蘭嫣看到了一座橋,那是懸挂在半空中的藤橋,如今只剩下了一半,被砍斷的另一半懸挂在對面的懸崖上,那兒隐約可見一個被樹藤掩蓋的山洞。

葉蘭嫣心中一頓,言墨卻朝下走去,李祺沖過去一看,那是沿着山峭而鑿出來的十幾個臺階,剛好在橋的下面,被茂密的樹藤擋住要撥開來才能看得到。

這已經是在懸崖邊上了,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山去,那就不是有命沒命的事,而是連屍骨都恐怕找不到,言墨擡頭看了她,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她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輕視。

輕視她的膽小,嘲笑她勝券在握的上來,卻到了這兒不敢下去。

葉蘭嫣看了看四周,讓李祺找來了一段結實的藤條綁在腰上,寶珠擔心的不得了,綁好後用力紮緊了又使勁拉了拉,葉蘭嫣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過背靠着峭壁走下去,才第一個臺階而已,葉蘭嫣低頭看下去時險些暈眩。

心理建設再大都沒有實際走了的可怕,雲霧彙聚在兩座山峰之間,透着的清冷在底下的風旋上來的時候還帶動着她裙擺飄蕩,葉蘭嫣感覺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雲端,不自覺緊緊抓着身後峭壁上的藤蔓。

小心翼翼走了十來步後葉蘭嫣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平地,還有用厚厚藤蔓遮掩的洞口,她微擡高視線不去看底下,邁着腳步往下走,終于走到了言墨所在的位置,這是一個藏在峭壁上的山洞。

看到言墨投來的視線,葉蘭嫣捏了捏拳頭笑着,他即刻撇過視線低頭鑽入了山洞內,葉蘭嫣等李祺下來後随後也跟了進去。

萬物之奇妙,葉蘭嫣竟在山洞裏聽聞到了潺潺流水聲,這并不是封閉的地方,還似能幹感覺到清風吹過,葉蘭嫣很快看到了山洞內一條僅一步寬的小溪流,從山壁上生出的水,又隐入了對面的山壁中。

過了小溪流後山洞的中央立着一塊石碑,通體呈黑,看不出是什麽材質,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特別,而這山洞的大小也是一目了然,最裏側靠着石壁那兒有幾個蒲團。

呲的點火聲傳來,葉蘭嫣腳下輕絆,下意識的擡手扶在了石碑上,她朝着言墨那兒看去時,忽然目光定在了他背後的石壁上,剛剛昏暗之下看不清的石壁,在火光亮起來的時候石壁上的圖案也展露在了她的眼底,她看不懂畫的事什麽,甚至是對那幾個字生澀難明,可當她順着畫往上擡頭時,她徹底的驚住了。

在燈光照射之下,她在頭頂的石壁上看到了一副浩瀚星空的畫面。

那不知是用什麽石鑲嵌上去的,又似不是石頭鑲嵌,遇光才亮,仿佛是能看到點和點之間的相連,形成了一幅幅星光連接的圖案,似物,似人,似人頭馬身。

緊接着,葉蘭嫣在她扶着的石碑上看到了同樣從石壁上映射下來的圖案,雖只是微光一現後又歸于平靜,但她的确看到了。

“難道這就是碑石。”葉蘭嫣驚嘆于石壁上那些鬼斧神工的星光,等她細看下又覺得真是有東西鑲嵌在上面,手上扶着的石碑冰涼。

“最後一次亮起來是在幾個高僧被燒死之前。”言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葉蘭嫣身後,速度很快,擡手在她右耳後碰了一下,神情了然,“果然是。”

“江山氣數盡,有帝運者,能助成龍。”葉蘭嫣嗫嗫着這句話,倏地擡頭看他,眼眸瞪的澄圓,“你是古道廟裏的和尚。”

言墨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葉蘭嫣心裏卻莫名的湧起了一股難言的氣,她就是要弄清楚這牽連兩輩子的事,就因為一顆血痣,她的一生和虛無缥缈的‘帝運’聯系在一起,前世蕭景銘盯緊了要娶到她,機關算盡,又把葉家送上那樣的絕路,這輩子蕭景銘還不斷地想要算計她算計葉家。

她葉蘭嫣招誰惹誰了,也沒招惹着老天爺,好歹要讓她死也死的明白,不是糊裏糊塗的背着這麽個看似洪福齊天的‘帝運’,招惹的卻都是殺身之禍的事。

“那好。”葉蘭嫣深吸了一口氣,“你既然對這些這麽了解,又能這麽放心的帶我來這兒,你總該能為我解惑,告訴我些什麽。”

言墨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微晃了下,第一次對師傅送自己離開前的交代有了懷疑,就憑她?

“這是廟裏三位高僧推演天命的地方。”言墨指了指山洞的頂,“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人能解釋得清這些東西的由來是什麽,只知道三位高僧常年在此打坐修行,幾年都不會出來一次。”

“十六年前三月二十七,醜時過半天降異相,并不是外面傳言的那樣天降紅光,而是這裏生了異相,高僧推出帝運後過了半個時辰又推出三災,所以外面才有天降紅光的傳聞,時辰是寅時,醜時過半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

葉蘭嫣眼神一閃:“你可知道因為一句寅時當年死了多少無辜的孩子,到現在那個時辰出生的孩子都不敢宣揚出去,生怕會丢了性命。”

“那是帝運的第一災。”言墨的語氣很淡漠,“八年前最後一次異相,三位高僧命人把他們從山洞內接了出來,又疏散了一些僧人,我是父親送我過來修道的,所以也被送了回去,我只聽師傅說起,這是他們的命。”

“他們算到皇上會燒了古道廟?”葉蘭嫣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就算是算到了會死,這些僧人也不會逃離這裏,寧願跟着這寺廟共存亡。

“三災之後江山氣數盡,能助成龍。”言墨沒有回答葉蘭嫣的問題,而是像闡述無關緊要事情的語氣闡述着他所知道的,最後被交代的一些事。

“三災。”葉蘭嫣默念着這兩個字,第一災若是出生的時候險些身死,那麽第二災呢,什麽叫做江山氣數盡,上輩子不也如此,難道要連起來算?

葉蘭嫣的身子猛的一震,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黑漆漆的石碑,她第二次的生死攸關就是冷宮裏最後一碗毒藥,之後她死了,再度醒來已是十年前,這時江山氣數還沒有盡。

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她都重活一世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匪夷所思的?

“三災是什麽,你知道嗎?”葉蘭嫣看着他,再看那放在角落的蒲團,開口的艱難。

言墨搖了搖頭:“師傅沒說。”

葉蘭嫣莫名的松了一口氣,起碼眼前的還是個人,沒有要吓她一跳忽然搖身一變成活了上百年的什麽聖人。

“十五年前有個苦行僧在榕城的寺廟裏給了我娘幾句忠告,這也是廟裏的僧人所扮?”葉蘭嫣對那句不嫁蕭姓,不入宮妃八個字耿耿于懷,總覺得老天爺也是愛玩弄人。

“出去苦修的僧人大都年長,悟道深,他若是給予你忠告,你何必糾結于他來自哪裏。”

“那蕭家呢,還有蕭景銘。”古道廟裏靠的是這一山洞的異相,那麽蕭家又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他怎麽會對她的事知道的這麽多。

“你是說徽州城蕭氏?”言墨忖思半響,“他們和我們言氏一族一樣,每隔幾年會挑選族中有慧根的孩子到廟裏清修,你說的蕭靖銘我并不是很有印象,不過當時的确有個蕭氏中人在這裏,我是十五年前被送到了山上,他應該是二十前就在這兒了。”

葉蘭嫣幾乎是脫口而出:“蕭遠鶴。”

言墨擡頭看她,微皺了下眉頭:“似乎是這個人。”

“那就是他了。”葉蘭嫣呵呵的笑着,“此人足智多謀,可是蕭景銘的好智囊。”徽州蕭氏一族,原來還有個徽州蕭氏。

“他們原來并不姓蕭。”言墨搖了搖頭,“但不知是何緣由,祖姓被抹。”

“祖姓別抹只有幾種可能。”葉蘭嫣漸漸有了頭緒,“一是祖上犯了大事,被降罪奪了祖姓,可若是如此,不會留下這麽大的家族讓它繼續存在;二則是有需要隐瞞的秘密,不得不改姓,如此一來行事需低調;三則是,天下易主,皇姓必改,除了北嶺宋家之外,其餘都要給抹去,這徽州,過去應該是上周遼城才對,大統之後改為徽州。”

徽州不止一個這樣的大世家,底蘊深厚,來歷也久遠,葉蘭嫣曾随軍去過徽州,在那兒蕭景銘還暗中招攬了不少人馬,以前她還不知道他哪裏來這麽大的號召力,敢情都是早做準備,他口中只是撞了姓氏的徽州蕭家,這麽些年來不知為他招攬了多少兵馬。

若是她這麽猜沒有錯,蕭家是早就知道古道廟的存在,蕭景銘還沒出生時他們就時常送人過來,直到十八年前古道廟出了第一個預言,蕭景銘出生,他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有關這些的事,而在她出生時蕭家沒有第一時間行動,一定是因為傳出去的預言有了偏差,這個誤以為直到八年前才被捋清楚,才有了蕭景銘後來的接近。

蕭景銘之所以這麽執著,後來即便是再不想娶四妹還是點頭答應了這樁婚事,他的背後可不是一個建安城蕭家這麽簡單。

“難怪。”上輩子他能是最後登上帝位的那個人,難怪就算是她真有這麽大的能本事能助成帝還是沒能應驗那句話,前世的天下都易主了,她身為過去的北嶺人,又怎麽能叫做助成龍。

而最後葉家幫着他奪了天下,助他登基之後,她這個非我族的異類,葉家手握兵權又怎麽能不讓他忌憚,葉家不能留,趕盡殺絕;她的孩子也不能留,因為有她的血脈;感情?呵呵,哪兒有什麽感情。

山洞內安靜了下來,葉蘭嫣手扶着石碑笑了,她轉過身靠在這石碑上,伸手輕輕的摸着那耳後的血痣,一面流着淚,一面看着言墨笑:“這麽說,我還真助人成帝了?”

老天爺可真會玩弄人,葉蘭嫣靠在那石碑上又哭又笑,。

言墨不語,他記起年幼的時候父親曾送他來古道廟時說過的話:“墨兒,這天底下難解之事,諸多迷惑,你可以無知,但不能偏執己見。”

耳畔又是她的肆意的笑聲,在空闊的山洞內傳開,滿是回音:“既然如此,那就養一個皇帝試試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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