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記憶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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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系的房間。

深藍色的窗簾搭在落地窗的兩側。陽光由外湧入，灑在地板上，形成圈圈光暈。淺藍色的單人床上擺放着疊好的幹淨衣物，上面飄動着浮塵，似有精靈在光中起舞。桌上放着一盆胖胖的仙人掌，碧綠的身子懶洋洋的蜷在花盆中央。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寧靜的味道。

“這就是你的房間。”身穿鵝黃衣服的女孩站在門口，兩個羊角辮跟着女孩的語頓一跳一跳，“我叫月染央，歡迎來到‘月滿島’，孤礁。”名喚孤礁的男孩站在女孩面前，他擡頭看向女孩。心髒某處開始變得暖烘烘，他已經多久沒有看到如此燦爛的笑臉了……

女孩逆光而站，背後被鍍上金光。

“嗯，染央。”陽光融入男孩雙眼，原本深沉陰暗的藍眸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好像淩晨的海平面，旭日升起時，壯麗而熱烈。

“孤礁，累不累？師父太過分了，居然又不讓你吃晚飯。”女孩蹲在地上用袖子替身負巨石金雞獨立的男孩擦汗，稚嫩的面孔向少女轉變，“看，我剛從豆叔那拿的，趁熱吃！”

汗流不止的男孩嫌棄的撇撇嘴，“居然又是豆叔，我想吃蛇女姐姐的酒釀包！”

“有吃的還這麽多廢話。”女孩拍了一下男孩的頭，随即又心疼的揉了揉，“居然跟火猴打架，也就你能幹的出來。也不怪師父罰你，給你點教訓也好。你——”

“行了行了！”男孩翻翻白眼打斷女孩的絮叨，“多大點事唠唠叨叨的。那幫臭猴子仗着能噴火就到處欺負人，我不給他們點教訓，讓師父的面子往哪擱。我——”男孩一臉不屑，還想再吹幾句，卻突然感覺有水珠滴在他頭發上。

……下雨了？男孩疑惑擡頭，正好看見掉淚珠的女孩。

“染央，我不是……”男孩一下慌了神，“那個，這個……你別哭……”

自己真是笨，又把她惹哭了！白癡月孤礁！！

男孩局促的不行，想抓頭，可手又得扶着石頭。而且一緊張自己就結巴，不能像平常那樣說笑話逗她。

看着對方身負巨石還一臉窘迫樣子，女孩破涕為笑。她左手摸着眼淚，右手抓抓男孩的頭，“你這個一緊張就頭癢的毛病還沒改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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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紅了臉，只能跟着笑起來。

孩子獨屬的清脆笑聲回蕩于“月滿島”，天空被染成暖紅色。

“月孤礁，你要是再去靈目島找蛇女喝酒，我就，我就……”

時光飛逝，女孩長成少女。原本可愛的面孔如今變的成熟精致，窈窕的身段，處在女孩跟女人之間的年紀，散發着獨特的魅力。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雙盛滿陽光的眸子，依舊閃爍。

被罵的少年斜坐在椅子上，半眯着幽藍雙瞳。銀色長發束起，幾縷銀絲搭在臉龐，更添幾分風流。

當年那個傲嬌男孩已經成長為整個冥海最受歡迎的美少年。

“你就，你就怎樣。去告狀？我才不怕老頭呢！杜莎莉姐姐的美酒還在等着我，先走了。”少年一個躍步離開了屋子。

少女愣在原地，剩下的半句話緩緩吐出，“我就不給你吃我的生日大餐。”

傍晚的冥海十分靜谧。

月滿島岸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在一起，肩頭微微聳動。

海風吹拂衣角，這是冥海溫柔的安慰。

突然——

“砰——”不知何處傳來巨大聲響。

少女擡頭，看向天空。

而天空，亮如白晝。

原本滿目的黑色一下子絢爛，天空中綻放着大朵大朵的紅蓮。

少女呆呆地看着滿天的火花，眼底也染上了熱烈的顏色。

“生日快樂，染央。”清亮的男聲從海上傳來。

少女起身，望向前方。只見一片白光漸進，少年由海上走來，身後是滿目蓮花燈，灼灼的像烈焰一般。

天空，大海，交相輝映。

少女看着少年，臉上淚痕未幹。少年走上岸，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柔聲說：“生日快樂，愛哭鬼。”

少女一怔，咬住下唇，猛地轉過身，雙手在臉上胡亂抹着，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不是去找蛇女喝酒去了嗎？”聲音帶着濃濃鼻音。

“對啊，喝完就拜托蛇女姐姐們幫忙啦。”少年抱着後腦，“要想請火舞島的飛鳥大哥們把天空弄得漂亮點可是需要美女加美酒啊。”

他繞到少女面前，拉下她的手，“現在轉過身，我還有好東西給你。”

天空大海已經恢複靜谧，周圍一片黑暗。

“還……”少女有點小緊張。

少年捂住她的嘴。“噓——你聽……”

少女不再說話，她盯着眼前的黑暗，認真的連呼吸都放緩。

終于，她聽見了從海的盡頭傳來的歌聲，那如天籁般的嗓音帶着淨化一切的力量。

“是，是冥海人魚？”少女輕呼。旁邊的少年笑容加大，輕輕握住少女微顫的手。

冥海人魚是生活在冥海深處最神秘高貴的一族，有着最純粹的淨化之力。人魚的歌聲堪比上神界仙樂，可以提升靈力，還能延年益壽。除了特殊情況，他們一般不離開自己的領地，也不喜歡跟別的種族的生物交流。所以，他們的行蹤幾乎沒人知道。

“你是怎麽做到的？”雖然自己從小就生活在冥海，可也沒機會見到這最神秘的一族。少女看向少年，滿臉不可思議。

“嘿嘿，原來幫他們解決了點麻煩。”少年有點得意的挑挑眉毛。

伴着歌聲，少年少女并排躺在岸邊，眼前是一片漂亮的黑色。

“孤礁，你真是神了。”少女彈了一下少年的頭，“居然一天內去了靈目島跟火舞島，還找來了冥海人魚，你……”

“怎麽樣，崇拜哥吧。”少年枕着左手臂，右手指着天空，“不過，我不只去了這些地方哦。”他伸開五指，眼中藍光閃過。

一個金點出現在遠方，逐漸靠近。

那是一只金色飛鳥。

“啾昂——”嘹亮的叫聲劃破長空。振翅，俯沖，在黑色的背景下，那抹金色更為清晰。

“金鳳！”少女有點歇斯底裏地叫了出來。少年又嘿嘿幾聲，他拉着少女起來，走向降落在他們身旁的金色鳳凰。

“這是我跟織素島的千機要的，他們的金鳳群剛好生了小金鳳。現在，送你啦。”少年說的滿不在乎，拉着少女的手拍拍金鳳。金鳳好像聽懂他們的對話，漂亮的頭蹭了蹭少女，讨好的叫了叫。少女笑得開心，伸手一下一下輕撫着金鳳的長翎。

“……怎麽樣……喜歡嗎？”少年偷瞄了少女一眼，生怕自己的驚喜讓對方不滿意。

“嗯，非常喜歡。”少女沖少年燦然一笑。

“上午的事……對不起啊……”

“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罰你不準吃我的生日大餐。”

“啊？我今天跑了三大島，啥都沒吃着！”

“……那好吧，看在小鳳的面子上給你吃一點。”

“小鳳……你起名倒是快。”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憐喽，小金鳳，你以後要像我一樣被管頭管尾了。”

“說什麽呢，月孤礁，皮又癢了吧。”少女瞪了少年一眼，威脅的揚起拳頭。而此時已經認主的金鳳附和着自己的主人沖着少年挑釁的叫了幾聲。

“喂喂，居然聯合欺負我！哼，我現在就去把你的生日餐都吃光！”少年做了個鬼臉，向家裏跑去。

“你吃一個試試看！”

嬉笑聲回蕩在冥海，一切都還和平。

“成人禮就要開始了。”少女展平了少年衣服上的皺褶，“快去吧。”

可少年卻冷着臉不說話，只是機械的給旁邊的小鳳順毛。

“怎麽了？第一次離開冥海很緊張嗎？”少女笑着拍了拍少年的頭。少年撥開少女的手，繼續氣鼓鼓。

“你從剛才開始到底在介意什麽啊！”少女也有點毛，抱胸而站。少年抿抿嘴，向少女伸手。

“什麽？”少女眨眨眼，有點疑惑。

“禮物！”少年終于炸毛。聞言少女“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随即一臉無辜地攤手。

“抱歉，忘了。”但臉上卻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不過少年早就沒了平時的洞察力，聽到這句話，徹底自燃了。

“月！染！央！”語氣既惱火又委屈。

“白癡~”少女一下子笑了出來，眼睛熠熠生輝，“當然是騙你的啦~”她從懷裏掏出一根金色墜子。

“給你，我特意去黑森島請哈林做的。”

“就這個？”少年有點嫌棄的接過。

金色鏈身上挂着一個圓形的水晶，既不華麗也不神奇。少年撇撇嘴。他拿着水晶映向陽光。突然，水晶表面浮現兩個小孩，那是十歲的染央跟八歲的孤礁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他們倆成長的點點滴滴在這個小小的水晶上演着。看到這，少年不由扯出一個笑容。

我跟染央，已經認識這麽久了啊。

“怎麽，入不了孤礁大人的法眼？那還我好了。”少女作勢要槍，少年趕緊護住。

“哪有送人的東西又要回去的道理。”少女看着努力掩飾自己感動的少年，笑着搖搖頭。

“成人禮快樂。”少女望着少年一字一頓，“我最重要的家人。”

“嗯……”情之所至，少年略有哽咽，“我……”接下去的話卻怎麽也張不了口。

望着女生的笑顏他的心情慢慢平靜。

“行啦，我走喽。”

“別給師父惹事。”少年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然後突然趁少女不注意偷親了她的嘴角，拔腿就跑。

“月孤礁！臭小子！！！”不理會少女惱怒的吼叫，少年邊跑邊笑。

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禮物啊。

“染央……”少年長大成人，高大的身軀站在殘陽下被渲染上莫名的蒼涼。

語氣透着絕望，“跟我走吧。”

對面的人笑了，那是長大之後的少女。容顏更加妩媚動人，但那雙原本燦若星辰的眸子卻已暗淡無光，笑容絕望悲涼還帶着恨意，“師父在這，你讓我去哪兒？”

“跟我走吧。”他重複，語氣帶了一絲懇求。她笑容更盛，眼底的悲傷卻更濃，“師父在這，我哪兒都不去。”說着，輕輕撫了撫身旁的墓碑，“哪兒都不去。”

“染央……”他輕喃。

“你走吧，從此以後，冥海再沒有月孤礁這個人。”她斂了笑容，安靜地看着他，眼神陌生而冰冷。

他不回答，只是看着她，最後似乎終于做出決定：“好，染央，如果你希望……”

“從此，九界之中再沒有月孤礁這個人。而我，也永遠不會再踏入冥海一步。”說罷，他将手中緊握的東西放在地上，轉身遠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到對方完全消失，她才緩緩走到他剛剛呆的地方，拾起一條金色挂鏈。

淚流滿面。

“孤礁，孤礁啊……”再也撐不住，她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遍八大島，全冥海都能感覺到她的悲哀。

從此，陽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