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大年初八好多公司就開始上班了，方深卡在初七這天來了H市，何樂樂奉母上之命，一大早就來機場候着。

機場永遠不缺行人，短短一會，何樂樂就見證了好幾撥分別的親人。

因為天氣原因，航班有些延誤，何樂樂等了太久，手機的電量顯示出紅格。少女穿着紅色的毛絨呢子，雙手撐着椅子，無聊地用腳尖輕輕拍打着地面。

她嘟着嘴，有些後悔阻止沈常安的跟随。

沈常安的事情，她到現在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兩家雖然許久沒有聯系，可方深眼下來了H市，保不齊溫芸會和王阿姨經常交流，萬一方深說漏了嘴，平白惹來事非。

何樂樂煩惱地揪了揪頭發，她連方深的長相都記不清，等下還得熱情好客的盡地主之誼，想想都郁悶。

少女情緒低落，拍打地面的動作都是有一下沒一下的。

“樂樂？”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陰影，還有道好聽的男聲喊自己的名字。

何樂樂擡起漆黑的眸子，裏面還有來不及褪去的水霧，少女嬌嫩的臉頰窩在紅色裏，不僅不俗氣，反而豔麗到直擊靈魂。

方深嘴角禮貌的淺笑僵住，眼眸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驚豔。

以前幹癟的鄰家小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純懵懂，幹淨得晃眼。

“方深……哥哥？”何樂樂皺着眉頭，語氣懷疑問道。

兩家媽媽關系好，何樂樂跟方深也還有點交集，每次去方家去找溫芸，總能看到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看着書的方深。

那時她腼腆，卻還是鼓着勇氣喊他方深哥哥。這麽一想，生分的尴尬反而褪去不少。

方深笑了笑，“是我，好久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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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樂急忙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下擺，紅着臉：“好久不見……”

時間是把雙刃劍，摧殘一部分人的青春，成就一部分人的成長。

何樂樂從幹癟豆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方深則從戴着眼鏡溫習書本的少年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成熟男人。

接到公司的調令來到H市，方深沒想到來這還能遇見小時候的鄰居妹妹，想到媽媽的囑托，方深揚起笑，溫潤如玉，體貼道：“還沒吃飯吧？”

何樂樂瞄了一眼他的行李，見他潇灑的只帶了一個箱子，眼睛微微瞪大，“方深哥哥，你就一個箱子？”

方深輕笑出聲：“等我處理好住宿的地方，再喊朋友把行李寄過來。”

“哦哦。”何樂樂連連點頭，懂事道：“那我們快去吃飯吧，你等下還得找房子。”

“哈哈～”方深笑出聲，小姑娘實在是太可愛了。

何樂樂雖然不算H市通，可再怎麽也比剛來H市的方深對這個城市熟悉不少。她昨晚還特意在忠叔那裏做了功課，帶方深去了一家H市的老字號。

老字號在H市差不多有幾十年的歷史，從爺爺輩開到現在的孫子輩，生意好得不得了，客氣絡繹不絕。

還好兩人到的時候都已經錯過了飯點，饒是這樣也等位了幾個。何樂樂将菜單推給方深，“方深哥哥，你看看你想吃什麽。”

方深笑着推了回去，聲音溫柔：“還是樂樂你點吧，我這人吃什麽都行，不挑。”

何樂樂擰着眉頭，還想說什麽。

“好多菜名我都不熟悉，這個難題還是麻煩樂樂幫忙解決一下啦……”

方深輕笑着說出這句無法讓人拒絕的話，何樂樂只得拿起鉛筆在菜單上勾勾畫畫。

店裏生氣好，上菜的時間也比較慢。兩人喝着提前上好的飲料，慢慢打破若有若無的隔膜，話裏了家常。

“你和阿姨搬走的有些突然，大一國慶時回來就發現你們已經搬走了。”方深抿了一口茶水，陷入了回憶。

他那時都是聽着黃段子的高中生，何樂樂還是背着笨重書包的小姑娘，兩人年紀差距大，平時也沒能說上幾句話。可方媽媽和溫芸關系好，連帶着方深對這家印象也什麽深刻。

何爸爸身體不好，在他高三那年因病去世了，偶爾聽媽媽在面前嘆息溫阿姨的命運，方深對她們的生活也充滿擔憂。

溫芸本就身體不好，生了何樂樂之後更是經常生病，何爸爸體貼老婆，勸她安心在家帶孩子，家裏的大小事務全由他一人撐起。

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一家三口的小日子倒也算和和美美，可好景不長，何爸爸被檢查出癌症晚期，半年時間就因病去世了。

小姑娘才剛初中畢業，溫芸又是十幾年沒上班的全職太太，這對母女的境遇實在讓人心疼擔憂。

大一軍訓結束，方深剛好趁着國慶節回家了一次，才發現鄰居已經變成一對年輕小夫妻。問起方媽媽，才知道溫芸帶着何樂樂搬了家，就連方媽媽都不清楚落腳的地方。

方深彼時年輕氣盛，尚不能理解世間的苦痛，只是小小擔憂了一把，然後就沉浸在游戲與戀愛，将何樂樂她們抛之腦後。

時隔多年，還能遇見當初的鄰居小妹，确實頗感意外。

“後來，你們過得還好嗎？”方深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充滿了關切。

長大才明白社會的殘酷，沒有工作的媽媽，帶着未成年的女兒，方深想想也知道她們過得肯定不輕松。

何樂樂臉色的笑意褪去，低着頭看着光潔的桌面，指尖捏得透明，勉強笑道：“挺好的，都過去了……”

短短幾個字，個中滋味只有當場人才懂得。

溫芸賣了房子，帶着何樂樂搬了家。十幾年沒吃過苦的溫芸，就是當了全職太太也被何爸爸疼得沒怎麽幹過家務，卻為了女兒，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幫着一家湘菜店做服務員。

那雙手纖細修長，可後面何樂樂摸過一次，掌心布滿了老繭還有傷痕。

何樂樂背地裏哭了許多次，不是因為難過自己沒有爸爸，而是心疼不再愛美的媽媽。

好不容易有了傅叔叔照顧媽媽，何樂樂不想成為她的負擔，幸福路上的絆腳石。

剛還溫馨和諧的氣氛一下子down了下來，方深暗悔自己的失策，急忙找補了一個話題揭過。

可何樂樂的心情明顯有些不對，後面的笑也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哀愁。

畢竟方深初來H市，按理說這頓飯應由自己請客，騙說去下洗手間，何樂樂拿着小錢包去了前臺結賬。

“叮鈴鈴~”何樂樂落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方深抿了一口茶水，紳士的不去窺探別人的隐私。

可對方锲而不舍地撥打過來，手機鈴聲一直響動不停。

擔心對方是有急事，方深想了想，還是擰着眉頭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樂樂？”對方急切喊道。

是個男人，聽聲音是個帥氣的男人，方深想着。

“你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明明沒有說話，可方深卻敏銳地察覺對方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漏。

過了半分鐘，對方才慢悠悠道：“我是樂樂室友，你就是方深吧！”

沈常安輕笑，着重咬字“室友”，帶着一股宣誓主權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