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天是周三，一向勤勤懇懇的沈烜難得請了事假，來到了一中。

可來了學校才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沈常安是在哪個班。還好沈常安在學校大名鼎鼎，随便哪個同學都知道他是幾班的。

沈烜問了一個高三生，總算打聽到沈常安是高三（二）班。

距離中午放學還有一節課，沈烜擔心錯過他，愣是坐在教學樓下的小花壇裏等了四十五分鐘。

下課鈴聲敲響，高三的孩子知道了時間的重要性，不同于低年級學生的慢慢悠悠，一個個都是飛奔出來。

沈烜站在石凳上，翹首以盼，總算看到了沈常安。

只是一眼，他就直了眼。

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嗎？在沈烜的印象中，沈常安一直是那個留着長劉海，陰沉不定的，可那個看起來陽光帥氣的男孩子卻和安安有着一樣的五官，有幾分像喬安玲最初的樣子。

沈烜事先打好的草稿一下子全忘了，他滿心期待沈常安聽到他的話會興奮，會激動，可眼下看到沈常安過得這麽好，這個孩子真的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嗎？

沈烜瞬間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種感覺仿佛是在說自己有多麽沒用。

看，離開你，他一點都沒有慘淡，反而耀眼的讓你不敢直視。

沈烜就像是被人打了響亮的一個耳光，心裏甚至陰暗的想到：為什麽不更可憐一點……

他無能地站在原地，無法走近那個明媚的沈常安。

因着貝好好的宣傳，不少同學都求着沈常安幫忙輔導功課。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他只接收了同班五個學生。

雖然只接收五個人，可其他同學來請教問題他都是耐心解答，甚至不少外班的同學過來請問，他都沒有任何不耐煩。

冷冰冰的學神居然是個熱心腸的家夥，講題比老師講的還好！

Advertisement

慢慢的，大家對這個厲害學霸不再充滿距離感，反而多了幾分敬畏之情。

同學們不動聲色地将他納入群體之中，還是少年的學霸，除了最初的幾分不适應，現在已然成為同學們的榜樣。

再也沒有小男生酸溜溜說他書呆子，這種又高又帥還會打籃球的，哪裏是書呆子？分別是全能偶像好吧！

在一群被學習壓的灰頭土臉的高三生中，沈常安無疑成了最亮眼的存在。

這種光芒甚至都震撼住沈烜，他躊躇不安，不敢上前。

還是沈常安發現了沈烜的存在，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了過來。

他沒吭聲，就這麽直直盯着沈烜瞧。

沈烜最先敗下陣來，擡起手想拍拍孩子的肩膀，最後揚了揚又沮喪地放下，一臉讪笑道：“安安，爸爸有事跟你說。”

沈常安給何樂樂發了個信息，跟着沈烜來到學校外面的一家湘菜館。

“安安，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想吃什麽盡管點，不用給爸爸省錢。”面對如此陌生的沈常安，沈烜有些自行慚愧，語氣皆是讨好和試探。

溫潤柔和了不少的少年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面龐，語氣充滿寒意：“有什麽事快點說吧，我下午還得去上課。”

沈常安低頭看着桌上的筷子，一副不好親近的樣子。

沈烜蠕動着嘴巴，努力揚起笑臉，語氣輕快說道：“安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準備換個三室的房子，你過段時間就可以搬回來住了！”

再了不起也是跟我姓的！沈烜這麽不斷地安慰自己，心裏的不适感總算消退了幾分。

“呵~”少年一聲冷笑，眼神裏俱是寒意，盡管年紀小，可隐隐有幾分逼人的氣勢。

“沈先生，您莫不是在說笑？趕我走的是你，如今要我回去的也是你。”沈常安漆黑的瞳孔就這麽盯着沈烜瞧，似乎是要問到他的靈魂深處，“您為什麽會覺得我會願意跟您回去？”

“好消息？”沈常安扭頭嗤笑，眼波流轉出一道攝人的光芒，“如果您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到會覺着是好消息。”

因為，你是我的父親，也是抛棄我的人。

沈常安硬生生忍住湧到喉間的腥甜，面不改色站起身，“您慢吃，我先走了。”

少年徑直走出好遠，攥緊的手掌才有幾分松動。

為什麽要在我覺得幸福的時候來提醒我的傷痛？為什麽要來不斷踐踏我的尊嚴？為什麽是你來傷害我……

小孩上了高三，何樂樂說什麽也不讓他做飯了。廚藝小白愣是跟着視頻學了好久，一個月下來總算摸索出幾分門道。

雖然不太好吃，可勉強也是熟透了的，吃了不得死人。

花了半天時間，轉車三次，何樂樂去忠叔親戚家買了只老母雞，又花了兩個小時小火慢炖，這道營養不美味的雞湯總算出鍋了。

何樂樂心思細膩，一眼就瞧出了沈常安有心思。

“怎麽了？是雞湯很難喝嗎？”女人的圍裙還沒有來得及卸下，何樂樂給自己舀了一碗，确實難喝！

少年面無表情一口氣喝了一碗，搖搖頭道：“不是。”

何樂樂順勢走到他身邊坐下，軟軟問道：“那是怎麽了？安安為什麽會不開心呢？”

從來沒有人會留意到他的情緒，沈常安早已習慣把痛苦自己消化，可面對何樂樂皺起的小眉頭，沈常安想了想，輕聲問道：“樂樂姐，你養我有後悔過嗎？”

拒絕沈烜的時候态度堅決，可面對溫暖的何樂樂，沈常安卻有些愧疚。

自己真是自私啊，明明有地方去，卻還是貪戀溫暖想留在這個人身邊。

何樂樂板着小臉，兩只手揪着小孩的耳朵，搖啊搖，惡狠狠道：“是啊，非常後悔！”

“是嗎……”沈常安長長的睫毛垂下，試圖遮蓋眼底的落寞。

少年渾身的悲傷都快溢出來，何樂樂笑了笑，捧着小孩的臉，揚着頭親了一口他的額頭。

“所以安安不能離開我哦~”女人笑眼彎彎，歪着頭可愛道：“要懲罰安安永遠陪着我！”

沈常安是孤獨的，何樂樂又何嘗不是。

雖然被愛是件很溫暖的事，可給予愛，也是一種幸福。這種被人期待和信任的感覺，并不比得到愛來得遜色，甚至更能溫暖一個人。

何樂樂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同時，她也需要沈常安的陪伴。

少年暗淡的眸色發亮，嘴角的梨渦越來越深，他的眼神有着何樂樂讀不懂的執拗，“樂樂姐，你要記得對我的懲罰，永遠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