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子,一身白花的櫻樹夾雜其中,就像鎮街集市上還都穿着黑棉襖棉褲的人群裏有着已換了季的那些年輕女子。那兩棵柳樹一棵櫻樹齊簇簇長在一搭,下面是一塊長石頭,帶燈就坐在長石上。左邊放着那件藍布兜,裏邊裝着小鏡子、梳子和唇膏,還有一卷衛生紙、清涼油。清涼油能驅走蟲子,包括虱子、蟑螂、濕濕蟲。右邊放着一串三個粽子包,街上老範家常年都賣粽子。她在地上鋪一張報紙,鞋脫了,一雙腳放上去,讀的是元天亮早年出版的一本散文書。
堤下不遠處是一片一片菜地,因為都面積微小,又不規矩,像橫七豎八地鋪了無數張草席。這些地是鎮街人各自新創出來的,誰也不指望這些地能長久,種上莊稼或瓜菜了,能收獲就收獲,一發水這草席地就沖了,也不心疼,水退了依然再創新地。
帶燈讀書讀困了,或者讀到深處,心裏汪出水來,就趴在長石上遠眺莽山,莽山上的雲像移動的棉花垛,一會兒遮蔽了盤山路的一個繞兒,一會兒又遮蔽了三個繞兒。她又看到了松雲寺的古木,從鎮街上空飛去一群鳥,落上去就不見了,再飛去一群鳥,落上去還是不見了。
帶燈想,樹這麽能包容鳥呀,鳥一定是知道吧。
後來,她就收了書,來到一張更小草席的地裏,她認得在地裏栽西紅柿苗的是張膏藥的兒媳。張膏藥的兒子三年前在大礦區打工時死了,原本那天他感冒了沒有下礦井,車工棚裏睡覺,但工棚下邊甚至附近的那個村子下面都是礦洞,礦洞就塌了,工棚和十幾戶人家全窩了下去。兒子一死,張膏藥和兒媳為一萬元的賠償費鬧得翻了臉,兒媳搬出來,借住在老街道的兩間舊屋裏過活。
帶燈認得張膏藥的兒媳,張膏藥的兒媳也認得帶燈,說:西紅柿熟了你随便吃。帶燈問這塊地的西紅柿能賣多少錢,那兒媳說賣啥錢喲,值不了二三十元。帶燈就說我給你三十元,有空了我就來吃,吃剩下的還歸你。那兒媳半信半疑收了錢,說這不好吧,才栽苗哩就收你錢?然後眼裏滿是羨慕,撩了帶燈的衣服直誇好看,是縣城買的嗎,還摸了她的臉,說臉咋光得像玻璃片子,都是女人,你就這麽拽嘛?!
說帶燈日子過得拽的,也只是張膏藥兒媳。而櫻鎮的更多人,都喜歡着帶燈的漂亮和能幹,也都習慣了帶燈在河堤上、山坡上讀書,讀困了還會睡在河堤上的石頭上或山坡的草叢裏,但他們又都替帶燈惋惜:多好的一個女人,哪裏工作不了,怎麽卻到鎮政府當個幹部呢?
帶燈對張膏藥兒媳不作解釋,對那些惋惜她的人也不做解釋,心想:或許我該是個有故事的人,自從二十年前的那場皮虱飛來,這故事就注定了吧。
給元天亮的信
我在山上聽林濤澎湃總是起伏和你情感的美妙,這美妙的一時一刻都是生命中獨一無二的。看到山後閃來一牛,我突然覺得你是我遠古時代土屋木門石竈家的牛郎呢。鎮政府的生活常常像天心一泊的陰雲時而像怪獸折騰我,時而像墨石壓抑我,時而像深潭淹沒我,我盼望能耐心地空空地看着它飄成白雲或落成細雨。所以更是想念你而憐惜這生命的時刻。我知道我的頭頂上有太陽,無論晴朗還是陰沉,而太陽總在。我也知道我能改變些東西,但我改變不了我的心,如同這山上草木四季變化而不變的是石頭。你已經像是我上山時的背簍,下田時的镢鍬,沒有話語,卻時刻不離我的手。
今天的上午,我突然地要在河灘裏放風筝。鎮街上買風筝的都是些孩子,唯獨我是大人。賣風筝的說:給你娃子買的?我說:給我買的。他睜着看我,說:你沒一百哩?!但我就是要放風筝,因為我又收到了你的信。華麗的風筝飛向塵灰的早春應和了我按捺不住的喜悅,風筝卻飛不高就一頭紮下。我恨恨地想,帶尾巴的東西不離窩,真沒出息。這次放出還沒等它回頭我就使勁往下拉,誰知它反而一蹿上去了。我就知道嘛,這混亂的枯草料峭的地氣和如四周環山封閉誰都想探出頭往外看看。風筝走着秧歌步優哉游哉地上去了,真的擡起一只腿像孫悟空一樣上天了。我明白是我讓風筝去給太陽送一個笑臉,順便看看太陽的天顏,太陽也給了風筝通身的燦爛和溫暖。
但是,我的心噌地響了一下,到底還是把風筝收了回來。風筝這時六神無主地飄飄落落,手中的線無奈地躺到地上。落下的風筝我沒有搗爛,也沒有送給那些孩子,我把它埋葬土裏,我想,它會長成一地芳草。
元斜眼在追打着老夥計的兒子
帶燈在午後放過了風筝,到了老街,老街上卻有人在翻修舊房子。
屋檐上站着人,地上也站着人。地上的人把蒼青的瓦五頁并在一起往上撂,屋檐上的人伸手就接住,一點不費力,像在雜耍,嘴裏還唱着歌子。後來又把泥漿包往上撂,多沉的泥漿包啊,屋檐上的人還是穩穩接住。但是撂泥漿包的可能身上虱子在咬,手在懷裏抓了一下再撂泥漿包,節奏亂了,上邊的人沒接住,泥漿包掉下來砸得下邊的人一頭泥。
這些房子不是早不住人嗎,怎麽又翻修?帶燈覺得奇怪,可想了一下就不想了,從辘轱把巷往新街上來。辘轱把巷裏一頭豬慢慢地走,肚子幾乎蹭在地上,并不見有人拿了笊籬跟在後邊,豬的尾巴一乍,一堆糞就拉下來。帶燈很不滿意鎮街上的人養了豬讓豬散跑,才要喊叫這是誰家的豬,卻有一個人迎面跑過來,跑脫了一只鞋,停下來要撿鞋,又沒有撿,跑過去了。好像是茨店村老夥計王采采的兒子?定睛再看,跑起來是八字步,真的是王采采的兒子。帶燈喊:哎,哎哎!王采采的兒子沒應聲,連滾帶爬翻過一堵院牆,又到了房頂,踏得瓦片一陣響地往東跑掉了。
王采采在做女兒的時候是獨女,娘家人都指靠她,也就給她訂親到一梁之隔的石幢窪村。沒結婚前,一到農忙,她爹就在梁頭上吆喝未來的女婿過來犁地,等會兒還不見人來了,再吆喝:你還要人呀不要?!後來結婚了,丈夫老實也肯下力氣,自家的和丈人家的髒活苦活都包了幹,卻五年後害了病,長年嘴角流涎水,拿個小缸子接着,再也幹不了重活。後來她爹死在她的懷裏沒錢埋,村長仗義,自己親自坐禮桌想能收二百元的禮錢就辦事,誰知山裏人都拿點燒紙或一瓶罐頭。是帶燈給了二百元把她爹草草入了土。王采采的兒子那時還小,待長大了也去了大礦區打工。十天前王采采來鎮街趕集市,給帶燈提了一罐醬豆,帶燈又給她一條舊褲子。王采采當下把褲子往身上套,說褲子太窄又長穿不了,脫下來還給帶燈,說:我哪有你的長腿!帶燈的鞋都是高跟或半高跟的,帶燈要給買一雙平底鞋,王采采堅決不要了,說兒子能掙錢了,可能五月端午就回來。
五月端午還早着的,王采采的兒子卻現在就已經在了鎮街,帶燈心裏毛毛的,頓時像長出了一片亂草。
王采采的兒子剛剛跑掉,元斜眼也跑進了辘轱把巷,粗聲吼:你跑你媽的帕你跑!瞧見了王采采兒子遺下的那只鞋,日地踢了一腳,鞋落進一家廁所的尿窯子裏。
元斜眼沒去大礦區打工前名氣比不上元黑眼,從大礦區打工回來了,一般人就害怕了他。和元斜眼一塊去大礦區打工的是兩岔口村的楊二貓,楊二貓給人講,他們在一家公司打工,打了半年工,老板不發工資,讨了十多次讨不來,元斜眼就雇了一輛小車,約他一塊要請老板吃飯。老板上了車,車就往山上開,老板問怎麽到山上去,元斜眼不吭聲。車開到山上僻背處,元斜眼把老板拉下來,老板說:幹啥幹啥?元斜眼還是不吭聲,用繩子就捆了老板。老板還在說:幹啥幹啥?你們不敢胡來啊!元斜眼從車後箱取了镢頭和鍁,在地上挖坑,也讓楊二貓挖。老板這下軟了,爺長爺短地叫,說只要放他回去,立馬付工錢,一個再多給五千。他們就把老板又拉下山取了錢,連夜回了櫻鎮。
元斜眼肯定是在攆打王采采的兒子,帶燈問為什麽要攆打那小夥,小夥瘦得像個螞蚱,是能打得過你還是能挨得你打?元斜眼沒有理會帶燈,只顧罵:你能跑到哪兒去?鑽到你媽爬锪艘駁冒涯憷出來!帶燈嫌他罵得髒,擰身就走,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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