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甜妻 (1)
“包什麽石場?家裏的活不夠幹嗎?”董卓顯而易見的不贊成。
“我這些天, 看見外面都在搞建設, 建樓房什麽的,正好需要石材。”董志兆回道, “咱山上的那座石場, 原先可是省裏過來選建紀念碑的, 當初還帶着專家來的, 肯定是質量好。”
長輩嘛,心裏總是有些保守的, 董卓亦然,而且更加固執,說話也有些硬, “不行,咱家可沒那麽多錢讓你折騰!才多大就像學着人家當老板?咱家的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你別出去給我丢人?”
“爹, 這怎麽能說是丢人?每樣事情都是要有人去做的。”董志兆說道,“在您眼裏做工人,農民就是本本分分, 去包座石場就是不務正業嗎?”
“你是跟誰說話呢?長大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董卓不允許家裏的孩子挑戰他的地位。“啪”的一聲, 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在你眼裏, 沒有這個爹了吧!”
飯桌上的人全都停下了筷子,沒有人敢幫董志兆說話。都知道自己爹的脾氣犟,這頓飯怕是吃不好了。
“我只是說出來商量, 沒有別的意思。”董志兆攥緊了筷子。
“商量?沒什麽好商量的。”董卓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我跟你娘給你娶了媳婦兒,踏踏實實的種地也餓不着!”
一旁的董母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她知道男人的脾氣,一旦發了火,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江珮也看出來了,這董卓的性子十分固執,家裏的事他說了,別人就一定得聽,不然就是眼裏沒有他。
“分家!”董卓吼了一聲,“分出去,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管你當老板還是當大官。”
董家姐妹站了起來,開始收拾碗筷。董母瞅了男人一眼,心裏想着怎麽平息此事。
“二叔,二嬸!”
聽到兩聲稱呼,董家姐妹像看見救星一樣看去門口,進來的正是姜政方,手裏提着兩瓶高粱白酒。
“哥來了。”董淑月忙搬了張板凳過來。
姜政方沒看出董家的異常,笑嘻嘻的坐到方桌前,把酒放到桌子上,“二叔,過來找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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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家裏來了人,董卓客氣了些,“再拿雙筷子過來。”
姜政方笑笑,“好長日子沒過來找您了,家裏前些時候忙。今兒我把梯子給您扛回來了,放在院門那裏了。”
“就是,家裏的活可不得好好幹?”董卓的話多少有些弦外之音,“家裏安頓比什麽都強。”
董淑蓮拿來兩個酒盅,擺去董卓和姜政方面前。
“這幾天,我跟志兆販菜也掙了些,想着一定的過來看看您。”姜政方開了酒瓶,倒滿酒盅。
飯桌上,只有董卓和姜政方說話,董家兄弟陪着。女人們下了飯桌,去了院子整理蔬菜。
屋檐下的燈散着昏黃的光,引得各種飛蛾小蟲圍着亂轉。夜風已經涼爽,八月很快就會過去,董淑月也即将開學,成為高三的學生,為自己的大學夢熱努力。
而董志兆心中,經營石場的決心沒有動搖。就算爹會阻撓,可他相信自己堅持,一定能辦到。
至于分家,再一次被董卓提起,似乎也可以看出,這件事在他心中已經定下。
來到北山村已經快一個月,江珮漸漸習慣了這邊,平日裏幫着做些家務,也不再害怕用火柴生火,還跟着董母學會了炒菜。
和原主相比,現在董家的人不再像開始那麽不喜江珮,兩個董家的女兒也樂意與她一起說話。而原主的那些書一直躺在抽屜裏,再沒被翻過。
相親黃了之後,董淑蓮看着還是還以前一樣,可是話卻更少了。
地裏的玉米收完了,董志兆和姜政方開始在村裏收菜,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每斤菜加一兩分錢再賣給廠裏的夥房。有時候一天下來也能淨掙十幾塊。
這日,董志兆沒有去工廠裏送菜,因為工人定菜的那股熱乎勁已經過了,夥房裏,是姜政方繼續送着。
吃過早飯,江珮收拾完回了西間,見着董志兆穿得整齊。
“跟我去鎮上一趟。”董志兆開口。
“啊?”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江珮還沒有出過這個村子,外面是什麽樣子她沒有親眼見過,只有原主記憶中的幾副畫面。
董志兆撓撓頭,“姜政方家的嫂子生了,過幾天要去吃面條,娘讓我去買點東西,你去幫着我看看。”
“好!”江珮點頭,她也想出去看看,整天看着別人騎着自行車出去,她好幾次想,外面是不是很有趣?“我換件衣裳。”
董志兆笑了,這個姑娘總是一副開朗的樣子,只讓人看着她的笑臉,就會覺得美好。為什麽當初她剛來的時候,自己沒有發現?還是她變了?
“我去給車子充氣,你換好了就出來找我。”董志兆說完走出西間,轉身将房門關好。
對着鏡子,江珮眯了眯眼睛,伸手解開領口的扣子。她不知道外面的姑娘是穿什麽樣的衣裳,所以換了那件她覺得最好看的粉色短袖。
手沾了些水,拂在已經長了些的頭發上。鏡子裏的姑娘漂亮甜美,一雙眼睛永遠帶着笑意,仿佛世上所有的憂愁都沾染不了她。
董母交給江珮一個包着盆的包袱,裏面還是面粉,說是經過下村,再壓些面條回來。
院子裏,董志兆用濕布猜幹淨自行車,車把上挂着那個舊提包。見江珮出來,他打開自行車的支架,“走吧。”
江珮跟着走出院子,心裏有些雀躍。加上今天的天氣爽朗,不是特別熱,讓她更覺得高興。
剛出了家門,董志兆回頭看了眼,放下自行車跑回家去。江珮不解的留在原處等候。
沒一會兒,董志兆便跑了回來,手裏拿着一張薄巾毯,他将疊好的巾毯鋪在車後座上,又拿手仔細的拍了拍,才滿意推着車子往前走。
所以這人剛才跑回去,是為了拿巾毯?江珮眼睛盯着自行車後座,紅色的巾毯還是新的,那是結婚時新買的。她心中有些感動,董志兆對她也這般細心,就像對他的弟妹一樣。她腳步輕快的跟了上去。
出了村子,董志兆跨上自行車,回頭對江珮說,“上來坐好。”
看着自行車的後座,江珮尋思着怎麽上去,然後這樣是不是太不端莊了?她看着明明也不高的車座,找着原主的記憶。
見江珮沒動,董志兆下了自行車,盯着那張像水蜜桃一樣甜美的臉,竟是直接靠過去。伸手攬上了江珮的纖腰。
“你?”江珮瞪大眼睛,有些懵懵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沒來由覺得臉有些燒,她何曾和被人這樣過。
董志兆手臂緊了緊,掌下是柔軟的觸感,那腰太細了,好像一用力就會折斷,但是也很軟,像是初春裏柔軟的柳枝。他稍一用力,便把江珮抱上了車座,“坐好了。”
江珮坐在自行車上,為了尋找平衡,雙手搭在董志兆的肩上,就這樣兩兩相望着。反應上來,及時收回手,抓住車座,“嗯。”鼻間全是屬于董志兆的清爽氣息。
手裏的纖細沒了,董志兆轉身再次跨上自行車。原來姑娘家是這麽輕嗎?他這樣想着,原來夥計們說的是真的,媳婦都是軟軟的香香的。
董志兆踩着自行車往前行進着,土路有些颠簸。江珮緊緊抓着車座,看着路邊不斷後退的景色。
繞過水庫是個大下坡,再走一段就是下村了。這裏的房屋一排排的,人也比北山村多。
兩人先去了壓面條的地方,将面粉留在那裏,回來時再捎着。
現在可以看見北山村以外的地方,江珮認識了拖拉機,供銷社,待上了去鎮子的大路時,她還看見了大卡車。這些是她那個世界連想都不會想到的東西。
董志兆在前面蹬着自行車,他騎得慢,比帶着竹筐的時候還要仔細。他覺得後座上的姑娘比那些蔬菜瓜果還要嬌嫩,不想颠着她。
今天正是鎮上趕集的日子,人特別多。董志兆把自行車存放在看車處鎖好。
江珮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潮,還有腳底下平坦的柏油路,又看去那邊二層的百貨商店,以及那些将頭發燙得卷卷的女人們,眼睛有些不夠用。
而來往的不少目光也落在了江珮身上。這個姑娘太漂亮,明明是一堆人站在一起,但是總能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身上是一種說不出的端莊優雅。
對于投在江珮身上的那些目光,董志兆覺得有些煩躁,自己直接擋在江珮面前,“熱的話,我給你買汽水喝。”
這種東西,江珮當然想嘗一嘗,遂點了點頭。
董志兆去了一旁小賣部買了一瓶汽水,送到江珮手裏,“喝吧,一會兒把瓶子還給人家。”
綠色的玻璃瓶子,裏面是茶色的液體,江珮試着送到嘴邊,稍微嘗了一口。舌頭上有些奇怪的感覺,有點麻有點刺激,但是味道讓人欲罷不能。
“嗝……”江珮忙擡手捂住嘴,這太丢人了,姑娘家怎麽能這樣,可是喝了汽水打嗝是無法避免的。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董志兆,“好喝。”
董志兆點頭,他的這個冤家長得真好看,一雙眼睛彎彎的,“喝完了,帶你去趕集。”
正是上午九點多,集上人最多的時候。江珮的小身板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擠到,作為千金小姐,她也不願意和陌生人接觸碰撞。
董志兆似乎看出了江珮的想法,他抿了抿嘴唇,毅然伸手拉住了江珮的,自己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為她擋着過往的人潮。
江珮下意識抽手,沒有抽回,擡頭看董志兆。
“這邊人多,你別丢了。”董志兆說完,直接轉身拉着江珮往前走。
這是怎麽回事?江珮腦子有些亂,不過董志兆在她前面為她擋着,也就沒有別人會撞到她了,或許他對弟弟妹妹也是這樣吧!
兩人先去了布市,扯了一塊布料;又去了菜市,買了幾斤豬肉。這些東西是董母去姜政方家看孩子,吃面條,要帶的。
買好了這些,兩人回了看車處,董志兆把東西挂在車把上。轉頭對江珮道,“你再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江珮剛才被拉得那只手全是汗,正偷偷的在自己褲腿上擦,聞言,嗯了聲。
總覺得還是不放心,董志兆邁出兩步又折了回來,“你別亂跑,人太多了。還有,別人找你說話,你也別搭理。”
江珮點頭,她以前怎麽就沒看出董志兆是個這麽啰嗦的?
董志兆走後,江珮就留在自行車的地方等着,所幸有過往的人也只是看看她,上前和她說話的倒沒有。
有些人就是特別矚目,董志兆也算,他長得高大英俊,身姿挺拔,所以人群裏很容易發現。江珮就看見他朝這邊走來。
“給你。”董志兆伸手去江珮面前。
眼前是方方正正的東西,用一根木棍穿着,盡管包了一層紙,可是有微微的氣冒着。江珮接了過來,手指戳了下,涼涼的,“冰棍?”
“天熱,給你買的。”董志兆說着,又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給你買了一根紗巾,以後在坡上或上山就圍着,那樣樹枝什麽的就滑不到你的臉了。”
紗巾是嬌嫩的水紅色,輕而薄,不像頭巾厚重,江珮很喜歡。
“真甜,謝謝你。”江珮接過來,裝進自己兜裏,咬了一口冰棍,冰冰涼涼的,這個地方的甜食真好吃。
董志兆似乎看出來了,江珮喜歡吃甜,每次吃到甜食,那兩顆小梨渦都帶着甜蜜。
往回走的時候,董志兆又去糧油店拿糧油票換了豆油,小米。
車把上挂不了那麽多東西,只能讓後座上的江珮提着一些,可是這樣她就不能抓車座了,一只手的話總是抓不穩。
“你扶着我的腰。”董志兆也看出坐在後面的江珮,似乎不怎麽穩當,“不然車子一颠,你就掉下去了。”
江珮照做,果然穩當不少,只是這樣親密,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心裏覺得自己多想,人家董志兆對待弟妹不是都這樣嗎?
回去北山村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鐘表剛好敲了一下。
兩人進屋,把東西放在大方桌上。董志兆試了試鍋蓋,還是熱的,裏面應該留了飯給他和江珮。
“回來了。”董母從東間走出來,“你們大爹和五爹過來了,過去看看吧。”
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董志兆和江珮便去了東間,對着屋裏的長輩打招呼。
董大爹放下煙袋,然後在炕沿上磕了磕,燃盡的煙灰飄落到地上。“老大,你爹今天叫我們過來,是想商量下給你分家的事。”
分家?董志兆看去自己爹,之前是說過,可是沒想到這麽快,這麽突然。
“你爹的意思,以後你和你媳婦兒就去老屋住。”董大爹卷好煙袋包,放進上衣兜裏。
去老屋?江珮看去屋後的方向,那裏能住人嗎?裏面黑漆漆的,董志聞也說過,那裏面簡直就是耗子窩。
坐在板凳上的董五爹心疼侄子,想幫着說幾句話,可是兩個哥哥在這裏,他也知道自己的話或許沒什麽用。
“這成了家就會分出去過。”董五爹開口,對炕裏頭自己那個固執的二哥道,“地裏的莊稼也收的差不多了,我看就給他們分塊地,讓他們自己種個菜什麽的。”
董卓是經歷過舊社會的,所以多少還帶着以前的想法,就是家裏一切我說的算,聽了董五爹的話,只道了聲,“等着鴿子溝的那塊地收了花生後,你們就種着吧。”
鴿子溝和北山村一樣,是個二三十戶人家的小自然村,在北山村西面一裏多的地方。董卓口裏的那塊地也就是種花生麥子,種菜的話太旱,還離得遠。
“二哥,種菜的地你給他們那麽遠?”董五爹笑笑,“村口不是有一塊嗎?也不大,給他們種着吧,靠着河有水澆地。”
“村口那塊地我要種東西的。”董卓并不答應。
董志兆只是站在地上靜靜的聽着,看來今天是一定會分家了。他餘光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江珮,所以以後要帶着她一起生活嗎?會生活多久?分了家,是不是就說明,自己可以随時和她離婚,讓她離開?
董大爹咳了咳,中午應該是在這邊喝過酒,嘴裏帶着酒氣,“你爹會給你們二十斤黑面,十斤小米,等着玉米曬好了,也給你們分些;菜的話,先一起吃着地裏的。”
江珮看着屋裏的三個長輩,所以分家,就只給董志兆這麽點東西?平日裏,他可為這個家出了不少力啊!這家的老人是怎麽想的?是覺得分了家,這兒子就不要了嗎?
董五爹又道,“二哥,家裏有兩輛自行車,把那舊的分給志兆吧,他以後出去也好騎着。”
“那輛車子我也有用,小月她們上學出門要騎。”董卓不答應。
“老畢頭分家,也給了大兒子一輛車子,咱家有條件,就給志兆吧。”董五爹商量着,心想自己這個二哥有時候上來是真糊塗,難道這個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嗎?
董卓一聽有些生氣,認為老五是跟自己過不去,直接道,“人家富,我窮啊!”
如此,董五爹也有些氣,但是又不能明着和二哥杠,只轉去看着一語不發的董志兆,“我看老屋的院牆好修了,等着我叫大偉過來幫着你。”
“好,等哪天我上山推些石頭回來。”董志兆應道,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董五爹覺得這個侄子很穩,如果是別人碰上這種事早氣炸了。如此,心裏就更是覺得二哥偏心董志聞,什麽都想留給他。
“山上的石頭?”董五爹道了聲,“二哥,自行車你不分給志兆,給他一個小推車吧。你家也有兩個,留一個就行了。”
“我兩個小車都有用。”董卓的倔脾氣上來,“那是我好不容易在廠裏找的下腳料,找人燒的。”
“二哥,你這樣叫人……”董五爹有些生氣,“這樣行不行,我有個會燒焊的把兄弟,到時候你就找了鐵料,我幫你再燒一個小車,行不?”
這時候一直坐着的董大爹開口,“就分一個吧,畢竟前些日子因為志聞的事兒,志兆也沒能當成會計。”
董大爹的一句話讓董卓無話可說,當時小兒子去了闫麻子家玉米地,後來鬧去村委,人家就借着這件事,說董志兆不能當會計。
“二哥你看,老屋的院牆壞了,要用小車出去推石頭,你不給,他自己往家抗?”董五爹越說越氣,“我家小欣定親,我還要給她陪嫁一臺縫紉機呢?”
“行了,說些沒用的。”董大爹一擺手,“就這麽定吧,給志兆一個小車。剩下的盤碗之類的小物什,你們自己定就行了,等合計好了,就找天把分家單寫好。我還要趕回村裏。”
所謂的分家先這麽基本定下了。江珮看着坐在西間炕頭的董志兆,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看出董卓是偏心董志聞的,雖然平日裏罵的不少,可是關鍵時候心裏最在意的還是小兒子。
忽的,董志兆看來江珮這邊,“餓了吧?咱們先吃飯。”
江珮一怔,她本來以為董志兆一定會為分家的事感到沮喪,畢竟董卓做的實在有些過,即便是父親。沒想到,他現在居然想吃飯?而且看臉色也沒有覺得受了什麽委屈。
見江珮愣愣的看着自己,董志兆不知道為什麽,想伸手去捏她的臉,他笑笑,“別發愣啊,你不餓嗎?”
餓,都快下午三點了,江珮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我去端上,你洗洗手吧。”
這個冤家說話脆脆的甜甜的,以後帶着她一起生活說不定挺有趣的。董志兆看着走出去的粉色身影,心裏又泛起另一種淡淡的愁緒,可是人家是要離開的,到最後還不是自己一個人?
對于董卓做出的分家舉動,家裏的人不敢有別的意見。以至于晚飯的時候,飯桌比平日還要安靜。
“你說姜政方家怎麽辦?”董母開口,“三代了,都是只有一個男丁,這下他媳婦兒又生了個閨女,恐怕他老娘心裏堵得厲害。”
沒有人回應董母,她兀自說着,“怕是不敢再生了吧?現在有計劃生育。”
其實董母嘴上是可惜,但是心裏沒什麽感覺,不是發生在自家身上的事,多半就是看看說說,甚至是笑話。
白日裏分了家,大約是覺得有點虧了大兒子,董母晚上去姜家時,叫了江珮跟着一道。
姜家在村子最東頭,董母拿了白天買回來的布料和肉,又讓江珮提了些雞蛋,去了姜家。
姜政方家的新房子蓋在村前頭,還沒有刷牆,所以現在一家人還是住在老屋裏,就是和董家老屋一樣的那種。
進了姜家,姜政方迎了出來,“嬸子來了?”回頭對着屋裏喊了一聲。
屋子也就東西兩間,姜母在東間,西間姜政方的媳婦兒正在坐月子。
東間炕上有個三歲的小女孩,短短的頭發圓圓的臉,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葡萄似得。安安靜靜的坐在炕裏頭,身後倚着被子。
姜母見來了人,先是客套了一番,說來就來,拿什麽東西?
“這不是家裏添了孩子,高興嗎?”董母在外面向來會說話,一點面子都不掉,“我聽西間沒有動靜,這是睡了吧?”
“哎!又是一個丫頭。”姜母小聲嘆了口氣,“你說我們姜家可怎麽辦?政方他爹走的早,我這就想給姜家留個後。”
“都一樣,人家不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嗎?”董母勸道,“你看看,這長大了的,還不都是閨女孝順?”
“人家孝順也是孝順她娘。”姜母心裏不順,話就有些多,“不行,還是要讓她生個。”
“那怎麽行?政策都有了,不讓超生。”董母道。
“你家有兩個兒子當然不在乎,可我不行。”姜母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轉眼看着坐在板凳上的江珮,“媳婦兒,有了嗎?”
江珮有些窘迫,這裏的人問話都是這麽直接。她輕輕搖了搖頭,她還是姑娘,怎麽可能會有?
所幸姜母也只是問問,回過頭去繼續和董母說着話,講了幾日後吃面條,一定要過來。姜政方沖了茶水,端到炕上。
這時候,西間傳來嬰孩的哭聲。姜母皺眉,有些不悅,“奶水不好,孩子吃不飽,整日裏哭。”
“那得多喝點湯水什麽的,讓政方去水庫裏弄點鲫魚回來,管用。”董母出着主意。
“大娘,我過去嫂子那裏看看。”江珮站起來道。
“看看你家的媳婦兒多有眼色。”姜母誇了一句,“去吧。”
江珮走到西間門前,剛要推門,身邊多了一個小人兒,正是剛才的小女孩,姜政方的大閨女。她推開門走進去。
“潔,你吃飯了?”炕上姜政方的媳婦兒,秀美問道。
姜潔爬到炕上,依偎到母親身邊,然後點了點頭。
秀美連忙躲了躲,“別給娘擠了奶。”然後摸了摸女兒的頭,有些可憐她,有了二女兒,大女兒就顧不太上了。
“嫂子。”江珮走進去。
“江珮來了,坐吧。”秀美的臉色有些發黃,應該是生産之後,還沒有回複過來。她低頭給小女兒換着尿布。
說是尿布,其實就是家裏人穿破了的衣裳裁得,不是棉布,吸水性也不強,也就是湊活着使。
看了眼蹬着兩條小腿的娃兒,江珮覺得可愛極了。粉嘟嘟的小臉兒,手兒攥成小拳頭揮舞着。
“真漂亮,跟嫂子你長得真像。”江珮看着小娃娃,嬌嬌嫩嫩的。
秀美其實和江珮并不熟識,不過是姜政方有時候會回來說董家的事,說董志兆娶得這個媳婦不會笑,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的錢。現在看看,人家挺好的,話也說的好聽。
“前些日子虧得你家董志兆過來幫忙,房子才蓋得快。”秀美客氣着,可能也知道自己生了兩個姑娘,婆婆不願意,所以臉上沒有多大的喜悅。
兩人簡單的說了幾句,董母也過來這間看孩子。她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伸手抱起小娃兒,一直笑着誇:這丫頭長得真像她奶奶,将來一定是個好姑娘。
姜母終于有了絲笑模樣,炕上的秀美也有些感激的看着董母。
從姜家出來,董母看了眼跟在後面的江珮,“你過來。”
“娘?”江珮走過去。
姜母從兜裏掏出一塊包着的手絹,一層層揭開,“以後分了家,你就要跟着志兆過日子了,有些事情就該好好打算。”
江珮的手被董母塞了東西,她拿到眼前,是錢!可是黑夜裏,她不知道那是多少,只知道疊了幾道。
“你爹就這個脾氣,上來一陣兒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董母道,“你看看再去添置點家什,老屋是舊,但是拾掇拾掇也還好。”
握着手裏的錢,江珮并沒有推辭,以後分開家過,用錢的地方很多。“謝謝娘。”
其實江珮心裏也明白,董母這是怕和大兒子鬧得太僵,才這麽做的。相對于董卓,董母這個女人對以後卻想得更多。
回到家後,所有人都睡下了。江珮回到西間,炕上的蚊帳已經放了下來,中間依舊隔着一床卷起的被子。她輕輕掀開蚊帳,爬去炕上。
“回來了?”董志兆問了一聲。
江珮吓了一跳,看去董志兆,見他正支着腦袋往這邊看。“去看了秀美的小女兒。”
董志兆哦了聲,他一直沒有睡,就是想等江珮回來,然後和她說上兩句話。
“以後,你可能會跟着我住在老屋裏了。”董志兆道,“那裏好多年不住了,可能會很舊。”
江珮躺下,那老屋何止是舊,還讓她覺得有些怕,黑黑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從董志兆的話中居然聽出了歉意。是覺得他連累了自己?
“不過,我會修好的。”董志兆保證着,“現在地裏的活兒也幹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就過去修。先把院牆壘起來。”
事到如今能怎麽樣?只希望老屋的情況不是太糟糕。“沒事的,又不是一直會住老屋,以後可以蓋更大的。”江珮想了想,“像鎮上那種二層,三層的小樓。”
“會的。”董志兆吐出兩個字,很輕卻很堅定。他相信,憑着自己的一雙手可以得到那些,甚至更好。
江珮躺下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董志兆卻一直在想着以後,他現在一無所有,但是他不會一直一無所有。
“江珮,你想家嗎?”董志兆看着天花頂,小聲問道。可是回應他的只有牆壁邊輕輕地呼吸聲。
“睡了?”董志兆看過去,他翻身趴起來,手臂一伸,手指就勾到了江珮的頭發,軟軟柔柔的。他的手指在發絲上饒了繞,嘴角翹起,“小覺迷。”
董淑月已經開學,高中在鎮子上,所以她走得早。董志聞現在幹脆也不去學校了,反正他能頂替,讀書是怎麽也吃不進去的。董淑蓮還和以前一樣閑不住,沒事就扛着镢頭提着簍子,上山挖草藥。
董志兆來了老屋收拾,曬在院子裏的玉米已經差不多幹了。他拿着鑰匙打開了老屋門上的鎖。江珮跟在後面,
“吱呀”一聲,門開了,混雜的味道撲面而來。屋裏亂糟糟的,舊席子,破筐子簍子,以及不能用的農具。
好像比想象中的還要差。江珮站在門口,這間老屋裏面堆得滿滿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你說裏面會不會住着狐貍精?”董志兆回頭笑着對江珮道。“如果抓到了,拿它怎麽辦?”
“怎麽會有狐貍精?”江珮覺得董志兆這般說笑,不太像以往的他。
“當然不會有這種事情,你上過學,自然更不信。”董志兆從屋裏一樣一樣的往外拿那些舊物。
其實就是有那種奇怪的沒法說得清的事,她江珮就是住進了別人的身體裏,恐怕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吧。
不大的老屋,放的東西倒不少,差不多堆滿了院子。江珮洗完衣服過來時,看着一院子的舊東西,吃驚不小。這恐怕都是平日裏壞了的卻又舍不得扔的東西吧。
“都拿出來了。”董志兆從老屋裏出來,扔了手上的東西。他身上的衣裳落滿了灰塵,連着他的頭發都變成了灰白色。
江珮走進屋裏,裏面亮堂了些,牆皮已經脫落,露出裏面的磚石,屋頂也變得污黑,窗扇更是破舊的不成樣子。她何曾住過這種屋子?
再看去牆角……“啊!”江珮跳着腳就想往外跑,一頭撞在董志兆身上,想也不想就拉住他的胳膊,“那是什麽?”
董志兆并沒有看江珮指的地方,而是低下頭看着她一臉驚慌的黏在自己身上。說到底還是個姑娘家,見到老鼠肯定害怕。他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他想伸手摸她的頭發,可是他的雙手全是灰塵。
“沒事了。”董志兆安撫着,“你倒外面等着,我弄好了你再過來看。”
江珮松開董志兆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大呼小叫的太不成體統,一個端莊的閨秀怎能這樣?
“那些都是老鼠洞?”江珮看着老屋牆邊的一個個洞口,只看看就渾身汗毛直立。
“我會把那些都封死的。”董志兆其實很想給江珮一個好的環境,讓她可以安心舒服的住着,可是眼下他還不能,所以他會盡力讓老屋好一些。
“哼!”江珮退到門外,“這屋裏沒有狐貍精,老鼠精倒不少。”
董志兆笑了,這個冤家實在太可愛,他也不顧手上的灰,直接伸出雙手揉了揉江珮的臉蛋兒,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嫩滑柔軟。
“你幹什麽?”江珮從魔爪中逃脫,手在自己臉上擦了擦,“呀,這麽多灰?”
董志兆更是笑的停不下來,看着江珮那副嫌棄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個多愛幹淨的人。
“你還笑?”江珮氣呼呼的,她不明白平日裏穩重的董志兆為什麽變得調皮。
好容易把笑憋回去,董志兆倚在門邊,“你覺沒覺到有什麽味道?”
江珮把手靠近鼻子,狐疑的嗅了嗅,什麽味道也沒有,她皺眉看向董志兆,“你在說什麽?”
“老鼠精的味道啊!”董志兆笑道。
“什麽?”江珮只覺得渾身難受,這人的手剛才碰過老鼠?要瘋了,她現在也不再理會董志兆,轉身往外走,想回去用水洗幹淨自己,上上下下,裏裏外外……
“其實……”董志兆看着江珮急急地走了,趕緊到,“我只是逗你的。”
江珮回頭瞪了一眼董志兆,然後轉身就走。
“江珮!”董志兆追上幾步,“我想喝水,你給我送壺水過來吧?”
再次回頭,江珮笑的很甜,只是臉上的灰塵将她的甜美破壞。“想喝水?你去找老鼠精要吧!”
身後又是一聲笑,江珮繼續走着,她現在怎麽變得粗魯了?姑娘家輕聲細語……算了,都這樣了,怎麽可能輕聲細語?
回到董家,董淑蓮從山上回來了,正在院子裏洗手,她将袖口挽得高高的。這次江珮看得清楚,董淑蓮的皮膚的确不好,就像董淑月說的。
“嫂子?”本以為家裏沒人,沒想到江珮突然回來,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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