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河邊
飯後,兩擔蔬菜挑進了正間。這個季節,蔬菜長得快,往往一天就長大了。
董志兆去了姜政方家,說是去商量拉磚瓦的事,董志聞沒有事也跟着去了。
董家的女人們則坐在正間整理蔬菜,一樣一樣整齊的擺進大竹筐裏,等着明兒一大早,送去城裏的市場上賣。
董母瞅了眼坐在小凳上上低頭整理菜的江珮,也有些詫異她怎麽換上這件水紅色的褂子。按理說剛結婚的新娘子是應該穿些豔麗喜氣的衣裳,只是前些日子這個媳婦并不管,依舊是一身素淡的衣裳。
“嫂子,我聽說闫玉花又找你事了?”董淑月問道。
一旁的董淑蓮倒是接了話,“闫家的閨女都是厲害的,當初沒讓大哥要她,她肯定心裏記着仇呢!”
江珮沒想到董淑蓮會幫自己說話,她看了過去。這個大妹其實平時話不多,也不太打扮自己,整天就是幫家裏幹活。好像上完小學就沒再繼續讀書。
“就是說啊!”董淑月嘴角撇了下,“她那種母老虎誰敢娶?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娘當初……”
“行了!”董母斥了一聲,“你的小小年紀的姑娘,別盡說些這種話。”
董淑月吐了吐舌頭,轉頭對董母道,“娘,我去把剩下的枕套繡完,後天要教活兒了。”
董母嗯了聲,所幸剩的活也不多,三個人很快就能完成。
燈泡忽明忽暗,院子裏的黑狗叫了兩聲,緊接着走進一個婦人,瘦瘦高高的。
“二嫂。”來人是董家五娘,手裏拿着一把蒲扇。
江珮和董淑蓮等着來人叫了聲,便繼續坐下綁豆角。
“還想着我明兒過去找你,你怎麽就過來了?”董母站起來,拿了濕手巾擦幹淨手,“到東間坐,我叫小月沖壺茶水。”
“不用忙活,就是過來說說話。”董家五娘跟着董母去了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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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弟兄共有五人,還有一個姐姐嫁去了外村。現在北山村只剩下董卓和最小的五弟董興,其餘三個兄弟都搬去外邊住,有城裏的,也有在下村的。
江珮抽了一截麻繩,把整理好的豆角捆住。正間只剩下她和董淑蓮,東間的話盡管說的聲音小,可還是聽得清楚。
原來下午,董母是帶着董淑蓮去了董家五娘那裏相親,難怪出門前,娘倆兒都收拾得整齊。江珮也沒做聲,這種事情對姑娘家來說到底有些難為情。
想想的話,董淑蓮和江珮是一年的,現在都是二十歲,在農村的确是應該談人家了。農村不比城裏嚴格,有時候年紀小,也會結婚。
竹筐已經裝滿,剩下一些品相不好的黃瓜,茄子,董淑蓮裝進一個小的蛇皮袋裏。這些可以附贈給買菜的人,或者稱低一點的時候,放上一個,稱就高高的了。
收拾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董家五娘也要回家了,董家的人出門送客。剛到了院門口,董志聞匆匆忙忙的跑回來。
“娘,我剛去咱家菜地裏,看見有人影。”董志聞擡手指着自家河邊菜地的方向,他是聽自己大姐說過家裏被人偷菜的事,所以從姜家回來的時候順便去看了眼,還沒到,就隐約看見一個黑影。
董母一聽,提步就往菜地的方向,身後的人也都跟上了,董家五娘也在內。
還沒走到河邊,就聽見黑暗中有人在哼着小曲兒,混着小河流水的嘩嘩聲。
“闫麻子,你大半夜的跑我家菜地裏幹什麽?”到底是年輕氣盛,董志聞三兩步便跑過去質問。
闫麻子彎腰站在水裏,聞言站直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說什麽呢?誰進你家菜地了?我就在河裏洗洗手怎麽了?”
“你胡說,我剛才就看見你鑽進我家的豆角架子裏。”董志聞忙道,“我家昨天就被人偷了菜,肯定就是你幹的。”
闫麻子從水裏走出來,直接繞過董志聞,走到董母面前,“二嬸,話不能亂說啊!我就在河裏洗洗手,怎麽就偷你家的菜了?我闫麻子老實,你們也不能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啊!”
“我都看見了,你還抵賴!”董志聞走過來,氣得厲害。
“志聞,你看見什麽了?”闫麻子好笑道,然後伸開雙臂,“要不你搜搜看,看我身上有沒有一片菜葉子?”
眼前這事,顯然董家是沒有理的。都說捉賊捉贓,現在闫麻子什麽也沒做,肯定是剛才董志聞已經驚動他了,他才沒有動手。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是不是村裏的人來河裏洗一洗都要你們董家同意了?”闫麻子掐着腰笑道,“五嬸,你說說這是什麽道理?”
“這不是天黑,志聞看錯了嗎?”董家五娘道了句,這闫麻子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要說他偷菜還真是有可能,但是眼下沒有證據,沒有辦法。再說這種人躲都來不及,誰還去主動惹?
“看錯了?”闫麻子冷笑了聲,“那我還看見你們董家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揚水站拉拉扯扯。”
“你胡說什麽!”董淑月是個嘴巴快的姑娘,年紀雖小,但是性子要強,遇到事情從來不打怵,“你回去好好管管你妹妹吧!叫她別整天想東想西的,不是她的想了也沒用!”
“哎呦,小妹妹嘴巴這麽厲害,是仗着你們現在人多,我說不過你們是吧!”闫麻子故意昂着頭,一副兇狠的模樣,“告訴你們,我闫盛不是好惹的。”
董家五娘忙從中間勸說,都是一個村的沒必要鬧成這樣,擡頭不見低頭見。
“不成!”闫麻子毫不理會,手一揮,“這事不商量,你們不能冤枉我偷東西,我以後在村裏還擡得起頭嗎?”
董淑月也上了氣,“就你還擡頭……”
“行了!”董母喝了一聲小女兒,轉而看着冷笑的闫麻子,內心十分反感,“本來也沒什麽好商量的,闫盛啊,那你就繼續到河裏洗吧。”
闫麻子的笑僵在臉上,“二嬸這是拿我這玩兒呢?你們冤枉了我一頓偷東西,就一句回河裏就完了?”
江珮站不住了,剛才闫麻子那句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說的肯定就是她,白日裏闫玉花也這麽說過,這兩兄妹可真是沒一個好的。
“闫大哥也這麽說?”江珮可不想背上和別的男人怎樣的罪名,母親教過,女兒家的名譽很重要,不能随便讓人家诋毀。“那你方才也說我們董家的女人怎麽樣?那又是什麽道理?”
闫麻子看着黑暗中纖瘦的人影,那甜甜的聲音就讓他心裏麻麻的。妹妹白天就被江珮欺負了,他這個當哥的當然要為妹妹出氣。
“我可是說的實話。”闫麻子口氣很大,帶着一些酒氣,“不就是你跟人家在揚水站裏做什麽,結果被人看見了,急得跳了水庫?”
董母的臉色簡直難看死了,幸虧黑夜裏別人看不見。她要面子,教育兒女也都要求本本分分,不能在外面做有損家風的事。現在江珮這事要是傳出去,她以後在村裏怎麽擡頭?
江珮就知道闫麻子肯定會這麽說,“那是你看見的,還是玉花看見的?就像今晚一樣,志聞看了人影進我家的菜地,你在河裏,結果你說誤會了你。”
董母看去江珮,見她往前了兩步,這真的是她家那個木頭疙瘩似的兒媳婦?
江珮繼續道,“那在揚水站裏的你所謂的看到的,也是人影啊!還是別人看到的。我腳滑,落盡水裏,你就可以随便編排?”
“牙尖嘴利的。”闫麻子對着如花似玉的江珮,說話依然兇狠,“你說不是你,誰信?”
“那你就說出那個男人是誰?”江珮聲音脆,像河裏流淌的山泉,“他是有多麽優秀,值得我光天化日的在人來人往的水庫和他……”
夜裏本來就熱,在外面納涼的人還是有的,河邊的吵鬧,也有些願意動彈的人也不遠處看熱鬧。
江珮的質問,闫麻子回答不上來。要說整個北山村,最好的男人也算是董志兆了,不說人長得好,實誠機靈,以前上學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後來為了弟妹們,高三沒有再上。
別說北山村了,就是放眼下村,董志兆也是沒得挑的。所以要說江珮跟什麽男人怎樣,村裏的人有些不信,印象中,那個媳婦兒就是話少,老老實實的幹着自己的活。看來有些傳言不可信。
“我就是看見了!”闫麻子說不過,開始耍無賴,借着酒勁兒開始胡說八道,一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有些村民也聽不下去了,紛紛勸着雙方回家。這闫麻子的嘴巴太臭,村裏的姑娘媳婦兒們都厭惡他。
“關你們什麽事兒!”闫麻子對着勸說的村民們吼了一聲,“回你們自己家去!”
這時候,蘇巧跑了過來,走去闫麻子身旁,小聲勸道,“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坡幹活兒。”轉身對董母道:“二嬸,他晚上喝了點酒,您別在意。”
闫麻子一肚子氣,看着自己的婆娘很不順眼,“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敢管老子!”說着,伸手扇了蘇巧一巴掌。
那一巴掌實在響亮,周圍全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的小可愛留個評啊,我會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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