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主持（一）

????a市的氣溫在進入十二月中旬後開始急劇下降，學校不再硬性要求學生每天必須穿着只有薄薄一層的秋季校服，學生們都紛紛換上了厚實的冬衣。

淺 淺身體不好，早在十一月底的時候就穿上了毛衣，等到別人才剛剛穿上羽絨服的時候，她已經是出門必須保暖衣、毛衣、羽絨背心、長款羽絨服、圍巾、手套、帽 子、口罩全副武裝了，饒是她身材瘦削，遠遠看去也像極了一顆正在滾動的皮球，什麽美感都沒有了。每天早晚都要喝驅寒的中藥，搞得她總覺得自己全身都有一股 揮散不去的藥味兒。哥哥給她送熱飲的頻率也從半天一次變成了半天兩次。可即便是如此，她還是隔三差五地要咳嗽上幾聲。

這天上物理課，陸烨本在專心聽講，忽然聽到教室後面響起了熟悉的咳嗽聲，他眉頭一皺，回頭看去，在教室裏脫去了手套、帽子和口罩的淺淺正右手執筆做着筆記，右手虛虛攏在嘴邊，細碎卻聽得人揪心地咳着。

她畏寒，天冷了以後就喜歡縮成一團，臉色也沒有天氣好的時候好看，長長的頭發散落在臉側、肩頭，整個人都恹巴巴的，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唯一算得上好轉了的情況就是她現在不會聽着聽着課就往桌面上一趴睡着了。

老實說，天氣轉冷後陸烨第一次見到淺淺的時候還着實吓了一跳，因為淺淺那副打扮，只差一副防風鏡就可以直接去當銀行搶劫犯了，要不是他對淺淺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印象非常深刻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認出這個塞衣服塞得身材完全走了樣的人是誰的。

陸烨擡頭看了看挂在黑板正上方的時鐘——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

陸烨很自然地放下筆，保持着認真聽課的姿态，卻悄悄把雙手探進了桌肚裏，摸到了從見到岳其琛給淺淺送熱飲的第一次起就每天備在抽屜裏的奶茶。沒辦法，誰讓他現在正好輪到第一桌來了？他再嚣張，也不好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啊。

好 在一心二用這個本事是從幼兒園就開始練起的，練了這十多年，早已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時不時就要關照他一下的老師甚至都沒有發現他在走神，他就已經手腳 麻利的在桌肚裏完成了拆包裝，掀蓋子，拿出奶茶粉、吸管和果凍，撕開奶茶粉的包裝袋倒進奶茶杯裏去等一系列工作，還能做到一點兒都沒有撒出來。

等做完這些事情後，陸烨再度看了看時間——還有十七分鐘下課。

很好。

他發了狠似的想道：這一次一定不等老師宣布下課了，鈴聲一打響就往飲水機前沖，我就不信這一次我還不能趕在岳其琛之前把奶茶遞進淺淺手裏！

回想起前幾次的經歷，陸烨就忍不住暗自抹了一把辛酸淚。

一次是他下了課才拆包裝撕果凍，結果熱水被別人搶先接走了，他只能等第二波熱水。等他終于等到熱水沖好了奶茶的時候呢，淺淺已經喝岳其琛送來的熱牛奶喝得直打嗝了，并歉意地告訴他她實在喝不下了。最終那杯奶茶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還 有一次是他學聰明了，上課就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只等下課就去接水沖奶茶，得意洋洋地想着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結果好死不死地遇上了老師拖堂，等老師宣布 下課的時候，岳其琛都已經在教室外面等了三四分鐘了，于是他又沒能搶得過岳其琛。最終這杯奶茶還是進了自己的肚子。

……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這些黑歷史就不能別再提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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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不想打擾到同學們學習，喉嚨癢，她就壓着嗓子咳，可是越是這麽壓着，喉嚨處那癢得讓人恨不得伸手進去撓的感覺就越是強烈，斷斷續續的咳嗽持續了大約十分鐘才漸漸止住，引得周圍的同學頻頻側目，江棠都特意停下了記筆記，伸手一直幫她拍背。

淺淺咳得嗓子都啞了，她揉了揉眼睛，沒精打采地說道：“與其這麽難受地咳着，還不如睡覺呢。”

“你可別這麽做，”聽她這麽說，江棠吓了一跳，說道，“天氣冷了，教室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在這種環境下睡覺更容易感冒的。”

淺淺哼唧了一聲，強撐着沉重的眼皮子繼續聽課。

這就是淺淺最近上課睡覺的頻率驟降的原因，不是她不想睡，實在是不敢睡。

下課鈴響。

陸烨還真的沒有等老師宣布下課，就從抽屜裏拿出奶茶三五步沖到了飲水機前面開始接水，帶起的風吹得物理老師一愣一愣的。

不過老師也知道天氣冷了之後，熱水的行情很俏，一個班六十幾號人，不用搶的話可能整個課間都接不到熱水。所以盡管陸烨此舉有些失禮了，老師也沒有計較，徑自收拾了課本走人——反正他這節課的內容已經講完了。

把杯子裏的奶茶粉一點一點的攪勻，陸烨有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奶茶誘人的香味，條件反射地擡眼看時間——才過了半分鐘。

就算岳其琛是一下課就從他的教室跑過來的，也至少需要30秒的時間吧？所以這一次……

“無論如何都是他贏了”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從陸烨腦海裏冒出來，他轉身的動作就僵住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他都已經這麽迅速了，岳其琛還是搶在了他的前面！！難道其實岳其琛才是岳淺淺口中“無所不能的小叮當”，還是裝備了任意門這種超現代儀器的那種？！！

看着正拉着淺淺的手絮絮叨叨岳其琛，手捧優樂美的陸烨風中淩亂了……

這一刻，陸烨的心情幾乎是崩潰的。

**

那些囑托的話，岳其琛每天早上出門前要說一次，晚上睡覺前要說一次，每次來送東西的時候，還要不厭其煩地說一次。淺淺聽得不僅耳朵裏磨出了繭，還可以倒背如流了。

但她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的樣子，認真地聽哥哥說完了，看着他走過了拐角處，才捧着熱乎乎的蜂蜜柚子茶轉過身。

一轉身，就對上了陸烨那一雙乍看之下竟然透着幾分哀怨之色的眼睛。

淺淺愣了一下，心想不對啊這不是班長的畫風。于是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下。

陸烨在和淺淺四目相對的下一秒就迅速調整好了情緒，捧着奶茶對她款款一笑。

所以淺淺再看到的，就是恢複了常态的陸烨。

淺淺撓了撓頭，覺得剛才是自己眼花了。

……只聽說過餓能把人餓得頭暈眼花的，還沒聽說過凍能把人凍得頭暈眼花的。

看見陸烨笑了，淺淺以為他是在笑話自己這麽大了還總是勞煩哥哥随時看顧着擔憂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哥哥他很好的是不是？就是太不放心我了，讓我總以為自己還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陸烨的心中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卻不得不笑着說道：“是，是很好。”

**

晚自習的時候，淺淺被梁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梁老師客氣地拉了一條凳子讓淺淺坐下以後，才說道：“還有兩個星期就是外語晚會了，各班的節目早就在編排了，差不多這個星期就要預選。我聽說你初中的時候，擔任過三年外語晚會的主持人？”

“是。”淺淺點點頭。

為了表達對英語的重視，每年的聖誕節一中都會舉行外語晚會，不管是高中部還是初中部，晚會上的所有主持詞、節目臺詞一律用英語，哪怕只是唱個歌，那歌詞也必須是純英文的。

“是 這樣的，學校決定這次外語晚會啓用六名主持人，三男三女，高一年級選兩男兩女，高二年級選一男一女，高三年級就不參加了，只看節目就好。你有三年的主持經 驗，岳其琛有四年的主持經驗，而初升高的時候你是有這方面的加分項才直升一中的，所以學校希望今年你和你哥哥也能擔任主持人一職。”

“哦……”淺淺拉長語調應了一句，問道，“這件事已經跟我哥哥說了嗎？”

淺 淺因為之前在醫院呆了太長的時間，能接觸到的人不多，偶爾有幾個同病房的小夥伴，也是一出院就沒聯系了，所以養成了內向腼腆的性格，交朋友也很被動，小學 的時候玩兒得好得朋友就江棠一個，上了初中也從不主動去結交朋友，要不是江棠一向自來熟，估計兩個人也玩兒不到一塊兒去。那個時候岳其琛為了讓淺淺開朗 點，總是參加什麽活動都帶着她。

當初能選上外語晚會的主持，也全賴住院的那些時間裏岳其琛每天一放學回來就教她英語的音标，帶她 拼讀生詞。其實淺淺的學習能力很強，記憶力也好，就是懶，懶得去思考一些複雜的事情，所以數學成績總是墊底。岳其琛的口語說得很棒，淺淺也學得認真，對于 她來說英語比數學簡單了不止千倍萬倍，只需要背背單詞、記記語法就好。白天岳其琛要上課，父母要上班，她一個人閑來無事，就在病房裏做手工、練字、背生 詞，沒過多久就把岳其琛拿給她的字典給背完了，然後岳其琛就給她拿了一本厚一點的，之後就是更厚的……實際上學語言最重要的就是單詞的積累量，語法反而不 那麽重要，假如給你一句話，裏面的每個單詞你都認識，難道你還不會自己重新組合一下語序嗎？更別說有些英文原著裏都沒有太注重語法。所以淺淺的英語成績會 這麽好，完全是因為她的詞彙量比周圍的同學都大很多。

“說了，你哥哥說他沒有意見。至于你要不要去主持，就看你自己的意願了。”梁老師說道。

“那我也要去，”淺淺對梁老師笑了笑，“初三那一年主持的時候哥哥都不在，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梁老師聽了她這話也笑了：“你和你哥哥的感情還真是好。”

淺淺想起好幾次被梁老師撞見岳其琛給自己送東西的時候，梁老師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梁老師，剩下的主持人，該怎麽辦呢？”淺淺問道。

“應該是自願報名，然後再由校方篩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