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段應許總覺得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但具體哪裏奇怪,他又不大說得上來。
他坐在後座上,面無表情地側視着車窗外急速略過的風景。
漫無邊際的林野、看不到頭的山路……他此時正在返回自己所居住的湖澄市的路上。
昨夜段應許為了規劃收購虹光娛樂的事,連夜和秘書一起從湖澄市趕往了濱海市,同東訊娛樂裏的那些不同意合并一事的高層“商量”了一番。
他一向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東訊的高層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都對段應許忌憚不已。
在他們看來,在生意場上最令人恐懼的敵人并不是狡詐的老狐,而是段應許這種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仿佛毫無欲望可言的獨狼。面對其他商業夥伴時,高層們尚且可以通過利益鏈掣肘對方,但面對段應許時他們卻束手無策了。
段應許像是被銅牆鐵壁武裝的怪物,不管是撤出融資還是轉投東訊的競争對手,高層們的選擇對段應許而言完全無甚影響。
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東訊娛樂和虹光娛樂合并。
段應許這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氣勢,讓東訊娛樂的高層們根本無從下手。
“和仇先生結婚之後,你開始變得有點奇怪了,”開着車的秘書在後視鏡裏瞥了一眼段應許,道,“和虹光合并對東訊根本沒有好處,甚至可以說弊大于利。虹光和東訊的目标方向并不相同,虹光主攻影視制作,手上能拿得出手的巨星幾乎為零,仇先生還太年輕,就資歷來說暫時還達不到國內頂流。而我司的目标是泛娛樂發展,和虹光合并,幾乎等于是在倒貼虹光。”
段應許毫無表情變化:“我明白。”
“那段總你為什麽還要讓兩家公司合并呢?”秘書問道。
段應許沒有立即回答。
說實話,他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等選擇。
一直以來,段應許都在很認真地經營自己的“正常人”形象。
畢業後,他主動離家,接手了父親交給他的東訊娛樂,并在五年內便将原本在國內只能算二線的東訊經營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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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在父母面前還是段家的其他人面前,段應許都一直是段家最出色的子嗣。
然而現在,他卻做了一個并不怎麽明智的決定。
“我只是想這麽做而已,沒有什麽別的原因。”段應許道。
“為了方便給仇先生傾斜資源?”秘書幫他做了回答。
段應許略作思考,片刻後,才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我不知道。”
秘書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就一當秘書的,怎麽當着當着就感覺自己其實是在當媽啊?
“你會這麽做其實是因為很在乎仇先生,”秘書飛快道,“段總,你不妨想想?你和仇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感覺心裏比平時更加舒暢?仇先生不在時,又覺得格外想念他?”
段應許側頭。
“我不知道。”他當起了複讀機。
秘書:“……”
秘書覺得自己太難了。
“但是,”段應許下意識地按住了胸口的位置,“他……很奇怪。我有分析過仇亦的行為,他表現得并不是特別‘正常’。不管是在劇院鬧事給朋友拆臺,還是向我求婚,都不太‘正常’。”
秘書反問:“那你覺得什麽才是正常的?”
段應許垂下了眼。
他那雙被遮擋在眼鏡後的冷漠眼眸裏洩露了些許無措:“我也想知道。”
秘書沒說話了。
段應許沉悶道:“我只知道我不正常。”
他沒有感情,從未為任何事物動容。
但現在,段應許卻覺得心髒的部位有些鼓鼓脹脹的,像是有種子在悄悄發芽。
他産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段應許不清楚這種感情應該被稱之為恐懼還是驚喜,同理,他也不知道,開出來的花究竟是善是惡。
“那你為什麽會答應仇先生的求婚呢?”秘書又問,“我知道對段總你來說,現在到了适婚的年紀,但……之前你不是和那個姓舒的練習生走得比較近麽?那個練習生是個好控制的家夥,又沒什麽背景,很容易就能被段總你搓圓拍扁。”
段應許沉默了一會兒。
“這個話題我不想談論。”
秘書道:“是秘密?”
段應許點了點頭。
秘書:“……”
秘書莫名覺得有點失落,又有點欣慰。
他不再問詢段應許,只收了聲,悶頭開起了車。
通過收費站之後。
秘書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心情到底是什麽。
這他媽的不是當媽的突然發現自家寶寶長大了,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時的感覺嗎!
·
過了收費站後,段應許的車便駛入了湖澄市的市郊。
段應許正準備先打給仇亦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對方自己馬上就要回來了時,卻發現仇亦居然搶在他之前打了電話過來。
只是昨夜他和東訊的高層們“商談”時将手機調至了免擾模式,早上起來聽仇亦的早安吻語音時多聽了幾遍,聽過了頭,又忘了把模式切換回來,這才錯過了仇亦的電話。
段應許愣了一下:這可真不像他,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因為疏忽大意而出過岔子。
這時,段應許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仇亦再次打了過來。
段應許想也沒想便接通了電話:“仇亦?”
仇亦似乎身處在什麽信號不大好的地方,聲音起來有些模糊刺耳。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段應許!你……終于……接……我還……以為……什麽事……應該……回來了……吧。”
“我聽不清。”段應許實話實說。
仇亦加大了點音量:“現在!馬上!到……東大街……號來!趕緊的!”
段應許側頭,不明白仇亦在說什麽。
但他被仇亦教導了“聽從配偶的全部要求是感情和睦的前提”,便開了揚聲器,讓仇亦再重複一次剛才的地址,以便秘書能聽清楚仇亦說話的內容,把他載去目的地。
秘書努力辨認了半天才辨認出了仇亦所說的地址。
他略顯狐疑:“東大街?那不是天湖附近麽。”
仇亦要段應許去天湖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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