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我們最大的敵人,也是我們最常遇到的敵人,就藏在我們的心裏。 ——托馬斯派恩

Gideon摘下眼鏡,揉着鼻梁。長時間佩戴眼鏡,那裏被壓出兩道痕跡。這麽一個動作,将他深藏的疲倦露了出來。

“他是這麽說的嗎?”

Reid鄭重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叫Hotch過來……”

“我已經和Hotch說過了,他說你同意的話,就可以執行。”

Gideon沉默了一會兒,道:“讓他過來,我們去見John Walker。”

John Walker,這個永遠風度翩翩的紳士終于摘下面具。他坐在兩個探員的對面,一股從內而外的驚慌占據了他的靈魂。又或者他早就将靈魂出賣給惡魔,只有僅存的一點溫情留給了雙目失明的姑娘。

一個等不到他的姑娘。

“Walker先生,我們開門見山。”Hotch用他冷靜的口吻道,“我們需要你給Jason Griffith帶一個消息,幫助他越獄。”

Walker用一種吃驚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讓我做什麽?”他問,又驚疑不定地看了看Gideon,“你說讓Jason越獄?”

“我們有我們的安排。”Gideon打破了他想要探究的欲望,“你只需要按我們說的做。”

Walker低垂着眼,似乎思索了片刻,直白地問:“我有什麽好處?”

“我們可以給你減刑,争取污點證人的保護。”Hotch将籌碼搬上桌面,“另外,我還可以安排你和Sally Nelson見面。”

Walker猛地擡起頭。他看着對面的人,張着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幹澀地擠出一句話:“她……願意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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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了她和Jason Griffith決裂,甚至和FBI匿名舉報,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Gideon淡淡地說,“你不想見她嗎?”

Walker呆愣地坐在原地,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我是個騙子。”他的眼眶驀地紅了,“我不配再見她,我只是、我不想……”

他的命運和惡魔糾纏在一起,而天使的驚鴻一瞥,讓他整顆心不由自主地沉淪下去。于是他握住雪亮的劍,親手将罪惡與命運斬斷。

可惜惡魔不懂情愛,讓他成功地站在陰影裏,成為一塊難以察覺的燈下黑。

“你不想見她嗎?”Hotch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自怨自艾,“不,你只是無法承受來自她的失望——可是你做的這些,不就是為了她嗎?你不想聽聽她本人的想法嗎?”

“機會只有這一次,如果你不要,那就算了。”

“我要!”Walker身體前傾,将手铐拉得“嘩嘩”直響,“我幫你們!讓我見她!求求你們,讓我見她!”

就算她真的失望、怨恨,那也是天使的審判,他……甘之如饴。

于是計劃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

Griffith的身體在快速康複,脖子上那道兇險的傷痕已經拆了線,醫生遺憾地告訴他會留下疤痕。他的視力在恢複,開始只能感受光,現在已經能看清楚輪廓。Reid這種身高傲人的,Griffith能老遠就認出來,然後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二人的關系從“朋友”一腳跨進“戀人”,每日能溫存的時間太短,還有各種閑雜人等在場,只能通過簡短的問候緩解一下感情。Reid每天都紅着臉來,聊一聊看過的書,有時候會帶一本詩集,用他蹩腳的中文朗誦含蓄的情詩,然後聽Griffith的糾正。

他們借着大洋彼岸的另一種語言,在形象彪悍的FBI探員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談戀愛。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Griffith垂着眼,“這個字念狂,不是黃。”

Reid茫然地看着他:“……黃?”

Griffith無奈地說:“你學過拼音嗎?”

“學過,網上有視頻。”Reid為了表示誠意,努力證明自己,“我還會背聲母表……”

語言這種東西不能閉門造車,因為對不熟悉的語言,有些錯誤是聽不出來的。Griffith揮揮手,阻止他要背聲母表的決心:“算了,你跟我念。狂——”

Reid專心致志地看着他,Griffith念了兩遍,才發現Reid沒反應,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還看不清Reid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涼涼的手輕輕碰了自己一下,Reid卻像觸電似的猛地縮回手,欲蓋彌彰地說:“那,這個是什麽意思?”

Griffith想了想,低聲說:“一天不見,我很想你。”

Reid的心快跳到喉嚨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幹渴。

護士無情地站在病房門口,清了清嗓子:“Griffith先生,你該去做檢查了。”

an第一次聽說他們這種操作的時候非常驚嘆:“Spencer Reid,你真是個撩妹高手!”

Reid困惑地說:“可是Foster不是女人。”

“這沒關系。”an啧啧稱奇,“我還以為以你的情商不會做這種浪漫的事。可以啊,小男孩。”

Reid更加困惑了:“浪漫嗎?我只是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局裏的事不方便聊,我怕他想起Jason Griffith難過。”

然而除了工作,好像也沒有別的話題了。

Reid嘆了口氣:“而且,在他身邊我總是很緊張。就算什麽都不幹,他躺在床上我坐在旁邊,就會感覺大腦充血一樣,只能靠讀書轉移一下注意力。an,這就是談戀愛嗎?”

他這句話說的像思春期的少女,an面無表情地拍了一下他的額頭,毫無波瀾地說:“行動路線溝通好了嗎?”

Reid揉着發紅的額頭,一秒進入工作模式:“嗯,和交通局的人交涉過了。避開高峰期,在指定路段可以實施。”

“記得疏散人群,小心誤傷市民。”

“他們會配合工作的。”

Gideon看着他們的背影,轉身走出了BAU的辦公室。

他到醫院的時候Griffith在睡覺。他睡的很淺,開門的聲音就能驚動他。Gideon把床邊的凳子拖近了些,問他:“你晚上睡的怎麽樣?”

Griffith對他點點頭:“還可以。”

Gideon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客氣,只是一帶而過,開始跟他聊正事:“我們打算利用車禍制造假死的現象。Jason Griffith可以接觸的人都被我們控制起來了,過不久我們就會無罪釋放John Walker,然後利用他幫助Jason Griffith越獄。只不過我們需要你把他引出來,你有什麽想法嗎?”

Griffith沉吟片刻,跟他說:“你就說我自殺未遂,重傷未愈。我想Ja……他應該是自殺死的。”

Gideon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怎麽知道?”

Griffith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幹澀的微笑:“我猜的,再說自殺又不一定需要割腕跳樓,不想活了,自然就死了。”

James的死因一直查不出來,時間帶走了大量的證據,只有屍骨上累累的傷痕無聲地敘述着生前的痛苦。在那種虐待下,失去求生欲,靜靜等待死亡也是一種自殺。

畢竟死神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Gideon眉間一皺,覺得他話裏有話。

但是Griffith說話的口氣太清淡了,Gideon看着他的臉色,突然問:“你還想留在局裏嗎?”

Griffith指尖顫了一下。

“我不會強迫你的。”Gideon低聲說,他好像在猶豫什麽,話音停了片刻,又道:“我去見過那個女孩了。”

他說的是Lucy。

Griffith心底忽然一動,就像挂在架子上的半桶水輕輕晃了一下。

“我證實了她是被催眠的。”Gideon将一個東西塞進他半開的手心,Griffith下意識地蜷縮起手指,抓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那是一個毛茸茸的鑰匙扣。

Gideon淡淡地說:“她要我謝謝你。”

Griffith像突然失去了五感一樣,直到Gideon走了,他才緩過來,指腹埋在絨毛裏,良久才聚集起一點溫度。

直到現在,他才感到胸腔裏跳動的心髒是有意義的。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炸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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