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湖色清澈，大千把水壺裏灌滿水，見一枝柳葉随波而來，一時興起，信手将柳葉拿在手裏，撫弄的水波泛出圈圈漣漪，此時春風微醉，咯咯笑聲如同銀鈴，清脆悅耳。

一群燕子自頭頂上倏飛而過，大千突覺手腕上玉镯生起一股灼熱感，只見那玉镯成色越發趨于碧綠，瑩亮澄然如同環繞着一團淡淡光暈，大千正覺驚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下意識脫口發出幾聲燕啼，清明婉轉幾乎可亂真.。

大千大驚，正有些懵懂不解，卻聽一聲高亢燕啼，探頭望去，那燕群竟然去而複返了！

她半喜半疑：“難道被我悟出了玉镯的開啓方式？”

燕群近至大千身前，俯低了身子沖大千啼叫，大千不明其語，詢問道：“你們要我上去嗎？”

她試探的踏出一只腳，燕群忙墊在她腳下。站在燕群之上，耳聽燕啼聲聲，她心中模糊覺得燕群是在提醒自個，卻又想不通透，正是茫然之際，燕群突的載着她朝上空飛去，大千驚呼一聲，跌坐在燕群上。

入手毛絨光順，很是舒服，大千下意識又撫摸幾把，那小燕子探頭看了看，縮回腦袋叫了幾聲，輕輕脆脆的似乎并不反感。

掠過朵朵層雲，凡間事物渺小如沙，大千啧啧稱奇，生怕自己打個噴嚏引起人間一場旋風。

這時只見一小小雲朵懶洋洋的飄過來，她伸手接住，那小雲朵宿于她手心，毫不見外的左右動動尋一舒服姿勢，大千咯咯笑，伸手去饒它，小雲朵曲起身子裹住她手指，一端微微飄動，似乎在得意大千拿它毫無辦法。

鬧騰不知多久，大千玩的倦了，輕聲道：“雲兒雲兒，你去罷。”

那雲朵飄忽而起，不消片刻已不見蹤跡。

大千探頭看看凡塵，心中暗叫糟糕，也不知燕群将她帶到了何處，出來這麽久，前輩怕等急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似察覺她心念所動，燕群翅膀呼扇朝一處奔去。

回到掬水的地方，大千和燕群道了謝便匆匆回去找靳麒，只是她回到了二人小歇之地，左右找尋片刻，都不見靳麒的身影，大千頓時有些急了：“前輩，前輩！”

想必是前輩尋她去了！

她心中自責不已，又不知去哪尋靳麒，索性在原地等候，希望靳麒能回來看看。如是等了幾日，尚不見靳麒蹤影，大千寝食難安，終于按捺不住決定去找他。

這一日行至一民宅，隐見其中有燭火人聲，大千摸摸肚子在門口正躊躇，卻看屋門被人推開，出來一年輕的女人，一臉熱情的迎她進去：“仙姑站在門口好一會了吧，快進屋坐坐。”

大千腆着臉跟她入屋，那屋裏擺設簡單，但也是幹幹淨淨的，大千道：“您家中有吃食嗎？”

“有有，家中雖然不寬裕，可吃的還是有的，我這就給仙姑下碗面去。”

不消片刻一碗熱氣騰騰的面便端了出來，大千的肚子早唱上了空城計，謝過女人後忙拿了筷子要往嘴裏送，突聽門外傳來異聲，女人臉色微變，看着大千滿面堆笑：“可能是我家男人回來了，仙姑你先吃着，我去看看。”

女人剛走，大千執着筷子正欲吃下第一口，褲子卻被人拉了拉，大千低頭朝桌子底下看了看，竟是之前見過的土地。

土地探出半個腦袋：“大千姑娘，此處不能久留，快将身子變小。”

大千上次跟靳麒學了變大變小的法術，此時雖覺得奇怪，還是乖乖照樣做了，她身形剛變小，便聽一陣匆忙腳步，是那女子回來了。

那女子環視四周不見大千，憤然在桌上一拍：“是誰壞了老娘好事！”

大千心中大駭，下意識看向土地，土地朝外面一努嘴，示意大千快些出去。

大千此時人小，趁着女人不注意拔腿就往外面跑去，短短幾步路可因人變小了，路程也格外遙遠，好不容易跑出了門，氣喘籲籲的，聽到有人道：“大千，這裏。”

她看了半天，才看到從石頭後走出一個人來朝她示意：“大千，我在這。”

大千忙奔去，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眼眶微紅，語中竟帶了幾分哽咽：“前輩，我以為我把你弄丢了。”

“現在不是找到我了嗎？”

他笑了笑，正欲在說些什麽，突聽腳步聲由遠到近，不由将大千一把拉到石頭後。

兩個小小的人躲在石頭後面，大千偷偷去看他側臉，那側臉如刀刻，她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唇角不自覺泛出笑意，突然覺得無比安心。

那女人出門後突地化為一陣黑煙遠去，兩人在石頭後等了片刻，不見女人去而複返這才相伴走去。

“前輩，那女人是什麽東西？”

靳麒道：“孤魂野鬼罷。”

“噢。”大千心下有些挫敗，是這孤魂野鬼太厲害了嗎，她竟然都沒有看出來。

靳麒頓道：“大千，你去京城吧。”

大千一怔：“前輩不去？”

“等我處理完一些事我會來找你的。”

“前輩我......”

話還沒有說完，突聽一陣狂妄笑聲：“你們誰都走不掉！”

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栗，大千下意識往靳麒身邊靠了靠，靳麒附耳低語：“待會跟土地走。”

“那你呢？”

大千害怕的抓住了他的衣服：“那你呢，怎麽辦？”

她在遲鈍也意識到這人來頭不小，靳麒能應付的了嗎？

靳麒安撫一笑：“你不總喊我前輩前輩嗎，放心，沒事的。”

小老兒從地下探出頭來：“大千姑娘，跟我走罷。”

大千搖頭，她看着靳麒認真道：“前輩，我們一起走。”

“你先走。”

靳麒将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掰下，見她雙目含淚心中微動，卻仍是狠下心腸将大千甩給土地：“走罷。”

倏然之間，土地和大千已經消失。

大漢也已走來，他魁梧壯碩，毛發蓋住了半張臉，竟是那日在妙哉山下将靳麒打傷的人，靳麒緩緩說道：“你終于來了。”

土地帶着大千遁土千裏，瞧着因是追不來了，這才休息。

大千慌道：“土地公，你快去把前輩接來吧！”

土地正喘着氣，聞言看她，沒好氣道：“我沒那麽大本事。”

“你是仙人，怎麽會沒有辦法呢？”大千哀求道：“土地公，求您了，您想想法子吧。”

土地嘆氣：“我雖是仙人，可只是一小小的地仙——你可知那追來的是誰？那是天界修煉的黑熊精吶。”

“天界修煉的？那前輩豈不是......”

大千臉色發白。

土地道：“這話不好說，他沒受傷的時候黑熊精算什麽呢，現在也不知道恢複了幾成。”

大千嘴唇微顫，不敢置信：“他受傷了？什麽時候？”

她一直和他在一處，從來不知道他受傷了啊。

土地奇怪的看着她：“他受傷有些時日了吧，好像是在什麽妙哉山？”

“妙哉山……”

電光火石間，大千突然驚醒，那時她便幫他號過脈的！她還記得自己惋惜的說過一句話——“你脈搏虛弱，五髒六腑俱衰，怕是，沒有幾日了。”

原來他的傷一直沒好！

雙肩微顫，大千想：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自己，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卻從不曾關心一下他，要是自己留意一些，怎麽會發現不了他受傷了？

大千愧疚難安，盈盈要落下淚來：“土地公，你送我回去罷。”

“回去，回哪去？”

“前輩那裏。”

土地看她，面有奇色：“有法子啦？”看見大千搖搖頭，土地道：“沒法子你回去幹嘛？”

大千低首：“我回去幫他。雖然，雖然我道術低微，可多個人多份生機不是嗎？”

土地看她神色認真，心有所動，微微嘆道：“你這小丫頭不知道厲害，不過有這份心已經難得了。”

大千道：“土地公，我不怕的，你送我回去罷。”

“不行。”土地擺手：“我答應他會送你到安全地方，不能食言。”

大千看土地面容堅決，心知無望，她道：“土地公不願送我，我便自己走好啦，到時候又遇到什麽孤魂野鬼的，我應付不過，也只能怪我命不好。”

她擡腿往前走，土地摸摸自己胡子，別過頭去：“走錯路了。”

大千腳步微頓，又折回來，只是他們遁地而來，現在重見光明，哪還辨認的出東南西北，一時只得求助看向土地，土地摸摸胡子，故意不理，無奈那一雙欲泫的雙目緊緊盯着自己，他渾身不自在，想想這二人互為對方着想，不畏生死，着實情深義重，便算自己不幫忙，這腿長在她身上，總歸不是長久之計，與其倒時惹他們不喜，還不如讓他們欠自己一個人情。

心思轉動，土地頓道：“我也有些擔心，不如我們回去看看罷。”看大千喜動顏色，土地補充道：“凡事不能輕舉妄動，要是打草驚蛇先不說我們怎樣，你擔心的人怕也讨不得好。”

大千連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