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任禮元的生活技能有些退化。

這麽多年一心奔在事業上頭，其他方面難免生疏了點兒。不過既然把裝修當成了個小消遣，其中的各個環節他倒也不會不想參與。

看着牆角的打包箱和汽泡紙，任禮元不免替時伊加上幾分。今天一大早他接到了她的電話，說打包需要用到的東西她已經幫忙訂好了，問他什麽時候方便讓工人送過來。

任禮元原本也正想着要處理這些事兒，沒想到方便就這麽送上門了。

打包跟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都一樣，它也是需要計劃的。任禮元做事向來利索，在腦子裏大致算了算之後就開始動手了。

忙忙歇歇，有條不紊。餓了吃飯，渴了喝水，無聊了就看會兒書。一天的時光消磨得挺快。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時伊突然打電話說需要過來一趟。

任禮元沒理由反對。時伊到的時候，他正在整理書房的書。

“我有個數據要再測一下。”

“嗯。”

然後她去測數據，他繼續裝書。

時伊把廚房又整個重測了一遍之後，來到客廳裝好的箱子面前。數了數，又查看了下包裝的質量。國內的搬家公司沒幾家合格的，就算跟事務所有過合作的一些也都半斤八兩。磕磕碰碰，手法粗魯，關鍵還絲毫不覺得自身有什麽問題。不提供打包服務，倒是專賣起了箱子工具。時伊挑的這家已經算好的了，老板為人厚道些，服務意識也強點兒。

“測完了？”任禮元搬了個箱子過來。

“對。您收拾完之後，打這個電話就行。”她說着從皮包裏掏出了張名片。

任禮元接過去看了看，沒什麽反應。

“或者您打給我，我安排他們過來也行。”時伊補充道。

任禮元聞言低頭看了她一眼，“那就麻煩你了。”

“您客氣。”時伊笑了笑，從公文包裏拿出臨下班前才完工的設計圖稿。“效果圖出來了，所以帶過來給您看看。有什麽問題我晚上好回去再修改。”

任禮元接過圖紙，朝客廳走了過去。時伊跟在後頭。

兩人就座，一個看圖，一個打開筆記本電腦。

說實話，他對她的效率倒是有些驚訝。一天的工夫，能做出這些來不算簡單。以目前他看到的效果圖來說，她沒糊弄他。

他要重做的那個房間她直接拆了，格局全變。客廳變小，餐廳變大。

“這是動态的3D效果。”時伊挪了個地方，坐到任禮元旁邊，電腦放到方便他查看的位置後，開始演示。

“主卧的門挪到了西邊，床頭朝南。”時伊滑動着鼠标，挨個跟任禮元解釋着每個空間的設計。從卧室到浴室，廚房到餐廳，健身房到書房，每個角落放什麽，每個櫃子裏将來可以裝什麽她都說得一清二楚。

卧室的隔音材料，浴室的防滑瓷磚和水龍頭，甚至連馬桶她都想好了。

“這家的馬桶可以量身定做，是根據身高體重臀型等數據設計出來的。不過感熱和沖洗功能就跟您現在用的這款差不多。您考慮一下，要是覺得不錯，我好提前預定。”

任禮元在她說出臀型的一瞬間，有些想笑。不過光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這會兒肯定嚴肅認真。

話說起來，真的很少有女性靠他這麽近還能這麽穩當。他很難不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有點兒像玫瑰，但又好像不是香水。他往後靠了靠，她的側臉很自然的落入他的視線範圍。

看了幾秒之後，他得出個結論：她真白。

然後她抓回了他的注意力，開始針對客廳的吊頂說話。

“現在這吊頂太繁重了。打掉之後，層高增加，整個屋子都做上隔音隔熱，這樣您方便，樓下的住戶也舒服。”

任禮元點頭。

時伊接着說：“舊的淨水系統功率太小，回水也不能重新利用。我建議安裝這家的，他們專門給礦泉水公司做淨水設備。這個型號雖然個頭有點大，卻非常環保。門口右邊的儲藏室，空間開大之後專門放置淨水器和熱水器。”

“嗯。”

“這是線路管道的部分。”說着她又開始演示起了整個房屋的內部鋪設。每根管線都清清楚楚，安全設施也考慮的十分周全。

細致的展示完畢之後，她又播放了一遍全景給他看，接着從包裏拿出一份報價單。

“這是預算。”

任禮元接了過去，掃了眼密密麻麻的單個項目，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總價之後，他點點頭。

“挺好。”

“單子您收好，沒問題的話，明天就開始動工？”工期實在趕得太緊了。三個月的時間，中間還要過個年，施工隊的師傅們哪個不要回家團聚。

“明天不行，後天吧。”任禮元看了看自己還沒收拾的客廳。

時伊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接着又環視了屋子一圈，想了片刻之後說：“我明天過來幫您收拾。”

任禮元頓了頓，随即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時伊合上電腦，坐回原本的位子，開始收拾資料。

“喝點兒什麽？”任禮元渴了，臨去廚房之前問了時伊一句。

“不了，謝謝。”

時伊匆匆收拾完畢，道了聲再見之後，提着東西走人。

肚子又餓的咕嚕嚕叫，不過今晚可沒那麽幸運，九點多了照樣得趕回公司。

事務所的人一向沒日沒夜，沒幾個能準時下班的。時伊到公司的時候，周楠武才剛跟A組的人開完會。

“吃烤肉去咯！小時，一塊兒去吧？”組長老方熱情地問時伊。

“是啊，一塊兒吧。”

“這家是新開的，肉質特好！”

同事們邊收拾東西邊叫她。

“我倒是想去，可實在太多活兒了。”時伊一臉遺憾地拍拍自己的公文包，抱歉地看着大家。

大夥兒倒是都挺理解的，說了幾句讓老板加薪之類的就一起吃飯去了。

“怎麽樣？”周楠武端着兩杯咖啡過來。

“謝謝。”時伊接了一杯，聞了聞之後說：“方案定了，就是時間真挺趕的。”

“辛苦了。”周楠武拍拍她的肩膀。

“沒什麽。”

“晚飯吃了？”

“我買了三明治。”

“別老吃那些。”

時伊笑笑，不說話，低頭喝了口咖啡。

周楠武站在她對面，一時也不知道挑什麽話說。進退之間，他有時候也拿不準尺度。關心的話不好說的太過直接，要不然她真得會被吓跑。

“那行，你先忙，注意別太晚了。”周楠武輕聲叮囑道。

時伊點點頭，舉了舉咖啡杯，謝謝他。

周楠武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之後回了辦公室。然後他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着她埋頭翻閱着資料，不時還拿筆記着些什麽。咖啡她沒怎麽喝，三明治也只咬了兩三口，接着就對着電腦開始打字。

周楠武心裏有些不舒服。其實，他還是更喜歡她以前的樣子。

那時候她臉上總挂着甜甜的笑，衣服顏色也五彩缤紛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朝氣，整個人亮晶晶。雖然感覺嬌滴滴的，個性卻意外的大方懂事。

現在……

她幾乎不怎麽笑了，至少眼睛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