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意識到她做了什麽,黎婉起身站直,眼神惶恐不安的看着秦牧隐的臉,吞吞吐吐道,“侯爺,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

秦牧隐直直的看着她,她的唇較剛才更水潤,說話時微微翹着,他垂下頭,掩飾住口中因幹咳而引起的吞咽。

黎婉心裏越發沒底了,手搓了搓衣袖,摳着袖邊雪紡薄紗,像要把它摳出一個洞來。

“岳母可是有事囑托你?”

秦牧隐移了話題。

黎婉重新擡起頭,他沒有生氣,黎婉暗暗松口氣的同時臉又紅了,微微側着身子,盯着床邊的花瓶,道“母親知道您受傷了,想上門看看,擔心不方便讓李婆子先問一聲,妾身想着馬上中秋了,二弟三弟也會回來,就自做主張邀請她們中秋來府裏!”

秦牧隐聽完她的話,心裏莫名煩躁,嫁進侯府快一年了,她沒有半點主子的樣子,什麽叫自作主張,她是侯府的主子,難道邀請岳父岳母來府裏,他和老夫人會不高興不成?

再開口,語氣便有些不好,“你是主子,岳父岳母來理所應當,以後別在小心翼翼看我和老夫人臉色!”

黎婉垂着頭,屋裏的氣氛有些僵,黎婉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秦牧隐也知語氣沖了,動了動身子,皺着眉道“你讓全安進來!”

剛才兩人動靜大,傷口裂開了。

黎婉心裏的委屈被他的話一沖,立馬沒了,擔憂道,“是不是又痛了?”

他的傷重,要先抹了揉碎的草藥,然後用紗布裹起來,一日上兩次藥,要是中間傷口裂開了,則要将傷口清洗幹淨後塗了止血的藥膏再抹草藥。

秦牧隐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道,“叫全安來!”

腰上抹了一圈草藥,肌膚的顏色也變了,下意識,秦牧隐不想她看。

黎婉跑到門口叫了聲全安,全安轉身跑了,不一會,端着一個藥盆來,身後,全平端着一個水盆,裏邊的水冒着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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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站在旁邊,仔細看全安怎麽服侍他的。

秦牧隐瞥了眼,見她目光專注,随着她去了。

衣衫解開,白皙的手臂上還有兩道傷,可是,很快,黎婉就将兩道傷抛開了。

白色的紗布被草藥染成了灰色,全安一圈一圈将紗布解開,貼在肌膚上的草藥掉了一下,然後,全安拿起一個手掌大的木鏟子,輕輕将肌膚上的草藥刮掉。

黎婉才看清他的傷口,猙獰的傷,差不多大拇指粗,中指長,兩邊的肉黑紅的往外翻着,上邊殘着藥渣,全安繼續輕輕的刮,黎婉注意到秦牧隐不自主的戰栗了下。

全安的手有些抖,嘴裏抱怨道,“侯爺,您要小心着,傷口裂開流了血,草藥貼着血幹了後就不好弄了!”

侯爺的傷太嚴重,草藥是防止發炎,大夫說傷口太大,要是不全部抹上草藥,發炎後會更嚴重。

黎婉腦下愧疚。

全平上前扶着秦牧隐坐下時,她急忙上前搭把手,被他拒絕了。

把多餘的刮幹淨了,全安洗手後從盆裏擰了巾子,黎婉提醒,“會不會太燙了?”

全安雙手不時換着巾子,這麽燙貼在秦牧隐的傷口上,他承受得住嗎?

全安解釋,“夫人,這水是剛從鍋裏倒出來的滾水,大夫說滾水幹淨,不易發炎!”

全安做了兩日已經很熟練了,尖着指尖将巾子展開,撲到他的傷口時,然後,見秦牧隐臉抽了一下,随後,平靜無瀾。

巾子搭在傷口上,全安又擰了一條巾子,遞給秦牧隐。

知道要将周圍的草藥擦洗了,黎婉上前,“侯爺,不若我來吧!”

後腰處他不好弄,而且,他手臂也受了傷,不方便。

秦牧隐眉梢一揚,促狹道“這麽燙的巾子你敢拿?”

黎婉伸出的手一頓,巾子上冒着熱氣,他不似全平,一雙手抓着,她踟蹰片刻,猶豫道,“可以吧!”

秦牧隐把巾子遞給她,黎婉接過,瞬間,感覺手掌滾燙,下意識要把它扔了,誰知,秦牧隐奪過了巾子,笑道,“還是我來吧!”

她的手細膩滑嫩,上次洗個墨水就搓得破了皮,要是給他擦洗,手估計都費了。

黎婉赧然。

秦牧隐看了眼旁邊用木槌壓草藥的全平,臨時改了主意,“你們先出去,夫人給我上藥就好!”

全安全平應聲退下。

秦牧隐想起一個問題,巾子已經髒了,他吩咐黎婉,“将水盆端過來,放在凳子上!”

黎婉沒再說幫他擰巾子的話,将凳子擱在他腿間,然後将水盆放上去。

秦牧隐将巾子挂在盆沿,揭了傷口上的巾子。

全安都要尖着手指,他好似一點也不怕燙,巾子在雙手間搓了兩下,水立馬變了顏色。

然後重新蓋在傷口上,這一次,他神情舒展,很享受的模樣。

秦牧隐周身輕松了許多,因為要擦洗,水髒了就不行了,之後再擰了帕子擦洗周圍。

一切都完了,秦牧隐吩咐黎婉将水盆放到一邊,把藥盆放上來。

黎婉照做無誤。

“書架下的抽屜裏有一個青色瓷瓶和棉簽,拿出來!”

黎婉打開抽屜,果真有一個瓷瓶,旁邊擱着幾支棉簽。

秦牧隐本想叫她上藥,見她握着瓷瓶手止不住發抖,臉繃得直直的,話鋒轉開了,“你去衣櫃把白色紗布拿出來,待會要用!”

黎婉舒了口氣,熱水敷過,傷口更猙獰,她從到大就膽小,上輩子也不曾見誰受過這麽重的傷,她雙手已經發抖了,要是讓她上藥,她是不敢的。

黎婉拿了紗布回來,秦牧隐已經将傷口塗了藥,手拿鏟子挖着擦藥,人站着,凳子矮,不可避免要稍稍蹲着,樣子怪為滑稽。

這個黎婉一點也不怕,“我來吧!”

把紗布放好,接過了木鏟子,輕輕的将草藥貼在他的腰上,盡量不去看傷口。

弄好了,地上掉了許多草藥,秦牧隐盆骨處綁了布,褲子沒弄髒。

黎婉服侍他躺下,将凳子放回原位,出去叫紫蘭進屋收拾,她的指尖全是濃濃的草藥味,皺了皺眉,欲出去,聽到他說,“過來給我念書……”

黎婉低頭,甩了甩手,欲擡椅子過去。

秦牧隐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裏側,“坐上來吧,只要不碰着就沒事!”

黎婉面色一紅,身子往裏離得遠遠的,生怕一動就碰着他了。

秦牧隐好笑,手透過她腦後擱在她肩膀上,見她身子僵硬,往他肩頭靠了靠,黎婉扭了扭頭,“侯爺,您的傷!”

“頭靠在我肩頭,無事!”

黎婉還是害怕,兩人的姿勢就成了,除了脖子,頭,靠在他臂彎了,黎婉的腰,腿,極力的往裏側牆壁上靠。

秦牧隐忍俊不禁。

她的聲音舒緩,軟膩,秦牧隐聽到後邊竟睡着了。

聽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了,黎婉試着小聲叫了聲,沒有回應,随即,試着往裏動了動腦袋,然後,他的手動了。

黎婉急忙一動不動,即便身子發麻,腳心因為發麻癢得很。

他真的睡着了,黎婉不忍心吵醒他,拿左腳腳心搭在右腳腳背上摩擦着。

許久,腿上的麻意,癢意才沒了。

閉着眼,她琢磨着等秦牧隐醒了,她起床後問紫晴,李婆子找她什麽事。

說好了不睡,再睜眼時,夕陽紅彤彤的光穿過窗戶,在地面投下暈紅的輝,帶着,屋裏都染上了一層暈紅。

黎婉仰頭,秦牧隐睜着眼,眼裏帶着不曾有的溫柔,黎婉以為她看錯了,眨眼再看,他的眼裏全是平靜。

“醒了?”秦牧隐兩根手指扭着她的一撮頭發,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黎婉點頭,她還沉浸在可能是幻覺的愉悅裏,秦牧隐把玩她的頭發,還在她胸前往左扭着。

那撮頭發先是順着一個方向扭緊,然後,順着他手指松,頭發恢複了原狀,然後,他又扭起來,黎婉伸手将頭發抓了回來,“不能這麽玩,以後發質就壞了!”

“哦?”秦牧隐還沒聽過這種說法,手垂落在肩頭,笑看着她,“起吧!”

黎婉嘟哝了兩句,秦牧隐沒出聲。

黎婉起了,他還躺着,知道他因着下午的一番折騰,傷得不輕,黎婉提議,“不如晚上給你做一個鴨黃玉米?”

秦牧隐失笑,算是作為賠罪麽?

“晚上叫廚子準備就好,你要是無事,想想中秋岳母她們來怎麽招待吧!”

府裏有專門的廚子,秦牧隐說的招待是如何不驚動靜安院。

老夫人要是再來一次,他的傷口怕要多熬上兩三月才能愈合了。

黎婉沉吟片刻,鄭重道“無事,我爹娘不是愛計較的主,一家人坐在一起随便吃點什麽就好!”

劉氏眼裏,能出入侯府就是體面了,黎忠卿是不太管虛禮,以前在縣城時,周圍的人來往,帶禮的都少,縣城窮,大家更多的是在一起聊天,京裏雖然也是這樣去,可免不了要精心準備一番,雖然,精心準備的食物并沒有許多人吃。

秦牧隐知道她誤解了意思,也不糾正她,“你心裏有數就好!”

黎婉給他倒了一杯茶,見他喝了才轉身出去。

紫晴估計知道黎婉要找她,在門口候着了。

黎婉看了眼簾子,想到她出來時,秦牧隐像被人抛棄的眼神,心裏莫名一軟。

紫晴進屋,屈膝行禮,黎婉收回視線,目光倏地冷了下來。

紫晴身子一哆嗦,不知道從何事開始,主子就不信任她了,而且,還知道她與表少爺的事。

“可是有什麽事?”黎婉抓起桌上的茶碗,這是早上的,已經涼了,正和她心意,喝了兩口,才道,“平身吧!”

也不知是紫晴段數太高還是開竅了,黎婉去雲隐寺的一段時間,劉晉元找她,她舉止語言全是照着黎婉吩咐的來,劉晉元找她,問的無非就是她和秦牧隐兩人的事,估計想從紫晴嘴裏聽到她過得不幸福的話,可惜,他失望了。

紫晴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道,“李婆子說有人叫她傳一封信,奴婢不敢不敢貿然打開……”

黎婉拿着信,信封上什麽都沒有,她卻冷了臉。

上一世,劉晉元偶爾也會給他些心情,安慰他好好和秦牧隐相處,下邊的人不聽話就發賣出去,她是正經的主子,用不着受氣!

将信丢在桌子上,冷冷道,“你在黎府能到我身邊來也是李婆子在夫人面前說了好話?”

她口中的夫人就是劉氏了。

紫晴搖頭,當時,她在廚房裏當值,與幾位管事都搭上了線,得知黎婉說了門親事,她心思就琢磨開了。

下人們之前争鬥得厲害,尤其哪兒有空缺的時候,更是卵足了勁兒巴結主子身邊的人,黎婉身邊只有三個貼身的丫鬟,兩個一等丫鬟,一個二等丫鬟,紫晴知道,陪嫁都要湊夠雙數,就給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都送了禮,不僅如此,廚房二門的管事她也沒落下,送禮的銀子是表少爺贈的,表少爺的原話是,“你細皮嫩肉,哪能一直在廚房待着?”打賞了她許多銀兩,她到處送了禮,傳出了些風聲,開始有人看她不順眼。

還好,夫人挑中了她。

她拜托的人多,也不知道誰辦成了這事,她私心裏,希望幫她的人是表少爺。

紫晴老實将之前的事說了,黎婉冷哼一聲,肯定不是劉晉元,雖然他開口了劉氏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劉晉元做事小心謹慎,不會留這麽大的把柄。

“奴婢也不知道誰在夫人面前說了奴婢的好話!”

黎婉掃了眼桌上的信封,“下去吧,過兩日夫人會來,你找個時機套套李婆子的話。”

要不是這次,黎婉不會懷疑到李婆子頭上,李婆子黎家人進京時在路上買來的。

李婆子年輕時死了丈夫,唯一的女兒嫁人後過得不好,李婆子才将自己賣了,給女兒攢一點銀子。

劉氏動容,故而買下她,李婆子說夫家死了,隐了名字,叫大家稱呼她為李婆子。

這些年在府裏,她什麽都幫襯着劉氏,從未有過私心。

要不是黎婉知道劉晉元的能耐,也不會處處留意劉氏身邊的人,更不會發現李婆子有問題。

李婆子的身世是真的,應該是後來被劉晉元收買了。

黎婉吩咐紫晴退下,她打開紙,劉晉元人聰明,字跡都稍微改過了,可是,一個人的字跡可能變,寫作的習慣不會變,劉晉元寫字,橫筆喜歡稍稍從右往左拉,秦牧隐則是直接提筆,潇灑恣意。

信上問候了紫晴一番,贊美紫晴人長得漂亮,性格好,當丫鬟委屈了,說她性格急躁,遇事喜歡罵人,紫晴多忍着些,有朝一日自己翻身當了主子就好了。

黎婉要是沒看透劉晉元,肯定不敢相信劉晉元寫信向一個丫鬟支招,說自己的表妹性格不好,要是有機會,爬上我妹夫的床就是半個主子了,再也不用受我表妹的氣了。

黎婉笑了出來,将信原封不動的裝回去,劉晉元大婚,她可要送上一份厚禮才是。

要是劉晉元真的如表面正直就算了,要是沒有,她只能對興樂侯府的嫡三小姐表示歉意了。

天快黑的時候,大夫來了,黎婉知道秦牧隐該換藥了。

下午有了經驗,黎婉鎮定的解開秦牧隐腰上的紗布,刮了草藥,大夫皺着眉驚呼,“怎麽又成這個樣子了,不是叮囑你不能劇烈運動讓傷口裂開嗎?”

黎婉聽着紅了臉,大夫邊給他擦藥,邊絮絮叨叨念,黎婉才知,熱水敷上去,傷口又要許久才能愈合了。

秦牧隐難得沒反駁反駁大夫,“老夫人來了,就裝着走了機不餓,走得穩了才不會露出破綻!”

他說得散漫,大夫沒有反駁,走的時候沉聲道,“好好養着,不能再折騰了,要是以後隔三差五的裂開,一輩子就落下毛病了!”

秦牧隐鄭重的點了點頭,黎婉才知道,那一折騰,折騰得他有多慘,懊惱的同事忍不住诽謗,要不是他強勢,也不會弄成這樣。

秦牧隐叫她嘟着嘴,似笑非笑道,“想什麽呢?”

想你的霸道,黎婉不敢這般回答,叫紫蘭進屋收拾了屋子,秦牧隐要下床時,她大着膽子按住他胳膊,“大夫說了不能動!”

秦牧隐唇角淌過笑意,“如廁,大夫可有說怎麽辦?”

黎婉好不容易鼓起的勁兒瞬間消失了不說,還露了個大紅臉。

黎婉振振有詞的時候有板有眼,被打壓下去了後歇了菜,耷拉着耳朵,好不可憐,秦牧隐唇角的笑意加深,別有深意道,“大夫說不能走動,婉兒可要扶着我!”

黎婉的臉紅得能溢出汁來,含糊不清道,“我叫全安去!”

話裏忘了自己的稱謂,秦牧隐站起身,他不敢大笑,情緒波動大牽扯到傷口會更痛。

夜裏睡覺,秦牧隐要她去床上,黎婉搖頭,沒睡的時候還能控制着,睡着了就不好說了。

秦牧隐見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也不勉強她了,兩人一人一張床,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黎婉說她問全付支了兩千兩的事,害怕秦牧隐誤會,她保證道,“我娘送了一個鋪子,我準備裝飾後做點生意,會将那筆銀子還上!”

秦牧隐眼神冷了下來,“府裏的銀子就是給主子花的,用了就用了!”

意在提醒她,她也是府裏的主子,擔心她聽不明白,說得更直白了,“岳母找管家拿了銀子會不會想辦法還上?”

“當然不用了。”黎府的銀子都在劉氏手裏捏着,哪需問管家拿?

“這不就是了,同樣的理,府裏的銀子你用了就用了,為麽要還?”秦牧隐心底也奇怪,黎婉腦子裏到底想的什麽,府裏的銀子都是他們的,為什麽用了會想着還?

黎婉直覺想反駁不一樣,可是具體又說不上來,悶着頭,不說了。

她不出聲,秦牧隐繼續道,“府裏的銀子你要直接問管家拿,府裏以前沒有人管事,等我痊愈了,吩咐全付把府裏的賬冊交出來,你學着管家吧!”

黎婉騰的坐了起來,“妾身在家裏沒有學過,管不了,就讓全付管着挺好的!”

光是畫閑院她就忙得很,要是管偌大的侯府,黎婉肯定不能勝任,上輩子死纏爛打管家後,處處遭人白眼,現在這樣就挺好。

秦牧隐側頭,難得她會因為這種事炸毛,他細細想過黎府的情況去,劉氏管家,上邊沒有公婆,黎婉心裏的擔憂他清楚。

打定了主意,秦牧隐閉上眼,不在理會那邊急躁不安的黎婉,“要是不會,趁着我不忙,不懂的可以問我!”

黎婉哭着一張臉,躺下,想着怎麽拒絕了這事。

中秋那日,劉氏早早的就來了,廳堂,看着又長高不少的黎威,黎婉高興不已。帶着她們去靜安院給老夫人磕頭,老夫人見着黎威喜歡不已,賞賜了許多東西。

黎城明顯沒有黎威讨喜,細細對比,黎城的性子和秦牧隐有些相似,心思重,說話穩,挑不出錯,可是讨不了長輩多少喜。

黎威則不同,性子跳脫,說話都是随着性子,說起甜言蜜語好像飽讀詩書的才子念詩,張嘴噼裏啪啦一大通,用詞沒有重複。

昨日,秦牧隐教她怎麽和老夫人說及時看他躺在床上也不會讓老夫人擔憂的話。外邊包括皇上都知道他受的重傷,做戲做全套,他自然要學得像樣才行。

黎婉半信半疑的和老夫人一說,老夫人真的沒有懷疑,還與她說,“親家公,親家母來,也讓牧隐躺在床上,他們的人品沒話說,可是還有下人不是?”

黎婉鋪墊這麽多,就是等她這句話。

劉家人上門做客,老夫人肯定要去畫閑院,見秦牧隐躺在起床上,會不會起疑是問題,她這麽一說,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給老夫人請了安,一行人相攜着往畫閑院去。

黎忠卿是男子,黎婉收拾了西次間出來,秦牧隐往裏邊擺了兩本書,也能讓他打發時間。

午飯,秦牧隐在屋裏,黎城黎威黎忠卿一桌,她們三人一桌。

有黎威在,桌上的氣氛極好,好幾次,老夫人被逗得笑得合不攏嘴。

用過午飯,老夫人走了。

黎婉借故有話和劉氏說,讓紫晴招呼兩個婆子下去休息,實則,是要讓紫晴探探二人的口風,當然,她不信任紫晴,讓紫蘭跟着。

劉氏拉着她說起劉晉元的親事來。

黎婉反感得很,不想聽,誰知,劉氏說的不是劉晉元,而是林氏和方氏。

“你外祖母現在也知道慘了,你舅母以前不顯,你表哥得勢後,本性才暴露出來,管着你外祖母的銀子,說是要換大一點的宅子,你外祖母又是個受不得人忤逆的,兩人鬧僵了,宅子裏雞飛狗跳的!”

黎婉早就料到林氏和方氏會鬧起來,沒想到這麽快。

黎婉見劉氏微微蹙着眉,“娘,你想做什麽?”

劉氏握着黎婉的手,嘆了口氣,“婉兒,你外祖母找我說不在劉宅過了,要來跟着我,你覺得怎麽樣?”

黎婉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嘴角透着嫌棄,“哪有兒子活着跟着女兒生活的道理?外祖母的性子不是我說,也該吃一些苦頭,娘,你心裏打定主意了就別再改,她們的生活與我們無關!”

劉氏要是心裏沒拿定主意不會說,說出來就是希望有人支持她,需要人支持她的,大多是她心裏沒底的事。

劉氏面色一松,“說我心眼小也好,記恨也罷,她們一家的事我不會管的,我也是這般和你外祖母說的,你舅舅還在,下邊還有晉元,我要盡孝心也不是這麽個孝敬法!”

黎婉極其厭惡林氏的嘴臉,有今日也算活該,惡人自有惡人磨。黎婉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娘,可有誰勸你把外祖母接回府?”

劉氏把林氏接回黎府,劉家會被人指指點點,但是,劉氏也不落好,旁人會覺得劉氏是個愛嚼舌根的錢,婆婆與兒媳吵架,女兒不幫忙勸架,而是在一旁煽風點火把人接到她府裏,結果可想而知,可能是方氏不孝順忤逆婆婆,劉氏要是橫叉一腳,錯的被罵的就是林氏了,刑部尚書還空着,黎忠卿還有機會呢。

“怎麽了,李婆子勸過我,我覺得她說得也有理,總不能讓你外祖母流落街頭吧!”劉氏已經回絕林氏了,現在她也不好反悔。

黎婉眸色一深,林氏真要到了流落街頭!那該多好,倒不用她費盡心思找劉晉元的把柄了。

擔心劉氏耳根子軟,要是林氏和方氏串通好了,設計她都說不清楚,“娘,無論外祖母說什麽你都不要答應,年底了,回京述職的官員多,許多人都盯着刑部尚書的位子,稍微犯了錯,被禦史臺揪住,就毀了爹爹一輩子了!”

黎婉故意把話說得嚴重,劉氏可以讓她拿黎府的銀子給劉家人買宅子,卻不敢拿黎忠卿的前程去拼。

“娘還不知道?放心吧,就是你外祖母流落街頭我也不把人接進府裏,行了吧?”劉氏笑呵呵道,總覺得女兒進了侯府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氣質了,說話有理有據,老爺說的恩威并施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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