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抓回獄犯

二人越玩越有興致,午飯時,江媽媽叫了幾聲,二人才念念不舍的丢擱了手裏的棋子。黎婉吃得極快,老夫人也是,江媽媽無可奈何嘆了口氣,心底又好笑。

秦牧隐細嚼慢咽,動作優雅,一碗飯沒吃完,二人已經下桌搬着棋盤坐到床上去了。

老夫人嫌椅子硬,将棋盤移到炕上,擱在梅花朱漆小幾上,坐在兩側,腿上蓋了條毯子,極為舒适。

冬日的白天短,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用過晚飯老夫人興致不減,秦牧隐說明早有事忙,她才歇了拉着黎婉再戰的心思。

老夫人眉眼含笑,看得出心情極好。

而旁邊的秦牧隐,今個兒說了陪老夫人,與老夫人說的話不超過四句,其中三句都是他在旁邊觀棋,老夫人嫌他礙着了的抱怨。

老夫人執意要在門口看着他們走,黎婉無法,提着燈籠,秦牧隐走在前邊,她跟在後邊。

看不見燈籠的光了了,老夫人才折回屋裏,江媽媽在收拾棋盤,她邊解衣衫邊與江媽媽說起黎婉,“那孩子不錯,什麽都想着牧隐,牧隐一說有事兒忙,她眼神都變了,恨不得快些回去!”

江媽媽也留意到了,嘴上附和她,“別說,侯爺性子冷,淡漠慣了,今個兒能和夫人一起怕是轉性了,老夫人過不了多久就能抱孫子了!”

江媽媽心裏還是不太看好黎婉,和她打聽來的消息有些出入,不過,日子久了總能看出好壞。

老夫人嘴角淌着笑,進了裏屋,江媽媽聽到她說,“是啊,快抱孫子了!”

江媽媽把棋盤放在書架上,棋子擱在上邊,轉而去收桌上的花樣子,一看,她愣住了,畫上,遠處的山,近處的村莊,飄零的樹葉,飄灑的秋雨,對作畫一無所知的江媽媽不得不驚嘆一句,意境深遠。

可是……

她将畫卷起,進屋,遞給老夫人,“小姐,您瞧瞧,侯爺畫成這般,繡得出來嗎?”

老夫人展開畫卷,看了半晌,搖搖頭,溫聲道,“京裏能照着這花樣子繡出屏風的人屈指可數,算了,去繡裝找繡娘繡一副吧!”

老夫人又端詳了一刻,其中,有幾處下筆不均,她一琢磨,雨怕是後來添上去的,中間的幾滴墨有拿清水暈染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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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隐走神了才會如此!

老夫人想到了什麽,笑着将畫遞給江媽媽,“改日,把畫送去畫閑院,讓夫人處置吧!”

江媽媽心底直呼可惜了,畫了一天多,白畫了!

此時的畫閑院,黎婉坐在梳妝臺前,秦牧隐沒有走的意思,也就說,兩人還如昨晚般,躺着,睡覺?

黎婉光是想,臉就紅了個透徹。

反觀秦牧隐,面色如常,平靜無瀾,好似再平常不過似的。

秦牧隐先上床,黎婉随後,以為會像昨晚睡不着,誰知沾了枕頭,意識就模糊了!

秦牧隐聽着旁邊沒聲,側身一瞧,她閉着眼,雙手抓着被角,神情安詳,他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起身熄了燈,回到床上躺好,他想,成親以來,她一個人住在兩人的新房裏,是怎樣的一番心境,想得越多,越發沒了睡意。

明日,就叫全安把書房的床撤了吧……

翌日,黎婉醒來時,身邊空空如也,她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好似沒做夢。

全安抱着大紅色錦被回來時,黎婉心底狐疑,全安有眼色的上前解釋,“侯爺說天冷了,書房沒炕,搬回來暖些!”

黎婉笑笑,吩咐紫蘭接了被子,全安松了口氣,喜滋滋的走了。

秦牧隐不在,黎婉記着答應秦牧隐的事兒,讓紫蘭把管家叫來。

侯府有三名管家,一位大管家,兩位二管家,黎婉問過張媽媽,得知二管家全康負責采買,叫紫蘭把全康叫來。

屋裏燒了地龍,黎婉舒适的靠在椅子上,懷裏抱着抱枕,琢磨着給書房種什麽植株。

全康今年三十而立,身形壯碩,濃眉大眼,五官周正,黎婉和他說了意思,全康躬身行禮,“行,夫人,冬天了,街上賣臘梅的人多,這時候買回來過段時間就能賞花了!”

黎婉腦海一直想種幾株海棠花,這種天不行,她張嘴,又說了幾種花草,全康記住後就退下了。

黎婉問旁邊的張媽媽,“全康是府裏的家生子?”

她疑惑,全康的身形一看就是軍營出生,不像能屈在府裏當管家的人。

“全康進府時才七歲,老侯爺從街上撿回來的,說全康是塊料子,從軍必有作為!”後邊的話張媽媽就沒說了。

老侯爺一死,老夫人心如死灰,府裏沒人管他,後邊發生了事,十三歲的全康找到老夫人跟前,說願意賣身在府裏,伺候侯爺一輩子。

老夫人記着老侯爺的一番話,哪能委屈了他,府裏正是用人之際,老夫人依舊把他送去了軍營,幾年後,全康回來了,不知為何,留下來當了二管家,府裏的人對他極為敬重,因他入過軍營,出去采買時,許多人都懼他,不敢哄擡物價。

老夫人待黎婉好,張媽媽就多提點了她幾句,“侯府的鋪子,田地,莊子,都是二管家管着,侯爺得閑了會翻翻賬冊,十多年了,沒出過岔子!”

意思是提醒黎婉,全康這人不能得罪了。

黎婉嘴角噙笑,道謝後問起李媽媽來,“李媽媽怎麽樣了,紫蘭送去的藥膏可有用?”

張媽媽眉色一彎,恭順道,“今早李媽媽還說可以當值了,我看着她臉色不太好,讓她再歇上一日,明日來給夫人請安,夫人不怪我擅自做主吧?”

黎婉笑着褪下手上的镯子,遞給張媽媽,後者連連擺手,黎婉拉着她,給她戴上,漢白玉色的镯子晶瑩通透,黎婉專門為張媽媽挑的,李媽媽她也備了一份。

“張媽媽收着,以後我還要你們提攜,李媽媽的事老夫人發了話,不急一時半會,讓她身子骨好了再說!”

張媽媽和李媽媽前世與她不對付,多是她的原因,當時,全府的人入了獄,就她一人好好的,張媽媽和李媽媽氣得拿凳子砸她,還是老夫人護住了她。

前世種種,她不願意多想,倒是全康,上一世,她記憶裏是個模糊的影兒,不曾有印象。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來臨時,外邊傳來了消息,逃獄的幾人被抓回來了,秦牧隐帶人在一處宅子找到的幾人。他們不敢出門,只能躲在宅子裏,請婆子伺候着,秦牧隐進屋時,幾人喝了酒,旁邊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抓回來了。

紫晴說起此事,晶亮的眸子漸漸黯淡下來,她差點忘了,在夫人跟前提起侯爺,不可得意忘形露出不該有的情緒來,斂下眼睑,眼底淌着一汪委屈。

“我在街上遇着夫人了,夫人讓我和您說,得空了回一趟黎府,把侯爺也帶着,說要好生感謝侯爺一番!”紫晴小心觀察着黎婉神色,又道,“還遇着表少爺了,他好像過得不太好,愁眉不展,可能官職沒定下來!”

黎婉冷哼,最後一句話才是她今日的重點吧,故作不懂的眨眼問道,“哦?怎麽回事,表哥中了進士,怎麽還沒定官職?”

紫晴攪了攪手裏的帕子,咬着嘴唇道,“奴婢也不清楚,主子與侯爺回了黎府問表少爺就知道了,表少爺和您自幼關系好,您問他肯定什麽都會說的!”

紫蘭在旁邊握緊了拳頭,真想将紫晴托回屋暴打一頓,主子的神色分明不想聽,她還不依不撓,主子和侯爺關系好不容易好了,她又想幹什麽?表少爺對主子有情,這麽多年礙着身份沒說是因為表少爺心高氣傲,看不上主子,誰知,主子有能耐,嫁進了侯府,表少爺心裏不舒坦了,又想回來糾纏主子。

男人嘛,得不到即最好。

黎婉端起茶盞,沉思不語,紫晴以為她聽進去了,心底閃過一絲不快,沒表現出來。

黎婉想的不是劉晉元,而是獄犯,人抓着了,和上輩子就不同了,黎婉想,該是秦牧隐的緣故。

上一世,她因着劉晉元和秦牧隐吵了一架,劉晉元得了差,黎忠卿的事兒她想不過罰些俸祿,沒放在心上就沒與秦牧隐說,誰知,被罰俸祿的三個月,黎府卻出了事。

劉氏将家裏的銀子給劉家買了宅子,剩餘不多,又逢劉家人進京,黎府更捉襟見肘,黎婉拿了她的嫁妝送回去,劉家人見她出手闊綽,明裏暗裏捧着她,黎婉腦子糊塗,回侯府問管家要銀子,又将老夫人送給她的金釵首飾帶了些回去,面子有了,也在江媽媽跟前落下個斂財,摳門的印象。

甚至在屋裏碎碎罵了江媽媽一通,這事傳到了江媽媽耳朵裏,以至往後,江媽媽背着老夫人,沒少對她橫眉冷嘲熱諷,她心虛,只能當沒看見,縮着脖子做人。

傍晚,秦牧隐從外邊回來,他的習慣是先回書房換衣衫,走到院門口,那裏有好幾人,全康站在一側吩咐他們往裏搬花盆,墨綠色花瓣狀的花盆裏,枯萎光禿的枝幹直突突豎着,毫無生氣。

視線往裏,黎婉站在走廊上,手伸得直直的,不停比劃着。

走廊下,兩個人前後擡着花盆,左右挪着,光潔伸展的枝桠間,隐隐露出黃色的花骨朵。

秦牧隐斂目,全康做事謹慎周全,該是黎婉要種臘梅,他尋了不同的品種來,黎婉吩咐小厮放在窗戶邊的,正是結出了花骨朵的臘梅。

估計是小厮一直沒放對地兒,她的眉蹙成了一團。

見着他,全康躬身行禮,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秦牧隐擺手,“不用行禮了,把夫人吩咐的事做好!”

徑直走上臺階,目光逗留在她凍得通紅的手上。

“全康,你來安置快開花的這幾株!”說完,秦牧隐進了書房。

黎婉愣在當場,前一秒還說聽她的吩咐,下一秒就把事兒交給了全康,她一洩氣,感覺手快凍僵了,垂目,将手插。進暖爐裏,心底苦澀。

紫蘭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夫人,侯爺心疼您,這麽冷的天,您回屋裏歇着就好!”

紫蘭站在黎婉身側,侯爺往這裏瞥了好幾眼,她都看見了。

黎婉神色不自然的扁了扁嘴,走到門口,躊躇片刻,沒有進屋,轉身離開時,聽到裏邊傳來秦牧隐低沉悅耳有磁性的嗓音,“進來吧,待會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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