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恐怖如斯古傀儡

善解人意的柳天心，十分争氣地吃完了兩小只送過來的所有零食。

『……不是吧，我還以為她能留下一點的。』柳小幽哀嚎。

『……不是吧，一個都不剩這可也太狠了！』柳樂安慘叫。

“……不是吧，他們居然高興得都要哭了？”柳天心思考。

平素裏高高在上的自己，只是降□□段接受了他們的善意，就能把他們感動到這種地步？

天啊。

為什麽會有如此善良的人啊？

……等等，這麽善良的人肯定會願意給自己幫點兒忙的吧？

柳天心的實驗并非一帆風順，在經歷了一次堪稱慘烈的失敗之後，目前所需要解決的是一個簡單到無以複加，卻又麻煩到令人頭禿的問題。

如果單靠她一個人的話需要好久才能完工呢。

于是柳天心開口問道：“你們接下來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

兩小只哪會有什麽事，他們之所以一直眼巴巴地站在這裏熱淚盈眶，純粹是心疼零食，希望柳天心剩下的還能給他們帶走。

沒想到，矜持高傲的大小姐，居然把這些拿不上臺面的廉價零食吃了個片甲不留……

兩個人現在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多待——那一堆紙盒果殼看着實在是太紮心了——聽柳天心這麽問起，趕緊回答：“沒有沒有！”

“太好了，”柳天心高興地又問，“既然你們沒什麽事，可以留下來幫我一個忙嗎？”

柳樂安和柳小幽：……

此沒事根本不是彼沒事啊喂！

『怎麽辦，』柳樂安傳音入密，『被大小姐誤會了。』

『你跟她說嘛，』柳小幽楚楚可憐，『哥——』

『你個坑貨居然還敢裝可憐？』柳樂安怒了，『我連零食都賠進去了，再說今天的事都是你惹的，你說！』

『我說就我說！』柳小幽也怒了，當下便挺直了小腰板，向柳天心大聲說道：“好的！”

柳樂安：？？？

就不該指望這種厚顏無恥的家夥！

“真是謝謝你們了，跟我來。”柳天心收了紫銅工作臺，開心地帶路。

她原本是有點不好意思的，覺得自己的請求有些得寸進尺……

但看到柳小幽這麽熱情她也就放心了。

可憐的兩小只只好跟着走。

柳樂安趁着柳天心背對自己，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柳小幽不服地瞪還回去。

兩人目光交火，一路雷光迸射，但一進門便被擺在房間正中的詭異事物直勾勾地給吸走了：“那是什麽？”

巨大無比的紫銅圓柱擺在囚室的中央，四根管道從柱身延出。一根在下方，導向一個同樣由紫銅打就的敞口空箱，而另外的三根則并行着從上部斜斜伸出，連接着旁側由白鐵打就的龐然大物。

這個白鐵制物右半部分是三個古怪的圓桶，桶身中段，纖細的銘紋圍繞着一條狹長的凹槽，凹槽內部分別塗染着紅綠黃的顏色，還嵌着一個小小的游标；左半部分則一分為二下方是複雜到極致的螺旋構造，上方三個方形的巨大漏鬥仰向天空，看起來實在是奇怪極了。

圓盤狀的玄光燈被挂在天花板上，把冷淡的白光灑滿囚室的每個角落。一紫一白的兩臺巨物表面平整光滑，在燈光映照之下反射出的細膩色澤給人以齊諧的美感與神秘的壓迫。

“這是自動化行氣散煉制爐473測試版，”柳天心向兩小只介紹自己的發明，“我删除了藥爐頂部爐口爐蓋的設計，以封閉的投藥管取而代之。投藥管道連接着的自動投藥機，只要把三種藥材分別放進它們所對應的漏鬥，完成破碎，混和均勻，檢測靈氣含量符合标準，然後啓動煉制，它便會按照既已設定的時間間隔，将定量藥材依次投入煉制爐中……”

“大小姐，大小姐，”柳小幽舉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完全聽不懂。”

“大小姐你只要告訴我們該做些什麽就好了。”柳樂安說，他作為一條鹹魚，最重要的便是有自知之明，底層玄渣與頂層玄神有雲泥之別，他完全不指望自己能夠理解大小姐的世界。

“是這樣的，”柳天心點了點頭，“我剛剛嘗試以擴大單次産量的方式來提高總體效率……”

柳小幽苦着臉再次舉手：“還是不懂。”

“好吧，”柳天心放棄解釋說明，從儲物戒指裏拖出了三大包藥材，“我們要把這三種藥材裏石頭、草杆，還有不小心混進去的其它藥材等等亂七八糟的雜質挑出來，再分別投入三個漏鬥中。”

柳天心想要一次煉制出成噸的行氣散，結果遇到了異常慘烈的失敗。

收拾了黑如煤炭的廢渣，柳天心對失敗進行複盤，随後意識到原因很可能在于她忽視了一個簡單到所有的丹師都不會遇到問題——

雜質和藥材一起進了丹爐。

玄藥被藥材商人大量打包在一起，裏面難免會混入一些如同碎草杆、小石子之類的雜質，甚至還有可能落進去一些其它性質的玄藥。

丹師們取用玄藥，量都不多，碰到雜質直接丢掉，根本不會使其混入藥爐。而柳天心為了追求效率，一次煉制需要消耗的玄藥是以噸來計的……

程序化的玄火運行根本沒辦法解決雜質帶來的變化，柳天心只能采用最簡單也最麻煩的辦法——在把玄藥丢進丹爐之前，把雜質給挑出來。

柳小幽自豪地表示這次終于聽懂了，柳天心便把黃晶片分給了她，自己和柳樂安分別負責篩選合氣枝與羅霄藤。

三人人手一個小篩子，分工合作，把篩選過的玄藥分別投入對應的漏鬥中。

“大小姐，”這個過程是比較無聊的，所以柳樂安沒多大一會兒就忍不住問了，“我們把玄藥丢進這裏面是為了幹嘛？”

“當然是煉丹啊，”柳天心很無語，“這還用問嗎？”

“哈哈哈我還不知道大小姐這麽有趣呢，”柳小幽覺得今天的大小姐跟以往很不一樣，先吃了廉價零食，又顯得格外和善，現在居然連玩笑都會開了，“還想騙我，我又不傻，我們其實是在驅動劇毒傀儡吧？”

柳天心：…………

姑娘你确定你不傻？

“這個劇毒傀儡是戰争時代留下來的嗎？”柳小幽已經自行腦補了全套：“一定是祖先們從蠻族手裏繳獲的吧？因為危險性太高，所以才放在地牢鎖了起來，要不是大小姐在這裏修煉，我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見到呢。”

“等一下，”柳天心提出關鍵問題，“你難道沒發現這東西看起來很新嗎？”

“發現了啊！”柳小幽連連點頭，“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卻仍然保持着全新的面貌，它所蘊含的力量一定無比強大，也許是因為強大到了極處，讓我完全感知不到玄力的波動……”

“沒錯，沒錯，”柳樂安也跟着點頭，一張包子臉上寫滿了崇敬：“古代強者，恐怖如斯啊！”

柳天心：……

柳天心不得不折服于這一對熱心兄妹的強大腦洞。

不過這也正常，對于他們而言，只有丹師才能煉藥是一條類似于只有擡腿才能邁步的基礎常識，這臺機械完全颠覆了他們的既有認知。就算她作出解釋他們也是不信或者不懂的，所以還是等會兒用事實說話好了。

三個人一齊動手，篩選藥材的時間被縮短許多，很快工作就完成了。

在“古代傀儡”的誘惑下，兩小只幹完了活，也沒急着走，向後站開，一臉好奇地看着柳天心扳下了白鐵扳手。

玄藥處理程序啓動。

選好的玄藥被倒入漏鬥，一路下行，先被漩渦轉輪打得細碎，後落入貯藥桶攪拌均勻。當重量達到阈值，桶身銘紋亮起，凹槽內游标開始移動，合氣枝與黃晶片所在的藥桶游标在綠染區域停下，而羅霄藤則停在了左側的黃染區域中。

黃染區域表示丹藥玄氣蘊含量不足。柳天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陳年羅霄藤，向對應漏鬥中投入少量，拉下小扳手，重複了破碎與攪拌的過程。

陳年羅霄藤蘊含更為充足的玄氣，游标因此回到了綠染區域。這雖然會導致藥桶裏的羅霄藤比其它兩種藥物更多一些，但因投藥機是定量投放，藥桶內的藥物并非是一次用完的，故此并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柳天心拉下了紫銅扳手，煉丹過程正式啓動。

爐身預熱完成。

羅霄藤投放完成。

羅霄藤先期煉制完成。

黃晶片投放完成。

……

藥料研磨、混合煉制完成。

随着玄氣火焰緩緩收去，剛剛被柳天心拉下的紫銅扳手也随之向上回升。當扳手回歸原位，煉藥過程徹底結束，負責供能的玄力核心發出了一聲嗡鳴以示提醒。

緊接着，藥爐底部的封閉打開了。細膩的藥散從出藥管道奔湧沖出，轉眼間便在箱子裏堆成了小山，那微苦的藥香氣，眼熟的淡紫色——

地牢裏陰森沉滞的空氣，一瞬間被少年的驚呼聲和少女的尖叫聲給撕裂了：

“毒、毒藥漏出來了啊啊啊啊！”

“大、大小姐快救我啊啊啊啊！”

強烈的求生欲作用之下，柳樂安抱頭縮成了一團，而柳小幽上去就給柳天心來了一個親密無間的八爪魚式擁抱。

柳天心一邊艱難地把她從身上拆下來一邊努力地解釋道：“你們冷靜一下，看清楚，這是行氣散啊。”

“行氣散？”柳小幽驚恐萬狀地回頭看了一眼，“不、不好了，古代傀儡，恐怖如斯，連大小姐都中毒出現幻覺了！！”

這還了得！

還好柳樂安作為兄長，應對這種突發事件，比起這個坑貨妹妹要成熟穩重得多，他果斷就把族裏發給小輩們緊急求救的傳訊玉符給捏碎了：“救命啊——我們和大小姐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