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終章
夜半時分。
不知何時雨雪交加,窗牖被狂風猛地拍打着,一下又一下,窗棂松動,頓時與“啪嗒”的雨聲分不清主次,卻又相得益彰。
冷風灌進屋子裏。
虞煙不得不醒,微微起身,用手拉開床幔,正準備喊剪秋,卻朦胧之間看到前方一個黑色的高大的身影,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是上次在使館給她造成的影響,莫不是有人混進了長吏府。
這一刻,她攥緊床單,額頭滲出虛汗,接着使勁了全身力氣朝外面喊,“剪秋,剪秋,救命啊,來人!!!”
她的孩子,孩子七個多月了,決不能出一絲意外。
黑衣人猛地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坐在床沿上,啞着聲音說:“阿煙,是我,別怕,我回來了。”
聞言,虞煙松了一口氣,是傅少廷,是他,他回來了。
就在這時,門“嘭”的一下被推開。剪秋帶人急匆匆地沖進來,大聲喊:“這裏有刺客,快快來人,保護女君的安全……”
虞煙慌了,大聲喊:“住手,住手,這是君上,是君上回來了。”
衆人一愣:……
确實是傅少廷。
一場烏龍就這樣落幕了。
剪秋一再賠不是,而後帶着人出去。
虞煙也有些惱了,這事怪不得剪秋,便嗔說道:“你說你,堂堂君上不走大門就算了,幹嘛黑燈瞎火的往我屋子摸,還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罩,吓到我就算了,看看孩子都被你吓着了。”她指了指肚子,孩子正在動,想必也是被吓到了。
傅少廷則錯愕的看着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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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煙嘴角噙着笑,眉眼彎彎,輕聲解釋道:“我們的孩子七個月多了,早就會動了,我還在想,她出生的時候你會不會回來,看來是我多慮了。”
“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為何半夜回來?”她想,莫、莫不是失敗了!?
漠北王奪權成功,即将登基的消息并未傳到漠北,就算是傳過來了,也只是部分人知道,虞煙處于深宅中,消息也只能通過林長青等人說出來。
“你問這麽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好?”
“我很好,我沒有受傷,只是恰好在半夜趕到了漠北,見你心切。”一一作答,話落,傅少廷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越看越覺得新奇,孩子真的在動,眼裏的溫柔越發泛濫,低聲:“我答應過你,來接你的。”
想來是沒事了。
虞煙垂眸,拉着他的大手往自個肚子上放,眉眼帶笑,又說:“你摸摸我們的孩子,她能感受到的。”
傅少廷薄唇抿成,顯然有幾分緊張,輕輕的拂了下,很輕很輕,比對待無價的珍寶更甚。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了敲門聲,總共三下,緊接着傳來林長吏的聲音,只道了兩個字,音色厚重,“君上。”
傅少廷沒應,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虞煙,片刻後低聲說:“你先睡會兒,我去去就來。”
虞煙“嗯”了一聲,知孰輕孰重。
傅少廷起身走了。
剪秋進來,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小聲說:“女君繼續睡吧,雖說這已經入夏了,可夜裏還是得注意,君上回來是大好事,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過來。”
“睡不着。”
“女君怎麽會睡不着呢?既然君上回來了,說明沒什麽事了。女君應當歡喜才對。”
“也是。”
“……”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直到天蒙蒙亮,傅少廷還沒回來。即使眼睛有些澀,虞煙還是沒辦法入睡,只好讓剪秋侍候她起來。
剪秋無奈,只得聽候安排。
一刻鐘後,傅少廷回來了。
“爹找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怎麽樣了?京城那那邊……”虞煙心裏還是止不住擔憂,問出了口。
“京城一切都好。”頓了會兒,傅少廷唇角一勾,笑着又說:“就是還差個皇後,阿煙,你願意嗎?”
他真的颠了皇權。
還成功了。
虞煙怔怔的,不可思議。雖然她知道傅少廷是個有抱負的,也是個有勇有謀的,也相信他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成。
如今事實擺在她面前了。
好一會兒,虞煙才回過神,抿了抿唇點頭。
幾日後,一行人上京。
因小景行也不過才四五個月,忍冬剛出月子也沒多久,而虞煙肚子又大了,只得慢慢悠悠的走,怕孩子出什麽意外,到時候追悔莫及。
傅少廷一直陪在虞煙身旁。
另一行人便是林長青,林鴻晖等,許是有要事或任務在身,沒有同路,一直沒日沒夜的往京城趕。
九月底,深秋。
終于入了京。
再次回到皇宮。
虞煙感慨,兜兜轉轉,她又回來了,誰說這不是命呢,接生婆說她預産期就是這幾天了。她被安置在長春宮,聽宮人說,皇上早就吩咐宮人修繕了。這個宮以前她是知道的,一直閑置着,因先皇後住的是坤寧宮。
至于之前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虞煙也知一二,傅榮戰功顯赫,被封為威遠大将軍,忍冬和她兒子傅明遠已入住将軍府。
汝陽王協助有功,已搬遷至京城。聽聞阿舒也生了個兒子,至于叫什麽名,倒不得知了。
還有虞貴妃,已搬遷到閑王府。
第二日便舉行了登基儀式,改年號為元盛。寓意繁榮昌盛。
林長青被封為鎮國公,林鴻晖暫時先在大理寺任職,無品階。林鴻軒則被傅少廷欽點為禦前侍衛。
三日後舉行封後大典。就在這日,封後大典即将結束,虞煙感到肚子往下一墜,痛意一陣一陣的傳來,一發不可收拾,她本想再堅持會兒,一旁的傅少廷察覺到她的不對,忙問:“阿煙,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肚、肚子……疼。”虞煙說話都吃力起來,額間滿是虛汗。
緊接着傅少廷抱起虞煙就往外面走,留下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這時,鎮國公林長青站出來笑着說:“各位稍安勿躁,想必皇後要生了,這将是永盛的一大喜事,可喜可賀啊。”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鎮國公是新帝的軍師,兩人并肩作戰多年,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敢跟他唱反調,不是掉不掉烏紗帽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着。想想沈氏,曾也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一夜間說沒就沒了。
可見新帝的手腕。
在捉摸不透新帝的個性時,誰敢不擁護,說不定就被當成出頭鳥了。
這頭,虞煙已經被傅少廷抱回了長春宮,進了屋子,由已經安置好的接生婆進行接生。傅少廷卻被攔在了外頭,這使他暴怒,“都給朕滾開!!”
邬雪芳來得及時,拉到一旁,小聲說:“皇上,這女人生孩子啊,得用力,這男人進去可不就會分散注意力。”
“煙煙肯定會沒事的。”
傅少廷沒應話,薄唇抿成一條線,直勾勾的看着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知道生孩子對于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麽,也感受不到,可剛才見了虞煙的樣子,定十分不好受。他除了着急別無他法。
不知過了多久,裏頭傳來聲音:
“皇後娘娘用力啊,用力,就快看到小皇子的頭了……”
“嗯,嗯,嗯,啊啊啊啊……”
“娘娘用力。”
“我、我沒力氣了。”
“沒力氣怎麽能行,快,給皇後娘娘進食。”
“……”
外頭的人聽着恨不得能沖進去,特別是傅少廷,好在邬雪芳一直在一旁好言好語勸着,“皇上莫急,煙煙沒事的,這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特別是第一胎,是要費勁點。”
從晌午到天色漸晚,屋子裏終于想起了嬰兒的啼哭聲。緊接着有嬷嬷抱着孩子出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生了個公主。”
傅少廷看到了,襁褓中的孩子哭得小臉通紅,一下又一下的喘氣,那麽小一個,倒讓他不知怎麽接,會不會弄疼孩子。他這手心除了繭還是繭,握槍拿刀還在行,抱小孩,還是剛出生的,要怎麽抱。
這一舉動落在嬷嬷眼裏,濃重的嘆了口氣,心裏腹诽,還以為皇後娘娘是個有福氣的,沒料到生了個公主。
若這後宮入了新人,誕下皇子,那就危險了。
見狀,邬雪芳連忙接過,想着屋子裏應當清理幹淨了,看着怔怔的傅少廷說:“皇上,可以進去看娘娘了。”
傅少廷像一陣風就進去了。
虞煙面色紅潤,剛喝了點東西,見傅少廷進來,攏了攏眉說:“皇上,你怎麽進來了?這裏頭髒,你快出去。”
“你怎麽樣了?還難受嗎?”傅少廷緊緊握住她的手,啞着聲音問。
虞煙搖頭,低聲道:“不難受了,皇上,臣妾生了個公主,你會喜歡嗎?”
“你生的我都喜歡。還有,不準自稱臣妾,以前怎麽樣,我們以後就怎麽樣,不管在外是什麽身份,你我二人是夫妻。”
“皇上,這樣于理不合。”
“朕倒是要看看,誰敢亂嚼舌根子。”
“……”
次日,孩子有了名字,叫傅安。傅少廷說,希望她平平安安,一生順遂。封為定國公主,這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虞煙歡喜。
心裏盤算着,一定要好好養身子,給安安生個弟弟,也給傅少廷生個兒子。她本就是在皇宮長大,要說一分心計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傅少廷貴為皇帝,膝下不可能無子,就算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也會從別人的肚子裏出來,與其這樣,她肯定是希望長子從她肚子裏出來,能保障她的地位和女兒的地位。
暫時後宮只有她一個女人。
長春宮的日子很平靜,充滿了歡聲笑語,傅少廷一有空便會過來,同她用膳,同小安安玩耍,夜裏一起就寝。
兩人相敬又相愛。
聽聞有大臣勸皇上選秀充盈後宮,卻被皇帝重斥了。
沒多久,宮裏的人都知道,皇後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疼的。許多人擠破了腦袋也想去長春宮找一份差事。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定國公主的滿月宴辦得熱鬧非凡。
君臣融洽。
……
長春宮。
汝陽王妃帶着兒子過來拜見,虞煙身着正紅色宮裝,連忙将人扶起來,佯裝責怪道:“快起來,阿舒,你可不能這樣,當初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我在哪。”
“皇後娘娘,禮不可廢。”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見外。”
“娘娘太擡舉我了。”汝陽王妃無奈,只得改了自稱。
虞煙笑盈盈,不疾不徐道:“你也別娘娘娘娘的,聽得我瘆得慌,私底下我們以前怎麽叫就怎麽叫,你要真執意,莫不是想與我疏遠關系,這可讓我寒了心。”
汝陽王妃急了,“煙煙,我怎麽會想與你疏遠關系呢。”
“這就對了。”話落,虞煙又看向汝陽王妃懷裏的孩子,問:“我都聽說了,是個兒子吧,叫什麽名來着?”
“舒興,跟我姓。王爺說他對他沒什麽別的要求,如今天下太平,就希望他能高高興興、舒舒服服的過完這輩子。”
聞言,虞煙很是驚訝,錯愕,“怎麽孩子跟你姓?”
汝陽王妃思忖了好一會兒,嘴角噙着笑,娓娓道來:“說句不怕你笑的,當時生了阿興,我心裏還把跟你定娃娃親那事記在心上,牢得很,想了想,不對啊,就算你生了個女兒,那也得姓傅,我兒子也姓傅,那不是就撞了,雖說沒有血緣關系,可這始終是不好的。所以當時我就把心裏的疑惑跟王爺講了,沒費什麽力他就同意了。”
“你倒是個有福氣的。”話落,虞煙又笑着說:“你的努力沒白費,這不,我生的可不就是女兒。”
“我這也是誤打誤撞了,随便說說。這親事啊,我倆是樂見其成,可主要不還得看兩孩子處不處得來。”汝陽王妃笑着說。當時她也是心血來潮,沒有深思熟慮,加上兩人确實很處得來,如今身份變換,她還挺害怕被說高攀的。
這用心程度,虞煙很是感動,忙吩咐剪秋去拿宣紙來寫婚書,而後遞給汝陽王妃一張,“阿舒,這婚書啊,你我各一份。”
“婚書就不用了,這麽麻煩,過幾年兩孩子能玩到一起去再說這事也不遲。”
“這事可不能随便說說,婚書還是得有,是憑證。再說,你我二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以後若兩孩子真沒那方面想法也無礙,毀了就成。”
“那也是。”
“……”
本文完結
2019.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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