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狠心

? 夏日裏的太陽又熱又長,曬得人恹恹的,心中升起莫名的煩躁。

阿瑾躺在床上,看着頭頂上精致秀麗的帳頂發呆。前些天大夫突然診出她有孕,還喜氣洋洋的道喜,一口斷定是雙生子無疑。阿瑾回想起當時夏晨曦一臉的驚喜不似作假,想想就覺得好笑。他以為,她會乖乖的給他把孩子生下來嗎?她怎麽會允許這樣的孽種活在這世上!

早上打聽到夏晨曦出了遠門,十天半月都未必回來,阿瑾就打算好了,她借着午睡的由頭支開了所有人,薄被之下,握着剪刀的手顫顫的對準了自己的肚子。

也許真的是雙生子吧,這才多久,肚子就這樣明顯了。阿瑾心裏想着,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忍,它們……也是她的孩子啊!娘親尚且沒有拉着自己去投水,這兩個孩子……

握着剪刀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直到捏得滿手冷汗,阿瑾心裏痛了又痛,她輕輕的道:“別怕,孩子,與其生來不幸,不如跟娘親走,娘親會好好疼愛你們的。”說着,剪刀刺進皮肉,鮮血湧出,很快濡濕了薄被。

阿瑾如釋重負,身上的疼痛仿佛是一種刑法,贖罪的刑法,受了這些痛,也許死後去見了爹爹,他老人家一心疼,或許就不會怪罪她了。阿瑾胡思亂想着,視線漸漸模糊……

……………………

不知過了多久,在黑暗裏掙紮嘶喊着,睡夢中的阿瑾眉頭緊鎖,滿臉是汗。迷迷蒙蒙的睜開眼,夏晨曦放大的俊臉便映入眼簾,阿瑾皺了皺眉眉,想說話,開口卻只能發出幹啞的聲音。

“阿瑾,你醒了?”夏晨曦放大的俊臉上出現放大的笑容,眼裏依舊是如星辰般浩瀚的天空,還有一層氤氲的濕潤。

眼眸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阿瑾看見守在自己身邊的還有葉蘭心、紫紫、正在為自己診脈的大夫,還有幾個婢女侍立在一旁。

大夫放下診脈的手,躬身對夏晨曦道:“總算是有驚無險,母子平安,只是從今後切記要好好調養,老夫這就去給夫人開幾副安胎藥。”

夏晨曦抱拳感激:“有勞大夫!”随即命人帶大夫下去開藥。

阿瑾冷眼看着夏晨曦忙進忙出的裝腔作勢,實在料不定他還在打她的什麽注意,若真沒有別的,難道真的是因為看重自己肚中的孩子?

正想着,便擡手去摸肚子,卻被夏眼疾手快的攔住,只見他溫柔一笑,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用哄小孩子般的語氣道:“乖,傷口尚未結痂,不要亂摸。”

星子般的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夏晨曦的溫柔的笑容,依然是那樣暖和,熱得能融化人心,卻将阿瑾刺痛,痛得發抖。

“別裝了,現在沒外人了。”她很快掙開被他握住的手腕,不屑的笑:“你別得意,我殺不了你,殺你的孩子也沒成功,不過這孩子時時刻刻在我肚子裏揣着,我什麽時候想要它的命都容易得很!”

夏晨曦刻意維持的笑臉沉郁起來,沉默不語,葉蘭心在一旁忍不住道:“阮姑娘,無論怎樣,孩子是無辜的啊!你怎麽能狠下心對孩子下毒手?再說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晨曦他報仇沒有錯!你怎麽一點也說不通呢?”

“夠了!”夏晨曦緊緊盯着阿瑾含笑的臉,确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心中怒火中燒,卻動她不得。他冷着臉将旁人都趕出去,來到床邊捏住她的下颚,威脅一般地道:“你若敢再傷我的孩子一分,我便将阮河那老匹夫挖墳掘墓、把他的屍體拖出來鞭撻碾壓!”

“你敢!”若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夠威脅到一心求死的阿瑾,恐怕也只有這一件了。聞言,果然,阿瑾立刻橫眉怒目瞪着夏晨曦:“夏晨曦,你若敢,我就把你的孩子生生從肚子裏刨出來扔地上!反正一想到是你的孩子,我就覺得讨厭!惡心!”

他真的被她的“豪言壯語”吓到了,一口惡氣堵在心中,擡手就想扇她,而她雖剛處理好身上的傷,身體虛得很,但氣勢卻一點也不輸他,只仰起臉,一臉嚣張地等這一巴掌落下來。

這一巴掌終究是重拿輕放,只是變成了溫柔的輕撫,落在了她的臉上。他對着面前的明明臉色蒼白卻又盛氣淩人的美麗姑娘,心裏既心疼又生氣,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阿瑾,你是我的,好好的給我生孩子,以後你要做什麽,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都聽我的?”

“嗯,都聽你的。”

阿瑾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那好,我要你現在就去我爹爹墳前磕九九八十一個響頭,然後跪在墳前自刎謝罪!”

夏晨曦扶着阿瑾雙肩的手緊了又緊,終于按捺不住發起火來:“你可知道,他于我又殺父奪母之仇!我的養母,也就是你的母親,後來還被他生生逼死!”

“是啊,在你眼裏,我爹爹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要你自刎謝罪确實難為你了。”阿瑾點頭,贊同地看着夏晨曦,轉而又道:“那我要你放了我,要生孩子找別的女人給你生,反正我不要生。”

夏晨曦緊張的盯着阿瑾:“不可能。除了這些,我什麽都答應你。”

阿瑾忽然大笑起來,笑夠了才道:“看吧,你說的話就是哄鬼,連你自己都不信,居然還能說得這麽認真。”眼淚從笑眼裏流出來,阿瑾接着道:“我還聽說你要和葉蘭心成親了,這次可是真的成親了?”

夏晨曦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卻被問得答不出話來,自古男子三妻四妾皆是平常,他對于蘭心,有愛慕,有感恩,有敬重,娶她做妻子,是早就下定決心的事,而對阮慕瑾,卻一時辨不清是什麽感情,他沉吟片刻,只道:“阿瑾,我心悅你,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拼了命的給你。”

阿瑾像是沒聽到,又轉了個話題問道:“是她救了我?”

夏晨曦愣了愣,點頭:“若不是蘭心提前回來,後果不堪設想。”他想到差一點就失去了她,心頭一緊,不禁将她攬入懷中,下颚抵着她的頭頂,緊緊的抱着。

阿瑾心裏厭惡地想着這個人真是僞君子、惡心蟲,一面溫順而涼薄地道:“她救我是為了你,我可不會謝她。”轉而又道:“聽說你落難之時,她為你喂飯洗衣,還與你同床而眠,是不是真的?”

夏晨曦矢口否認:“當初要不是葉老前輩和蘭心善意相救,我早就死了,不過什麽洗衣喂飯、同床而眠,都是沒有的事,是誰在亂嚼舌根,如此敗壞蘭心的清譽?!”

“這你可不要問我,不過你們既然都要成親了,想必郎有情妾有意是一定的,我看葉蘭心剛才出去的時候,眼見你對我又摟又抱的,那表情傷心得很呢!”阿瑾的思維随意發散着,她仿佛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毫不相關的看客,心思冷淡而敏銳。

夏晨曦輕嘆一聲,與阿瑾和衣而眠,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問了一下,聲音溫柔而篤定:“阿瑾,蘭心救過我的命,我許諾過她,此生不相負。而阿瑾你是我心上拔不掉的刺,無論你害人還是害己,我都心痛,而只有你開心了,笑了,我才能緩一口氣,我喜歡你,你懂不懂?”

阿瑾擡起頭,“你放心去和葉蘭心成親吧,我會好好把你的孩子生下來的,我保證!”說着,阿瑾舉手發起誓來。

在夏晨曦驚喜而詫異的目光中,阿瑾認真道:“我只有一個條件。”

夏晨曦說:“別說一個,就算一百個,我都一一為你做到。”

“我只要一個,不要一百個,生完孩子以後,你放我走。”

…………………………

半夜,閨房裏一片漆黑,阿瑾自從和夏晨曦成親後就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常常睜着眼到天明,只見黑夜裏她一雙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睜着,冷不丁一看還挺吓人的。

窗戶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阿瑾立刻做起來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不明物體飛速竄到他眼前,捂住正要出聲的阿瑾。

來人摘下面罩,露出略微粗狂的臉龐,阿瑾湊得近,一看原來是濮陽珏,這可是這麽多天以來她第一次遇到好事,激動得差點哭了。

濮陽珏湊近阿瑾的耳朵低聲道:“阿瑾不要怕,我帶你出去。”

阿瑾心知此次很危險,是分秒必争的逃亡,也沒收拾東西,只帶了枕邊爹爹以前送的一個和田玉佩,便随着濮陽珏出了門。

兩人一路鬼鬼祟祟,雖然順利,阿瑾心裏卻一直在打鼓,為什麽濮陽哥哥會一個人來?為什麽平日裏守衛堪稱森嚴的山莊今夜卻這樣平靜?雖然心跳突突突的跳個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出嗓子眼兒了,但阿瑾心裏充滿了對自有的渴望,對逃離夏晨曦的渴望,所以她仍然抓緊濮陽珏的手,腳步堅定的随着他像外院靠近。

一路順利,就在阿瑾即将翻過最後一道女兒牆,即将觸摸到牆外的天空的時候,忽然間,四下裏燈火通明,突然出現無數持械武裝的守衛,還有神劍山莊如今的主任——夏晨曦。

她滑落在地,看着夏晨曦一臉冰霜,轉頭示意濮陽珏先逃命,“濮陽哥哥,你先走!”

誰知濮陽珏一根筋的也停下來道:“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把你帶走!”

阿瑾眼看着敵我雙方數量懸殊巨大,急得推他一把:“傻子!你快走!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這時一旁的夏晨曦終于忍不住冷聲斥道:“一個都別想走!”轉而朝着阿瑾伸出手,仿佛強壓着千鈞怒火道,“阿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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