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寒假(一)

????外語晚會結束後,淺淺的知名度在一中內提升了不少,好多懷着別樣心思的人,其中大多數是男生,偷偷從高一七班門外路過,在看到淺淺那副銀.行.搶.劫.犯的裝扮、因為耐不住寒而蒼白憔悴的臉和每時每刻都像沒睡醒一樣迷迷瞪瞪的神色後,大都帶着失望的表情離開了。

有一天,陸烨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回來,在走廊上和兩個男生迎面而過,聽見他們正用很嫌惡的語氣讨論着——

“那個叫岳淺淺的,跟主持外語晚會的時候差別也太大了吧!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我也挺懷疑的,可高一年級就只有這一個岳淺淺啊,而且你剛才也問了,她的哥哥的确是岳其琛。雖然老二他們回來的時候說過差別很大,但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大,真是……白瞎了那麽好看的一張臉。”

“啧 啧啧,長得是真的很漂亮的,就是臉色難看得能吓死人,不知道得還以為她家最近剛辦了喪事呢。身材嘛……穿了那麽多衣服,臃腫得跟個皮球一樣,看不出來好不 好,不過以前倒是聽說過她的身材很棒,特別那一雙眼睛太倒胃口了,呆滞迷茫,一點神采也沒有,就跟生物書上印的那個少了一條染色體的智障一樣……”【注】

這話就說得太過了。

陸烨拿着文件的手一緊,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着那兩個只憑一面之緣就在背後肆無忌憚地用最惡劣的語言去評判一個女孩子的男生的背影,淡淡地說道:“你們,站住。”

他的聲音不大,在下課後熱鬧非凡的走廊上顯得越發微弱。

卻清楚地傳進了那兩個男生的耳朵裏,他們愣了愣,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同時轉過頭,看到了面向他們的陸烨後,他們指了指自己:“我們?”

“沒錯,你們。”陸烨說着,往前走了兩步,黑得看不見底的雙眼牢牢地鎖定在兩人身上,認真地說道,“再敢多說一句,我會擰斷你們的下巴,信嗎?”

他冰冷的聲音猶如來自北極的夾着霜雪帶着冰碴的風,吹得兩人骨頭縫裏都陣陣發冷,落在他們下巴上的目光明明沒有實質,卻給他們帶來了一種下颌骨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捏住了的恐懼感。

冷汗在兩人的額角凝聚,然後滾落下來,他們倆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那種“我們有兩個人,你只有一個人,我們憑什麽要害怕你”的念頭甚至都沒有在他們的腦子裏冒出來過。

“岳淺淺長得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眼睛裏有沒有神采……”陸烨的聲音依然很輕,卻威懾力十足,“都不是你們可以評頭論足的。你們連出現在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記住了嗎?”

兩個人被陸烨看得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行,手足冰冷身體僵硬,連勉強點一下頭都做不到。

“不說話我就當你們默認了,現在你們可以滾了。”陸烨冷冷地揚了揚下巴,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們:我是陸烨,我這個人,從來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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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最後再看這兩個慫包一眼,轉身往高一七班的方向走去。

陸烨走之前留下的那個眼神有多可怕,圍觀的人都沒有看到,總之那兩個男生在原地站了至少有五分鐘,才手腳逐漸回暖,互相攙扶着離開。

**

剛一踏進教室門,陸烨就聽到了兩道格外清亮的噴嚏聲,他皺了皺眉,匆匆把文件放在了座位上,就拿着杯子去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走過去往淺淺手背上碰了碰。

正低着頭擤鼻子的淺淺也沒顧得上看來人是誰,就把杯子接了過來抱在懷裏捂着,然後才擡起頭來,她的臉色本來應該是蒼白的,雙頰上卻暈着兩團不正常的酡紅,眼下的青黑濃重得有點吓人。

陸烨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确定她沒有發燒以後,才問道:“怎麽黑眼圈這麽重?晚上都沒有好好睡覺嗎?”

“……不是我不想好好睡覺啊,”淺淺帶着鼻音,委委屈屈地說道,“我鼻子堵住了,睡覺的時候只能用嘴巴呼吸,但用嘴巴呼吸喉嚨會很難受,喉嚨一難受我就會咳嗽,有時睡着了都能把我咳醒過來……”

“喉嚨怎麽會難受?開了空調嗎?”陸烨問道。

淺淺點點頭。

“冬天開了空調睡覺最好在房間裏放個加濕器,這樣空氣就不會太幹燥,你用嘴巴呼吸也不會那麽難受了。”陸烨出主意道。

“我房間裏有加濕器,”淺淺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可是效果不大好。”

“那你再在房間角落裏放幾盆水呢?”

“我今晚回去試試。”

**

就在淺淺冷得恨不得能裹着棉被來上學的時候,期末考試季終于來了。

天氣冷了以後,淺淺寫字的速度都慢了許多,她難得整場考試都一直低着頭在寫,把最後一科的試卷交上去了以後,淺淺感覺這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

拿成績的那一天,同學們再次被淺淺除了語文科目以外只要是做了的題就一定能夠拿滿分的神技能所震驚,而陸烨長盛不衰的成績也讓同學們望斷了脖子。

開完家長會後,淺淺挽着岳其琛的胳膊,興高采烈地回了家,一點也沒感覺到陸烨那深刻注視着她的、幽怨的眼神——

自從被岳其琛防範上了,他能跟淺淺獨處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就連每周兩次的遛狗活動,也被活生生的削減成了一次。

除 了天然呆以外,淺淺的另一大屬性是宅女,她不喜歡逛街,衣褲鞋帽有媽媽幫她張羅,想吃什麽東西只需要撒個嬌賣個萌哥哥就會去給她買回來;對“世界這麽大, 我想去看看”也不是特別感冒,就她的身體狀況,家裏人也不會允許她做這麽任性的事情;更沒有戶外寫生之類的必須出門的愛好,她所有喜歡做的事情——練字、 做手工、背生詞、睡懶覺、曬太陽,都可以在家裏進行。所以只要她想,她可以整整一個月呆在家裏不出門。

眼看着她在家裏窩了足足半個寒假,岳其琛是真的害怕她就這樣悶出病來,于是在臨近年關的那幾天,一家人聯合起來連哄帶騙地把淺淺帶出了家門一起置辦年貨。

在淺淺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已經在淺淺家門外在蹲點了三天的陸烨雙眼一亮,跟了上去。

說 是全家一起置辦年貨,但真正勞心勞力的只有岳爸爸和岳其琛兩個人,岳媽媽和岳淺淺這一對母女純粹是出去玩兒的,哪兒就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就往哪裏蹿,走之 前也從來不會打一聲招呼,時常岳爸爸和岳其琛走着走着,回頭一看——人沒了!因為不知道人是什麽時候不見得,所以又不得不滿大街地找。

岳媽媽看着十分年輕,和淺淺站在一起的時候就跟一對姐妹花似的。岳爸爸也不怎麽顯老,岳其琛長得跟岳爸爸特別像。每每父子倆找到了不靠譜的母女倆,就會擺着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訓斥她倆一頓,母女倆自知有錯,被訓了也不敢吭聲,低着頭唯唯諾諾的,看得陸烨直發笑。

淺淺吃着餅幹跟在提着大包小包的岳其琛從置辦年貨的最後一站——超市裏走出來,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了沒兩步,她就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若有所思地往四處看了看。

淺 淺他們所在的街道是南區今年內新興起來的步行街,雖然名字叫步行街,但因為街道兩旁沒有設置阻攔車子的路障,所以車子還是可以開進來。a市是內陸城市,臨 近年關,很多在外地打工或者經商的人都回到了家鄉準備過年,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非常多,重要的交通樞紐一天少說也要擁堵個三四次,坐車反而沒有步行來得 快,這就是淺淺一家出門置辦年貨卻沒有開車的原因。

淺淺的目光在街上龜速爬行的車輛間、街旁熱鬧非凡的店鋪間、街邊客似雲來的小吃攤子間轉來轉去——沒有看到熟人,但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卻是那麽的強烈。她猶豫了一下,收了餅幹盒子正要往前走……

“淺淺,怎麽了?又想跑到哪裏去?”

已 經走出去了三四米遠的岳其琛回頭看到淺淺沒有跟上來,反而一副要往相反的方向走的打算,不由得快步走回來叫住了她,在她轉過頭來的時候,他擡起手對她展示 了一下自己這滿手的東西,無奈地說道,“淺淺,你就別亂跑了行嗎?逛了一整天了,哥哥和爸爸都有些累了,更別說我們還提着這麽多東西,實在沒有精力去找你 了。”

“我沒有想亂跑,哥哥,”淺淺撇了下嘴巴,“我是覺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有人在看着你?”岳 其琛聞言皺起了眉頭,暗自提高了警惕——這大過年的到處人都很多,犯罪分子也格外猖獗,嘴上卻安慰着淺淺,“不用太緊張,可能是有認識的人在捉弄你。”他 說着,又上前兩步站在了淺淺身旁,用他比淺淺高出了一個頭的個子向四處觀望了一番,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他松了口氣,低頭哄淺淺:“沒看到有認識的人啊,淺淺,是不是你的錯覺啊?”

“錯覺?”淺淺偏着腦袋想了一下,說道,“不會吧,那種感覺挺真實的。而且也不止這一次,就今天下午,逛着逛着,我就覺得有人在看我,至少有三四次吧。”

岳其琛知道淺淺不會說謊,但他對淺淺的神經有沒有敏感到可以發覺有人在偷看她的地步實在沒有把握,他又往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看了看,确定了沒有形跡可疑的人物以後,也不管自己手裏提着那麽多東西,就把淺淺往懷裏一攬,摟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能因為淺淺的神經比較粗就不相信她說的話——萬一是真的有不法分子盯上了他可愛的妹妹呢?看來以後還是不要随随便便帶淺淺出門了,這不,好不容易出門一次,淺淺就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把人悶出病來了事兒小,把人弄丢了才事兒大啊!

一路上淺淺都顯得顧慮重重,每走四五步就會回頭看一看。

回家後,岳其琛即刻把這事告訴了父母,一家人坐成一桌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以後開車出門,年關前後正是走親訪友的高峰期,不可能真的讓淺淺一個人留在家裏,堵是堵了點,但畢竟安全至上。

事 後岳其琛又仔細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對——要說這淺淺出門的時候,可以說是從頭發絲武裝到了腳趾頭,恰好穿的又是一件灰撲撲的呢子大衣,那大衣保 暖的效果是杠杠的,就是樣式不大好看不受女孩子喜歡,把衣服領子一豎,別說能不能看清楚她的容貌了,就連她是男是女都不好分辨,就算真是人販子,也不大可 能會盯上她,莫非是……

真的把淺淺當銀行搶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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