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十六

潘珊珊一時還沒能認出來，這小孩子又黑又小，和她之後認識的那個唐蕭截然不同。

潘珊珊拍着他肩膀又是安慰了一會兒，随後根據之前在唐蕭那裏聽到的，估計這時間段正是唐蕭被媽媽丢掉的時候。

她在心裏琢磨了一下，這會兒如果不把他帶走了，過不了多久唐蕭就被拐走了，那八成又走的以前的老路。

她斟酌一番，選擇一套他能夠接受的措辭。

“那個唐蕭啊，你媽媽有事，讓我先照顧你一段時間。”

唐蕭不哭了，他仰起了小腦袋，潘珊珊終于找到一絲他和未來唐蕭相似之處。

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滿都是淚花，看得潘珊珊心就是一軟。

“真的？”

小唐蕭不哭了，吸了吸鼻子，踏着小腳走了過來，怯生生握住她的手。

“真的真的。”

一看他這小可憐的模樣，潘珊珊蹲下身，就把她臉上的眼淚抹幹淨了。

小時候的唐蕭當真好哄。

潘珊珊也就給他把臉上眼淚擦幹淨，對着磨傷的膝蓋吹了幾口氣，小唐蕭就不哭了，乖乖的坐在一邊聽她指示。

潘珊珊雖說之前來過這裏，但現在是二十幾年前，一眼望去幾乎都是湖，更沒什麽高鐵動車，她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去S市。

于是也只能先找當地人問了問，那時沒有高鐵動車，問了幾個人也沒有飛機，遠途只能靠火車或者長途汽車。

她這麽一問，發現唯一僅有的火車站在沙湖對面，她還得坐一次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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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潘珊珊就帶着唐蕭往塞湖那邊走過去，這時塞湖還沒填，很大的一片，潘珊珊先是走了幾步，看着唐蕭邁着小腳跟得有點吃力，于是幹脆一把把他抱了起來。

唐蕭人小，體重也輕，她一只手抱着都可以，可也是因為人瘦，全是骨頭，抱在手上都覺得有些擱手。

潘珊珊第一次抱孩子，業務不熟練，雖是抱着唐蕭，但他老往下滑。

到最後，唐蕭幹脆兩只手抱住她的脖子，整張臉都貼了上來，緊緊的貼在她身上。

因為是剛剛哭過，小臉潮潮的，貼在她脖子上就像一塊熱乎乎的豆腐。

潘珊珊換着姿勢抱起小唐蕭，還是向下滑的厲害，她幹脆就托起了唐蕭的屁股，這唐蕭才沒有繼續往下滑。

小孩子屁股一般都是肉嘟嘟，潘珊珊這麽一托才發覺到，唐蕭是真的瘦。

“要多吃點東西啊。”

潘珊珊拍了拍他的屁股，搭上渡沙湖的小船。

沙湖比之前的那個湖要小上許多，只花了一會兒就劃了過去。

潘珊珊抱着唐蕭，正想跟他說到了，結果就感到手臂一重，低頭一看，就看到唐蕭的小腦袋垂到一邊，睡着了。

潘珊珊覺得這種感覺很新奇，她以前只看到過年輕的爸爸媽媽手裏抱着個小孩，小心翼翼的站在售票處左右搖晃，嘴裏哼着歌。

她這會兒也嘗試着微微晃了起來，看到懷裏的小身體發出小小的呼吸聲，心髒突然就軟的一塌糊塗。

那時候買火車票往往都要排隊，本來天氣有點熱，潘珊珊排隊排的有點心煩，可這看到唐蕭的小臉，就感覺心裏有股奇怪的滋味，一看她就仿佛忘記了時間，直到最後售票員叫了幾聲。

潘珊珊這才回過神來，問了問有沒有去S市的車票。

結果一問才知道，火車還沒有通到那邊去，中間斷開了一段，得坐長途汽車過去。

二十幾年前，有些地域的名稱都不一樣，潘珊珊比對着拿本子一一記了下來。

潘珊珊買了離S市的最近的地方的車票，以前都是石韞玉提前給她訂好車票，或者是網上訂票，這還是第一次買到這種黃底的票。

她也是看票看了很久，才看明白是哪一個站臺。

那時火車也不多，特別是較遠的遠途火車，一天只有一趟。

潘珊珊看了一眼火車開的時間，時間還有點晚，随後她整理了一下帶的東西。

随後發現唐蕭背後背了一個小包。

她想了想，覺得就這麽沒經過對方允許打開唐蕭的包不太好，于是她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唐蕭。

随後便看着他眼皮動了動，嗚咽了幾聲才睜開眼來。

“我能看一下你包包裏面的東西嗎？這樣好給你買一些東西。”

潘珊珊本來看到唐蕭摔跤褲子都摔破了，想看看他包包裏有沒有別的褲子。

結果唐蕭這邊把背後的包包取了下來，潘珊珊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包，而是幾塊布拼接着縫起來的。

“先換條褲子吧。”

潘珊珊提議道。

小唐蕭點點頭，扭了扭身體從潘珊珊身上跳了下來，從包包裏面拿出一條褲子，随後從包裏掏出一塊小布，跑到湖邊沾了點水，把自己膝蓋擦幹淨，接着拿起自己之前從包包裏面取出的褲子，躲到岸邊的大樹後面換了起來。

潘珊珊以前也是見過不少孩子，但是這麽聽話乖巧的孩子還是第一次見。

唐蕭換好褲子走了出來，潘珊珊就見到他那新換的褲子膝蓋上縫了好幾塊顏色不一樣的補丁。

她細細一看，其實唐蕭衣服上也有補丁，只不過衣服上面補丁的顏色和衣服本身顏色很接近，一時她還沒看出來。

潘珊珊其實也聽說過，幾十年前國家還沒發展起來，衣服就是縫縫補補的穿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但潘珊珊仍舊感受到了一絲心疼。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有好幾條裙子，五顏六色的，往往都穿到不喜歡，就丢了。

潘珊珊什麽都沒說，眼見着唐蕭把摔破的褲子抖了抖，然後折疊起來放進自己的包裏。

她握住了唐蕭的手，圍繞着火車站走了一圈。

一般一個地區的發展，都是圍繞這交通最便捷的地方開始。

潘珊珊發現火車站附近的商販都要多上很多。

她找到了一家裁縫店，原本是準備給唐蕭買一套衣服。

她拉着唐蕭在裁縫店裏轉了一圈，選了幾件成衣給他試了試，結果唐蕭相比一般小孩的個子還要小，試的衣服都大了，要做也是要等上幾天。

潘珊珊這邊還在想着怎麽辦時，那邊小唐蕭圍繞着各種顏色的布料轉了一圈，默默的走到潘珊珊身邊，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潘珊珊低下頭，看到唐蕭沖她招了招手，于是她彎下腰，就看到唐蕭搭上她的手臂，貼到她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都好貴，不要買。”

潘珊珊怔了怔，緊接着便看到唐蕭從包包裏拿出了自己之前破掉的褲子，遞給一旁站着的裁縫。

“幫我縫下褲子。”

潘珊珊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聽到他和裁縫讨價還價起來。

唐蕭小小的身體裏像是聚集了力量，之前還是一副害羞的模樣，這會兒就站直了背，大聲的和裁縫店老板砍起價來。

潘珊珊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插不上嘴，然後就看到唐蕭把價殺到了五毛，小腦袋上滿是汗，低頭從自己褲子口袋裏面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五毛紙幣。

“你有錢？”

潘珊珊有點吃驚。

唐蕭又在自己身上掏了幾下，掏出了幾個一角硬幣。

“只有這一點了。”

說着他向潘珊珊伸出手，就要把這點錢遞給她。

“不不不，你留着。”潘珊珊笑了起來，“能存點錢挺厲害的，我像你這個年紀一點錢都存不下來。”

潘珊珊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只有是有點錢就跑到糖果店裏面買糖，結果最後等長大了以後，板牙全蛀了，最後一口氣補了七顆牙。

小唐蕭終于笑了起來，将手中的幾枚一角硬幣塞到她的手裏。

“我怕丢，給你保管。”

潘珊珊微微一愣，望着唐蕭手心，那幾枚硬幣被他攥的熱騰騰的。

其實她根本就不在意這幾角錢，但小唐蕭這動作還是弄得他心中一暖。

最後潘珊珊還是沒有收下那些錢，相反還給了唐蕭一點錢。

“小孩子，給點零花錢去買糖。”

而唐蕭直接拿自己那塊小布，把錢都包了起來，壓在了自己包包的最下面，背在自己胸口，牢牢的保護起來。

潘珊珊看到他這動作笑了笑，也随他去了。

唐蕭褲子縫好以後，也差不多到了上車的點。

她上車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了兩盒飯。

她還記得小唐蕭的身材，這本來就是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

“來，吃吧。”

小唐蕭打開飯盒蓋子，捏着筷子戳了一小塊飯塞到嘴裏嚼了嚼，然後又蓋上了蓋子，将飯盒推到潘珊珊的面前。

“我吃飽了，你吃吧。”

“吃這麽少？”

潘珊珊打開飯盒，看着幾乎就沒怎麽動過的菜。

唐蕭點了點頭。

“你吃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他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

小唐蕭淚珠子都泛了出來。

“我會努力吃得少一點，不要把我丢了。”

潘珊珊一愣，下意識就順着他話說了下去。

“你吃多少來着？”

“兩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