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黃赫上樓沒多久之後便帶着民宿店長的女兒一起下樓了, 仇亦回頭, 正想向女孩索要油性筆,給對方簽名,便頗為訝異地發現女孩子兩手空空。

他剛準備問女孩子怎麽沒拿紙筆, 就見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的黃赫從登山包裏翻出來一本封面刊登着仇亦照片的時尚雜志。

接過黃赫遞過來的簽名筆, 仇亦筆走龍蛇地在雜志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你怎麽随身還帶着雜志啊,”仇亦納悶,“難不成你對時尚界還有點野心?”

黃赫唏噓地拍了拍雜志封面, 道:“你別看它之前只是本普通雜志, 現在有了你的簽名, 就是硬通貨了。要是我哪天被你抛棄了, 指不定還能靠倒賣簽名混日子。”

仇亦:“……”黃赫這副逆子不孝的幽怨老父親口氣是怎麽回事。

女孩子拿着雜志歡天喜地地走了。

黃赫給自己的茶杯裏添了點熱茶,而後和仇亦一起坐在民宿的電視機前看真人秀。

《野狼出沒請注意》節目組在進行剪輯時不知出于何種原因,把段升嵘出場和仇亦打招呼的影像也剪進了正片裏, 是以,在看到段升嵘出場、仇亦搭着對方的肩膀介紹道段升嵘名叫黃赫時, 黃赫差點沒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合着你那天晚上給我說我暫時得改名成徐師是因為這事啊!”黃赫擦了一把嘴邊的茶漬。

仇亦點頭。

黃赫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那我是徐師了,徐師又該是誰?”

仇亦也陷入沉思:“我不是我, 你不是你, 徐師也不是徐師, 我覺得這是個哲學問題,然而我是理科生。”

“我也是理科生。”黃赫道。

兩人把沒有名字的徐師抛之腦後, 繼續看電視。

一期《野狼出沒請注意》的時長為兩個小時, 仇亦和黃赫兩人一邊喝着茶, 一邊吃着民宿供給的小點心,很快便把節目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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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出于節目需要還是後期裏有邵泉的仇家,邵泉最後被段升嵘搶救那段給被剪入了正片,只是後期沒有收錄段升嵘和邵泉嘴碰嘴的部分。

段應許給仇亦做人工呼吸的部分也被剪掉了。

仇亦一邊頗為遺憾地想自己演技超常發揮的裝死段落居然沒有,一邊漫不着邊際地想,要是自己和段應許接吻的片段播出去了,網絡上會有像之前的“球圈”那樣的CP出現嗎?

他這一想,思維就莫名其妙地開始發散了。

自己和段應許的CP會叫什麽呢?

亦應?

亦許?

不對,段應許上節目的時候用了段升嵘的名字,真會有CP出現的話,CP名也是段升嵘的。

不知為何,仇亦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三秒後。

仇亦狠狠地喝了口茶:他這是在亂想什麽啊!

仇亦微妙地覺得自己的人設崩了。

這時,和仇亦同步喝茶的黃赫忽然道:“對了,我想起件事。”

“什麽事?”仇亦問。

“我們雖然換了手機和手機卡,但是買機票的時候還是用了身份證的,”黃赫吞咽了一下喉結,“機票都是一人一票,段應許如果要找你,他就算查不到手機定位,也能查機票去向……吧?”

仇亦:“……”

“不過我們來雪山這邊的時候是坐的汽車,汽車不是實名制,段應許繼續往下查的話應該是查不到我們出了機場後去哪裏了,”黃赫摸了摸下巴,開始分析,“他總不可能在機場附近搞一出地毯式搜索吧?”

仇亦忽然站了起來。

黃赫擡頭看他:“怎麽了?”

仇亦鎮定道:“黃赫,我問你,地毯式搜素的必要條件是什麽?”

“人力和物力。”黃赫回答。

仇亦又道:“那人力和物力又可以通過什麽途徑獲取?”

黃赫飲恨:“是我沒有的錢。”

仇亦又坐了回去:“那段應許缺錢嗎?”

黃赫覺得自己吃了八個檸檬:“他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仇亦的表情非常平靜:“我要說什麽,你明白了吧。”

黃赫:“……”

這回輪到黃赫坐不住了。

兩人正說着話呢,忽的,民宿外傳來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仇亦和黃赫對視一眼——準确地說是我仇亦一臉鎮靜,黃赫慌得一批。

仇亦就人就這樣,就算內心裏已經開始刮起大臺風了,面上也依舊風平浪靜。

仇亦和黃赫一齊跑去了門邊。

黃赫感覺自己現在身處恐怖片片場,他戰戰兢兢地将眼睛對準民宿大門的貓眼,而後一看——

門外站了個穿着羽絨登山服的陌生青年,對方面容端正,神情高冷,比起登山客更像是什麽精英白領。

黃赫對着仇亦做口型:不是段應許,應該是登山的驢友。

并不會讀唇語的仇亦:“……你在說什麽。”

“嗨,我說門外面站着的人不是段總,”黃赫松了口氣,開了門鎖,握住門把手,給門外的青年開門,“就算段家有錢到可以沒事兒就燒錢花,也不至于你早上跑路,下午就把你給追查到了吧……”

仇亦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頗有閑情逸致地教育黃赫:“随便破壞人民幣是違法行為,段應許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麽做。”

然而。

黃赫剛打開門鎖,門外便猛地傳來了一股巨大的推力!

兩人猝不及防,險些被門板撞開。

仇亦還以為是山裏的野生動物在撞門呢,連忙側頭一看門縫,接着便錯愕地發現自己認識門外的青年!

對方是段應許的秘書。

仇亦頓時驚醒:黃赫就去過一次段應許的別墅,和段應許的秘書從沒見過面,而自己和段應許合法同`居了一個月,秘書偶爾會在段應許為了向他索要早安吻而翹班的早上到別墅找人,對方的臉仇亦倒是見過好幾次。

眼下黃赫沒認出來秘書,自然就給秘書開門了。

既然段應許的秘書在,那就表示……

仇亦趕緊把門推了回去:“門外面的是段應許的秘書!你沒和他見過面,剛才沒認出來。”

“什麽!”黃赫驚了。

仇亦緊急命令黃赫和自己一起堵門。

發覺門又被從裏面推回來了,秘書挽了一把衣袖,氣沉丹田,也再次撞起門來,和仇亦、黃赫兩人大打拉鋸戰。

此時。

喀——

仇亦正忙着和黃赫一起堵門呢,驀然間聽到了一陣像是窗戶被打開的喀啦聲。

他轉頭一看,就見民宿的窗戶居然被打開了,一名穿着高領毛衣配風衣的男人正踩着民宿的窗柩,拼命地爬着窗戶,往民宿裏擠。

是段應許。

順着仇亦的視線看向了窗戶的黃赫也發現了爬窗的段應許,他吓了一跳,忙問仇亦:“我草,我就嘴上說說,段應許還真來抓你了啊!媽的,開光嘴啊我這是……這怎麽辦,仇亦,前有狼後有虎的……”

他話還沒說完,本來還和他一起為堵門事業而奮鬥的仇亦卻突然撒手不幹了,把黃赫一個人留在了門邊,自己倒是飛快地轉身跑向了民宿的窗戶旁。

黃赫猝不防及失去了戰友,瞬間抵擋不住秘書在門外的豬突猛進了。

“呵!”秘書又沖撞了一次大門。

民宿大門被撞開,被門板推翻的黃赫一屁股跌坐了地上,而秘書也因為勢能來了個猛虎落地,直接前撲在了地板上,險些把鼻子碰扁。

還在揉屁股的黃赫一愣,下意識道:“愛卿免禮。”

秘書:“……”

而跑到窗邊的仇亦則拉住段應許的手,一把将對方拉進的民宿裏。

段應許的面上沒有戴眼鏡,此時,他一張俊朗的臉因寒冷被凍得通紅,甚至連眼角都泛起了血絲。他的身上沾着雪水,衣服也有些濕漉,在體溫的作用下整個人都散發着白汽,看上去有些可笑,又有些狼狽。

見到仇亦,段應許沉冷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欣喜。

“仇……”他動了動唇,聲音異常地嘶啞。

誰料仇亦卻是劈頭蓋臉地罵了下來:“你是傻`逼嗎!”

段應許:“……”

仇亦粗暴地關上了窗,把段應許拽進了室內,接着又二話不說地扯掉了段應許外面穿着的、此時早已濕透了的風衣。

段應許剛想說什麽,仇亦又握住了他的手。

段應許抿唇,止住了想要說話的念頭。

他的手是冰冷的,而仇亦的手卻是溫暖的,這樣的熱度讓段應許沉迷不已。

他反手收緊了手掌,把仇亦的手給攥緊了,像是生怕對方再跑一樣。

段應許知道自己不該來找仇亦,仇亦想抛棄他,他根本沒辦法留住對方,但段應許就是不想放手。

這樣的私欲,他還是第一次體會。

仇亦面無表情地把他往民宿的浴室裏帶。

進了浴室後,仇亦反鎖了浴室的門,把手伸向了段應許的毛衣下擺。

他蹙眉,這才發現段應許身上穿着的毛衣就是昨天晚上對方站在電視塔上時穿的那件。對方早上發現他不見的時候,八成是直接穿了昨晚的衣服就追過來了,也不管衣服需不需要打理。

……甚至慌張得在登山時連羽絨服也忘了穿。

要是沒找到自己,這蠢烏龜就不怕被凍出毛病麽!

仇亦難得的有些失控,只覺心裏又氣又急。他從未為誰憂慮過,甚至連自己的安危也未曾考慮,就算是當初和段應許在高速路上遭遇車禍時,仇亦想的也不是自己的性命問題,而是想:還好戲已經殺青了,自己就算受傷了也能心安理得地修養。

段應許在學習着如何正确釋放壓抑的情感,他也在體驗着從沒有過的情緒。

做了個深呼吸,仇亦把段應許的毛衣脫了。

對方的身上還留着一些他昨晚弄出來的痕跡。

發覺仇亦在注視自己身上的痕跡,段應許的呼吸急促了些許。

“仇亦……”他低聲念着仇亦的名字。

“剛才我有點情緒失控了,”仇亦呼了口氣,偏過頭,“抱歉。”

段應許盯着他:“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仇亦沉默地把段應許推進了淋浴前,把對方身上的衣服全褪了下來。而後,他挽起袖子,開了熱水,幫段應許清洗起了因沾滿了化掉的雪水而有些濕潤的身體,免得對方傷寒。

他一邊給段應許溫熱身體,一邊低聲說着:“待會兒洗完了暫時穿我的衣服,我再讓民宿的姑娘……我再自己給你煮點姜絲可樂。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實在不行我們今晚就下山去醫院檢查”

段應許乖乖點頭。

仇亦垂下眼眸,又道:“我昨晚上逃跑了,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段應許回答。

“那你追過來幹什麽,甚至連衣服都沒換,至少也像你的秘書那樣穿件登山服或者羽絨服吧?這裏可是雪山,你就不怕自己被凍死嗎?”

“但是我想見你。”

仇亦不說話了。

他忽然覺得,他和段應許的戰争其實并不是兩敗俱傷,單方面潰不成軍的其實是他。

早在決定在和段應許閃婚後将錯就錯、繼續與對方在一起時,覺得對方有趣的他就已輸得徹底。

“我知道我沒法用什麽可以不傷害你的辦法留下你,所以只能祈求你留下來,”段應許悶頭說着乏善可陳的情話,“今天早上我發現你不在的時候,産生了很奇怪的感覺。”他背對着仇亦,執起仇亦的手,讓對方觸碰他心口的地方,“這裏很痛,而且有些喘不上氣,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病。所以,我就調動了手上能調動的全部資源來找你。”

“那找到之後呢?”仇亦問,“你不是說了嗎,你沒有辦法留下我。”

段應許垂下眼:“我不知道。”

仇亦撫摸着段應許的脖頸,上面有他留下的标記。

“我記得段升嵘一直管你叫仇老師,”段應許又道,他輕聲說着,“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心裏面産生的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留下你。所以,仇老師,教教我好麽?”

仇亦舒了口氣。

段應許閉上眼,像是等待審判的教徒。

而後,他聽見他的彌賽亞輕笑了起來,說出了令他心跳如鼓的話。

仇亦抱住了他。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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