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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比賽剛開始西米已經陷入兩難境地,沒有鹽與糖,就等于失去兩個味道。

其餘選手已經争分奪秒開始烹饪,只有西米愣在簡易竈臺前,大腦一片空白,無所舉動。

主持人将話筒遞到她嘴邊,“你拿到了最好的食材,卻沒有糖和鹽,你是打算做什麽食物呢?”

西米看了眼鏡頭,搖頭:“做不出來。”沒有最重要的兩味,即便是做出來也不能入口。

她說的過于直白,主持人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扭過頭對準鏡頭道:“我們可以看見李大廚正在争分奪秒,我們西西西米看起來勝券在握,不争于一時,正思考菜品。”

西米指尖發涼,渾身冒冷汗,有一種上了考場卻沒帶文具的緊張感。

在鏡頭的捕捉下,她的緊張表露無遺。

評委席議論紛紛。

季東霆察覺到端倪,停下手中搖晃的小旗:“怎麽回事兒?女神狀态不太對勁兒啊。”

老秦斂眉道:“沒有鹽,很難做菜。”

南晴感慨:“她這是得罪了老頭吧?這什麽運氣啊,鹽是廚子的生命,沒有這個味道,還怎麽做菜?”

“真正的大廚難道不是……随便拿什麽食材,都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嗎?”季東霖側過身問南晴。

“你以為看神話劇呢?化腐朽為神奇,那也得有鹽啊。”南晴沒忍住,一拳頭砸季東霖腦袋上:“你家女神這次估計夠嗆,贏的勝算太渺茫,網上的黑粉大軍估計跟你一樣,認為廚子拿到好食材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她這次如果不贏,必然一敗塗地。”

“……這麽嚴重?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這麽多粉絲,還撕不過一群黑粉?”季東霖索性不再看臺上,盯着南晴的臉,等她分析。

南晴說:“不敢保證,這次的黑粉大軍有點來頭。要麽是節目組為了炒作,在背後操作。要麽是西米得罪了什麽人,不惜花費精力來黑,不過以這次黑粉進攻規模來看,應該是娛樂圈的套路,節目組出的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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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娛樂圈水這麽深?為了炒作節目帶上我女神?”季東霖憤懑道:“這破節目,遲早要完。”

……

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西米仍無所動作。

直播平臺風向逆轉,對她的舉動不免有些失望,正如南晴猜測,網友的想法果然與季東霖如出一轍。

西文道坐在節目組特設的嘉賓席位,雙手搭在拐杖上,脊背直挺,有家主之風。應曲和與他四目相對,對方目光沒有一點柔和氣息,冷硬如鐵板,遇火不彎折。

他的目光又移回西米身上,看得出很緊張,以致于不知道該如何行菜。兩人眼神交彙,他毫不避諱,沒有因為鏡頭捕捉而移開視線。

西米從應曲和眼睛裏,看見了鼓勵。她承諾會盡全力,而現在卻不知做什麽菜,作為廚師她很難強迫自己去做一道味道注定不佳的菜。

她的耳畔仿佛有他的聲音回旋:

“可以忐忑,但不能膽怯。”

應曲和的輪廓在舞臺燈光暈染下,變得異常柔和。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用手拍拍自己頭頂,咬着她耳朵說:加油。

耳朵頓時紅透了。

她咬唇低下頭,看見一盤海蜇,嘩地一聲,腦中一股記憶如急浪一般,拍打上來。

——“海蜇沒有處理,現在做出來也只能是一鍋狗屎,所以,西米小姐,你端給我,是打算讓我煉鹽嗎?你今天的表現我很不滿意,擡起頭。”

應曲和這段苛責聲在她腦中回旋數遍。她閉了閉眼,又倏然睜開,端起海蜇,打算練鹽。

她将海蜇浸泡過的鹽水進鍋沸煮,水蒸發之後,鍋中殘留的便是最原始的粗鹽。

西米感激地看了眼應曲和,他的确是個稱職師父,從這些生活小細節裏就可以完全體現。

鍋中水在緩慢蒸發,她開始切菜。

主持人見西米終于要開動,不明白她煮一鍋水做什麽:“看來西米是不走尋常路,我完全看不懂套路啊,讓我們專業評委來猜一猜,西米是打算做什麽。”

應曲和率先搶過話筒:“可能很多網友以及現場觀衆都會想,這次西米拿到了最好的食材,占淨優勢,其實不然,我相信賽臺上的選手,都會慶幸自己今天不是西米。是的,今天在這場比賽中,西米是最倒黴的一個。她拿到了最好的食材,卻失去了于廚師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味道,鹽和糖。民以食為天,廚以鹽為地,沒有這塊地,能力再強的廚師也穩不住腳跟,一個好的廚師,它能将一顆簡單的白菜化腐朽為神奇,但必須有鹽這種最基礎的調料偉根基。好似建樓房,即使有好磚,好木材,不打地基,一切惘然。”

群衆恍然。

直播平臺的評論風向也回歸正常狀态:

“哇,應曲和評論好公正,心疼女神。”

“看來女神這次,想晉級有點困難啊。”

“女神這是已經自暴自棄,開始煮開水給大家喝嗎?”

“……”

主持人問:“那應老師猜猜,我們西米是打算做什麽?”

應曲和:“其實已經很明顯,海蜇水裏有大量鹽分,水蒸氣蒸發之後,鍋底殘留的會是最原始的粗鹽。”

主持人:“真的可以煉出鹽嗎?比賽已經達到白熱化狀态,相信很多觀衆都與我一樣期待西米成功。”

最先出菜的是大廚李成,他拿到手的菜以青菜為主,鹽與糖他都有,調料也都齊全,做出四道菜:菊花茄子、橙汁冬瓜球、荷塘小炒、香菇菜心。

典型的陽城菜特色,很好地發揮了李廚自己的優勢。

jn大叔與陳明也相繼出菜,一個做甜品,一個做餅。評委會根據各個廚師出菜先後品嘗,由評委記下優缺點,統一投票公布排名。這一次,嘉賓西文道手中有一個“拔除票”,在四位評委開始投票前,他有權利先扣選手一票。

西米煉鹽成功,水被蒸幹之後,鍋底果然殘留薄薄一層鹽。她利用這點鹽,做出四道海鮮:西施舌、水晶蝦餅、海參小米粥、煎烤三文魚。

試吃環節過後,是投票環節,西老頭首先拔除西米一票,主持人問:“西老先生,能不能說說你的理由?”

西文道:“她的食材占淨優勢,拔除一票,對其它選手才公平。”

這一次應曲和先投票:“我先投一票給西米,這場比賽她不占任何優勢,拔除一票對她不公。”

評委楊宗也說:“西米今天真是驚豔到我,上場比賽我對她的菜品表現很失望,這場比賽她倒是出其不意又驚豔我一把,她是十名廚師裏年齡最小,資歷最淺,但天賦很高,這一輪我要給她一票,保她晉級,期待在廚王争奪賽裏看見她。”

對西米的點評結束,評委開始正式投票。應曲和指尖在電子屏上輕觸,勾選自認為應該晉級的三名廚師,他最先選擇西米。

這場比賽小姑娘太不容易,于公正,她該獲得支持。不論最後投票結果如何,在他心中,西米都是這場比賽的冠軍。

緊張的投票環節結束,主持人讓各位選手轉身看大屏幕。

李成四票,成功晉級。

陳明四票,成功晉級。

西米三票,被扣一票,最終以兩票晉級。

jn大叔一票,名列第四,未能進入廚王争奪賽。

其餘選手一票未得。

結果一出西米整個人傻住,看見李成與陳明兩位大廚相互擁抱以示友好,自己激動地過去抱了一把兩位大廚,順便抱了一把jn大叔。

小姑娘的熱情讓觀衆忍俊不經,唯獨應曲和心裏不太是滋味。

有沒有點姑娘家的矜持了?

觀衆席也一片尖叫,以季東霖、小明、光頭老板聲音最響亮,三人站起來瘋狂舞動手中粉絲旗,喊出口號:“日出東方,唯你不敗!西米教主,誰與争鋒!”

這個口號……什麽鬼?

李成和陳明兩位大廚說完感謝臺詞後,西米有點窘迫地接過話筒,她看着應曲和方向,說:“這次我最要感謝的,是我的師父。一路走來,海鮮菜是我的弱點,是師父一直為我指點迷津。另外,我要感謝美食道,沒有這個朋友,我也沒有機會踏上這個舞臺。”

直播平臺又開始沸騰:

“天啦!!西西西米和美食道是好朋友?”

“嗚嗚嗚,西西西米能幫忙催美食道更新視頻嗎?”

“……西西西米你要是能讓我男神回歸更新視頻,我允許你嫁給我男神。qaq”

主持人有點驚訝:“美食道很久沒有更新美食視頻了,那,作為一枚迷妹,我可以拜托你催促美食道更新視頻嗎?”

“我會轉告給他。”

……

比賽結束已經下午六點。

西米回後臺換好衣服,想從後門離開,卻被幾名師兄弟堵了個正着。她背着包往後退,冷不丁撞上西老頭。

被前後夾擊,西米無處可逃,耷拉着腦袋叫了聲:“爺爺。”

西文道拐杖往地上一杵,怒道:“混賬東西,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爺爺?你眼裏還有西家嗎?”

“……有。”西米低下頭,聲音如蚊。

被一群師兄弟圍剿,西米無處可逃,只能乖乖跟着他們從後門出去,上了他們的車。鄒成風坐在副駕位,轉身過來遞給她一袋食物,西米“哼”一聲打掉,“誰稀罕你遞來的破玩意。”

綠豆酥滾落一地。

西文道嚴厲呵斥:“沒大沒小,撿起來。”

迫于老爺子威嚴,西米只好彎腰去撿綠豆酥,用牛皮紙袋封好,攥在手裏。

“統統吃掉,一個不許留。”

老爺子從來如此強勢,西米心裏雖然憋屈,卻還是将一個個沾了灰的綠豆酥塞進嘴裏,慢慢啃,食不知味。

應曲和緊追其後,助理周明疑惑不解:“老板,報警嗎?來者不善啊。”

“清官難斷家務事。”

周明這才反應過來:“西文道和西米,是父女?”

應曲和瞥他一眼:“爺孫。”

跟着他們到格豪酒店,應曲和下車,戴上口罩随他們一起進入酒店大廳,再跟上六樓。

西文道帶來的人不少,整層酒店他們占了一半房間。幾個臉龐稚嫩的少年站在樓梯口抽煙,調侃西米與鄒成楓。

應曲和則靠在牆後,正大光明偷聽。

“其實咱們大師兄,雖然年齡大了些,但好在看起來年輕,長得也挺帥,和西米還是挺配的。”

“得了吧,看起來再年輕,也躲不過大西米那麽多歲的事實。”

“三川和林南,我覺得挺配啊。”

“你是不是傻?他們兩要是結婚,師父就會宣布林南和三川,其實都是鄒師兄一個人,這對西米來說不公平。”

西米二十五歲,鄒成楓多少歲?應曲和隐約記得西米說過,鄒成楓大她十九歲。四十四歲的老男人,人生快過一半,居然想啃西米這只小嫩草。

他倒覺得西米與自己年齡挺合适,只相差五歲,正好合适。

“不過,就西米那犟脾氣,免不了又是一頓打。”

“哎,西米那小身板,估摸着又得病幾天。”

應曲和眉頭緊斂,朝西米所在的房間走去。

另一邊。

西米跟着老爺子進入房間,西文道喝令她跪下。

長這麽大,也不是第一次罰跪。西米一邊跪,嘴裏一邊嘀咕:“憑什麽要跪,跪天跪地跪父母,我這黃金膝蓋全拿來跪您老人家了。”

“你說什麽?”西文道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木地板被戳地“咚咚”響,“孽障東西,長本事了?逃婚?你大師兄哪裏配不上你?”

西米犟嘴:“呵呵,他哪裏配得上我?”

西文道氣得一拐杖揮過去,落在西米肩部。這一棍力道不輕,骨頭都被狠敲一下,皮肉撕扯,一片火辣在肩部灼開。

“今天我就好好教你做人。”西文道再次揚起拐杖,重重落她脊背上。

西米悶哼一聲,咬着牙卻偏不哭。

“知不知錯!”

“我沒錯!”西米雙手撐地,抓着地毯,緊咬唇齒,紅着眼眶道:“我不是你的傳承工具,我争取我的自由,有什麽錯?錯的是你,老頑固,偏執,封建!重男輕女!”

砰——一聲悶響。

拐杖又落下,西米的五髒六腑,都仿佛跟着一震。

守在書房門口的鄒成楓看不下了,沖進來抓住老爺子的手:“師父,行了,再打下去,西米會受不住的。”

西文道:“你給我滾開,就因為你的縱容,才造就了她這種刁蠻的脾性!”

鄒成楓退後一步,不忍心再看西米,索性轉過身去。

西文道問西米:“知道錯了嗎?”

“我說了我沒錯,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西米擡起手背搓搓眼睛,擦幹眼淚。

老爺子再次擡起拐杖,還未落下,房間正門被人砰一聲撞開。應曲和直沖而入,奪過老頭手中拐杖,狠狠摔在對面牆上。

啪一聲,拐杖斷裂。

西米穿的是質地輕薄的雪紡襯衣,應曲和扶西米起來,透過輕薄的衣料,看見兩道血紅的棍印,心口似被火紅的烙鐵滾了一下。

他攬住西米的肩,低頭貼着她耳朵說:“別怕,我來了。”

說完,轉過臉與西文道對視,憤怒的情緒壓在一雙眸子裏,恨不能咬斷這個老頑固的脖子。

西文道:“應先生,你是想插手我們的家事?”

應曲和冷笑:“抱歉,西米是我未婚妻,這個家事,我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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