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最後的道別

季緋兒猶豫的看了一眼馬車，并沒有看到夙離魅，卻看到牡丹正在窗口看着自己。

想到那天晚上她和夙離魅交心的對話，她終于點點頭，“好。”

于是，她便跟着憬軒一起向前走去，身後的人離他們越來越遠，這裏，便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季緋兒看着憬軒單薄的身體，感覺十分心疼，他一定是知道自己要離開的消息所以才會這般急促的趕過來，以至于衣衫都不整了吧。而且他身上還有傷，真的擔心他這樣站在寒風中會撐

不下去。

“憬軒，你有什麽事情，快說吧。”

她其實是為他的身體着想，但是在憬軒看來，她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會這樣催促她的吧。

“看得出，夙離魅是真心對你好，所以，我也應該沒有什麽遺憾了。之前，我曾發過誓，會永遠跟你在一起，保護你不受傷害，但是我卻沒有做到，從你眼睜睜的看着你嫁給夙離魅那一

刻起，我便已經失去了愛你的資格了。”

“憬軒，你別這這樣……”她聽得出來，他現在很傷感。

“你放心，我說放下了，就不會再讓你為難。緋煙，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季緋兒點點頭。

“從前，有這麽一個小女孩。她一出生，娘親就不在身邊，只能交給宮中的嬷嬷侍女照料，一次，一個少年跟随母親進宮，在一棵古榕樹下，看到了一張小小的搖椅，裏面躺着一只才出

生不久的小狐貍，少年便很有興趣的過去看，她還那麽小，那麽弱，甚至連幻化成人形的力量都沒有，但是小男孩卻有了興趣，便經常纏着母親想要進宮，為的就是能看那個小女嬰一眼。”

季緋兒很認真的在聽，故事，才講了一個開頭，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卻可以感覺到他的懷念與悲傷，這個……就是悲傷的源頭吧。

“後來，小狐貍一天天長大，終于有一天，她可以化成人形，變成一個小小的女嬰。男孩看到女嬰白白嫩嫩，十分可愛，便很高興，以後進宮的次數就更頻了，為的就是能夠陪在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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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看着她慢慢長大，少年心中有着滿滿的成就感。日子一天天過去，女嬰漸漸變成了女娃，男孩開始教她學說話，看着她開心的樣子他自己也會傻笑出聲。哪怕少年的母親再反對他和女孩

來往，他就算忍着毒打也要堅持去看女孩。”

“後來呢？”季緋兒開始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了，他想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男孩說的是他自己麽？那女孩，便是月緋煙了？

“後來，女孩一天天長大，終于長成了少女，端莊秀麗、容顏貌美，而少年也已不再是少年，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漸漸地，他看着女孩的目光越來越深遂，感情也開始發生了變化。看

到女孩跟其他異性說話玩樂，他便會從心底湧上強烈的醋意，仿佛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心愛物品被他人搶奪一般，他很生氣，第一次對她發了脾氣，并告誡她女孩子要矜持，不許跟其他男人

說話，女孩很乖，也很聽話。漸漸地，女孩對男人也有了情愫，他們兩個是真的相愛了。”

“女孩在宮中的待遇十分不好，所有的人都欺負她，她很難過，央求男人帶她遠走高飛，但是男人太懦弱，他顧忌自己的家人，就拒絕了她的要求。後來，他們的愛情遭到了雙方父母的

反對，但是他們卻決定抗争到底，要為彼此努力下去。男人曾想，只要女孩不放棄，他也永遠不會放棄下去。但是這一切，卻在女孩得知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還活在世上，并且慘遭囚禁的時

候，完全變了。在王後的要挾之下，她為了顧及母親的性命，忍辱負重，答應她所有一切不平等的條件，甚至包括，要她跟她的愛人分手。”

從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季緋兒便知道，他說的人，就是月緋煙。

“向來堅強的女孩卻哭了，哭的很傷心，她說她為什麽生來這麽悲苦，竟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她也不能擁有。男人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證，只要她不放棄

，那他對她的感情便永遠都不會變。但是她卻說，人不能忘本，她的親生母親為了她慘遭囚禁，飽受煎熬，如果她不聽王後的命令，只怕母親性命不保。男人十分不甘，拼命勸說之下，終于

讓她答應考慮一晚上的時間，再慎重做出選擇。”

“而當夜，女孩的姐姐來找男人，他在心情煩躁之下便和她一起對飲，喝得酩町大醉，就此犯下大錯。在第二天早晨他和女孩約定好的時辰，女孩趕到，看到的卻是他和另一個女人渾身

赤果的睡在一張床上的一幕，他永遠都忘不了當時女孩心碎的眼神。他想要跟她解釋，女孩轉身離開，他氣餒了，事情到了這個局面，解釋會有人相信嗎？”

“迫于壓力，男人只能暫時同意跟女孩的姐姐在一起，但是他心中卻在想，一定可以拜托眼前的局面，重新跟她在一起的。但是最後他等來的，卻是女孩遠嫁帝君的消息。等他知道的時

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他站在城門口，看着送親隊伍漸漸遠去，心碎了一地。從那天開始，他便自暴自棄，驸馬的身份，榮華富貴，甚至未來王上的身份，他都不在乎了，每日借酒消愁，

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在女孩離開的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如果在女孩第一次請求他帶她離開的時候，他能馬上同意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了，也許，他們現在正在一個不為人

知的世外桃源，過着神仙眷侶的生活，或許，他們還可以再生幾個小娃娃，做真正恩愛的夫妻。什麽帝王江山，什麽母仇家恨，都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系。一念之差，轉變卻是如此之大。”

說到這裏，這個眉宇間帶着淡淡憂傷愁容的男子，竟然落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季緋兒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他對月緋煙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

“憬軒……”

“不要說同情的話，一切，只是那個男人自己太懦弱，咎由自取，所以活該承受現在的報應，是他的懦弱，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

最後一句話，他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說出來的。

季緋兒一怔，“憬軒，你……”

他這是什麽意思？莫非……

“呵呵，或許，我不該再叫你緋煙，但是，就讓我最後一次把你當做緋煙吧。站在我面前的，是緋煙的身體，一眉一目都是那般的熟悉，我會牢牢記住她的樣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季緋兒吃驚的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是你讓娘親告訴我說那一切只是一場夢嗎？你根本沒有來過，一切只是我的幻覺？可是，在我聽說你要離開的時候，我拼命的跑過來找你，便想起了一切，你在我床邊說的話，你說…

…緋煙已經死了，你只是一個魂魄寄居于她身體中的另外一個人，是嗎？”

季緋兒點點頭，沒想到當時他還在昏迷中，竟然還能聽進去她說什麽。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月緋煙，但是看到你這麽喜歡她，我不忍心告訴你真相。”

“其實，你不說我也早該發覺了，只是我自己不願意承認，緋煙的身體，怎麽會是另外一個人？”他自嘲一笑，“你知道你和緋煙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季緋兒搖搖頭，“是什麽？”

“你很單純，善良，心軟。但是緋煙，卻從不會對我心軟，為了她的母親，她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包括她自己的生命。我知道她是那麽的喜歡我，卻又狠心的懲罰自己，我可以從她

眼中看出痛苦的掙紮，但是你卻完全沒有。你看着我的眼神，是一片清明，你一次次的對我心軟，分明是不想傷害于我。”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現在我既然成為了她的身份，便想為她做一切事情。我很遺憾最後沒能救出她的母親，至少，我不能讓你受到傷害。”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相信王妃去世的時候，心中十分平靜安詳。而我現在，也是如此……緋煙已經不在了，但是我知道她還是深深的愛着我的，以後，我便帶着我們之間的美好回憶

，好好地活下去。”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憬軒看着她，很認真的問出了口。

“季緋兒。”

“緋兒……緋煙，果然，還是不一樣啊。不過，緋兒，還是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你救過我的命，是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對了，在我離開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真相，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麽這個東西，我也應該交到你的手中。”

她把手中的荷包放到了他的面前，精致的荷包上，繡着一個“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