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段應許一怔,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似乎被仇亦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段應許擡眼盯着坐在床上的仇亦,對方側着頭,将脖頸大大方方地露了出來。

許是因為這段時間都在《殘影》劇組拍攝內景的緣故,仇亦的皮膚被捂得極為白淨,淡色的經絡隐約地在素白的脖頸上顯露着,讓段應許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些。

他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就如仇亦所說的那樣,段應許的情感缺失症并非來自病理,而是源于心理。他并不具備正常人應有的情感思維,沒有共情的能力。

段應許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于是刻意地僞裝了自己。

現在仇亦将他隐瞞的事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段應許的第一反應并不是懊惱,而是……

段應許發現自己興奮了起來。

他的眼神不再冷漠,而是變得陰冷起來。

一邊解開衣領,一邊暗中觀察着段應許的仇亦自然也注意到了段應許的眼神變化。

仇亦虛起了雙眼。

他在《野狼出沒請注意》中抽到了野狼的身份,成為了“狼”,然而現在,在他面前站着的段應許才像是真正的兇狼。

段應許邁開雙腿,一步一步、擲地有聲地走到了仇亦的面前。

他垂首,俯視着仇亦。

仇亦毫不慌張,反倒覺得愈發有趣起來。

他昂起頭,給了段應許一個挑釁的目光。

段應許一腳踩着地板,一腳單膝跪在了床上,傾身靠近了仇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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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撫摸着仇亦露出的鎖骨,随後雙手一路往上——

狠狠地掐住了仇亦的脖子。

“我想把你關起來,讓你只能看着我一個人,把你的腿用鐵鏈鎖上,關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段應許的瞳孔微微收縮抖動,連牙關都開始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顫抖起來,“我要在你的脖子上系上鎖鏈,在你的身上做滿記號,你是我的東西,是只屬于我的。你踏進了我的禁區,那麽就別想逃走!”

仇亦絲毫沒有被段應許突如其來的發狂吓到,反倒鎮定道:“我沒打算逃啊,不過你得給我擡張板凳來吧?”

段應許的手逐漸收緊,讓仇亦頓時有些呼吸困難,面上也泛起了因窒息而起的血色。

見仇亦露出了脆弱的神情,段應許愈加興奮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叫嚣咆哮。

只是……

這是不正常的。

段應許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松開了對仇亦的桎梏。

他垂下眼,爬上床,把頭靠在了仇亦的胸前,收起雙腿将自己蜷縮進了仇亦的懷裏。

“對不起。”他悶聲說着。

仇亦抽了口涼氣,他雖然隐隐約約猜到段應許可能是什麽心理變态,但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直接上手掐他的脖子。剛才段應許掐他的時候,仇亦差點以為自己明天就要和對方一起榮登法制報頭條了。

至于怨恨段應許?仇亦雖然是個我行我素的角色,但段應許是他自己招惹的,突然翻車也怨不得對方。

仇亦想着,作死還挺刺激的。

揉了揉被段應許掐得生疼的脖頸,仇亦又抽了口氣,無語道:“看來我還是得手把手教你才行。”

段應許的聲音有些低落,又開始當起了複讀機:“對不起。”

“我沒生氣,”仇亦道,“你給我起來,段應許,你知不知道你還挺重的?”

“那我該怎麽做?”段應許移動了一下身軀,改為趴在了仇亦身上,并将雙手撐在床上,減輕自己壓在仇亦身上的重量,“我不明白該怎麽做才是正常的,我只知道我想做的事是不對的。”

仇亦這回倒是不敢再大放厥詞,說什麽沒什麽事是不正常的了。他擡起段應許的下巴,示意對方注視自己,而後指了指自己的脖頸。

段應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留在仇亦脖頸上的紅痕。

“舔。”仇亦發號施令。

段應許乖乖地把臉靠上了仇亦的頸項,探出舌尖,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舔舐起了仇亦的脖頸。

他先是用舌尖輕觸了一下仇亦,待發現仇亦并無阻止他的動作後,才又再接再厲地親吻着那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段應許無端有些恐慌,雖然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恐慌什麽的。

他扼殺了自己的情感太久,幾乎喪失了大部分正常人理應擁有的感情。

“很好,是個好學生,”仇亦輕笑,而後突然按住段應許的脖子,迫使對方從他的脖頸處離開。待段應許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後,仇亦才漫不經心地繼續道,“黃赫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對我來說就像媽……像弟弟一樣。”

段應許的目光裏流轉過一絲不滿。

“他呢,什麽都好,就是興趣愛好比較偏門,還挺喜歡看什麽綠色文學網的小說的,”仇亦将手搭上了段應許的脖頸,用指尖輕撫着段應許敏感的喉結,“他給我說過一個還蠻有意思的東西,好像和狼族有點關系。統治着上層的階級叫做Alpha,而被統治的下層則是Omega。Alpha會标記Omega,讓對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當然,雖然黃赫看的小說都不會這麽寫,但我覺得,Omega也能反向标記Alpha哦。一旦雙向标記了,就會永遠屬于對方……”

段應許下意識地擡起頭,将自己的脆弱之處暴露給了仇亦。

仇亦的語氣輕佻而從容:“那麽,你想标記我,又或者是被我标記麽?”

段應許動了動唇。

正當他想要說些什麽時,客艙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小亦哥,你在客艙裏待着幹什麽,快點出來啦!船外面有好東西!船長他們在撈魚,今晚吃烤魚!”

說話的人是先前同仇亦搭過話的栗巧,她是個活潑的自來熟性子,和邱德武算是氣氛活躍者。

仇亦吹了聲口哨,推了段應許一把,将對方推了下去。

被他推開的段應許蹙眉,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然而下一秒,他便迅速将目光中的不自然處斂了下去,防止仇亦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先出去吧,栗巧在喊我呢,”仇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将襯衣最上端的紐扣扣上,遮掩住了脖子上的紅痕,“你先在船艙裏待一會兒再出去,雖然我跟你的事沒什麽好隐瞞的,但是結婚的事要是突然官宣了,黃赫那家夥估計要爆炸,畢竟現在他要去處理手底下的其他藝人呢,還是別突然給他添麻煩了。如果你想的話,回頭再找個機會公開。”

仇亦回頭,又道:“說起來你來醫院看我的時候,我發現有個小記者在跟蹤你,應該還拍了我親你額頭時的照片,但是我後來沒有發現那張照片被發出來……你警告了那個小記者?”

段應許點頭:“秘書跟我說把我們結婚的事突然公開,對你的演藝生涯不太好。”他本來打算大張旗鼓地宣傳一下自己和仇亦結婚的事,好讓父母相信他是真的結婚了,在父母面前扮演好正常人的角色,只是後來被秘書說了幾句才作罷的自己的打算。

對仇亦來說,演藝生涯挺重要的吧?段應許想着,畢竟正常的藝人都應該在意自己的事業,像他最初盯上的工具人舒煜就是個為了博出位不惜出賣自己上位的例子。

仇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關系啊,你想公開就公開,對我來說沒差,演戲嘛,對我來說只是個興趣愛好,退出影視圈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去做自己更想做的事呢。”

“你想做什麽?”段應許問,段家家大業大,只要仇亦願意,他甚至能為仇亦發射一顆以仇亦的名字命名的衛星。

仇亦清了清喉嚨:“我要說的事,你可千萬別害怕。”

段應許搖頭:“我不會怕的。”

仇亦正色道:“我要去當替身使者!”

段應許:“……”

幫仇亦實現這個夢想好像有點難度。

“說笑的,我其實更想當假面騎士,”仇亦揚唇笑了笑,背對着段應許擺了擺手,“那麽我先出去了。”

言罷,他便走出了客艙,準備去看看栗巧那邊的情況。

留在船艙裏的段應許注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待仇亦關上客艙的艙門,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後,段應許才擡起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

他垂着眼眸,用指尖觸摸着自己之前被仇亦碰過的喉結。

段應許吞咽了一下喉頭,閉上了眼。

他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喟嘆。

·

晚上十一點,其他參與拍攝的藝人們都陸續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了,仇亦換了身運動服,和跟拍自己的攝像師打了個招呼,而後便準備開始執行“團長”今晚發送給他的“野狼任務”。

仇亦給攝像師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機屏幕。

“我和段先生要去查看水手們布置的漁網,把漁網收起來,然後把撈出來的魚撒到甲板上,明天早上給其他人一個驚喜,”仇亦解說着自己的任務,并轉頭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後的、穿了和他顏色相反的運動服的段應許,“段先生,待會兒要麻煩你跟我一起收網咯。”

段應許點了點頭。

他握起手,收緊了一下拳頭。

自大學畢業之後,段應許便再沒穿過運動服。他對這類過于随性的衣物一貫敬謝不敏,只喜歡規整的服裝。然而現在,一想到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和仇亦是同款,段應許便突然生出了點沒來由的愉悅感。

對段應許來說,這是種既奇怪又微妙的感覺。

他從未體會過愉快的滋味,就算是在學校裏狂攬各類獎項;成為令段家人驕傲的子嗣時,他的心中都始終毫無起伏。

不過,他并不讨厭這種愉悅。

想要去占有,又或者是被填滿,讓自己被另一個人标記,徹底染上對方的色彩……

段應許的瞳孔因興奮而不自覺地收縮了一下,只是他面上戴着眼鏡,讓旁人無法覺察到他表情的變化。

沒有心的怪物突然覺醒了一絲人類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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