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這是現實
? 上山的時候是兩人,下山的時候卻多了一個。
時憶白是在吳莘起開棺材蓋子後來的。比他們倆專業多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塑膠手套,直接下手去摸了。
少年的骨骼單薄羸弱,保存還算完好,從外邊看并沒有異常。時憶白從頭部開始,沿着骨骼的走向摸了一遍,最後嘆了口氣。
吳莘有心接手的,畢竟讓一位女士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有礙觀瞻了。不過一來他不知道時憶白要找的是什麽,二來,時憶白動作迅速,根本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重新釘好蓋子把棺材埋好,趁着天還沒亮,三人又摸了回去。回屋之前,時憶白一把扯住了姬蕾的袖子。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今天的姬蕾也可以說成是亓陽曜的事件一手鑄成的。當年如果沒出那件事,姬蕾的妖怪之血就不會覺醒,也就不會衍生出那麽多人格。所以她怎麽都放心不下。
姬蕾也有心事,安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催她。
過了一會兒,還是時憶白先開了口。
“姬蕾,你有沒有想過讓亓陽曜複活?”
姬蕾微怔,這個想法從來沒有出現過不是因為她不想,是因為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
“你怎麽忽然問這個?剛才……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
時憶白不置可否的搖頭,“我沒仔細查看,只隐約感覺他……身上缺了點東西。”
“什麽?”
“……肋骨。最下面的那根缺了半塊。切口整齊,應該是人為取走的。”頓了一下,咬咬牙,“我覺得那天在水潭邊的那個,可能有一半是真的。”
姬蕾徹底僵住了,把她說的話上下聯系回想了一遍眼神複雜的看過去,“你什麽意思?”
時憶白沒說話,只沉默着看她,過了好久忽然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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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如果是巧合的話,不可能會那麽像吧。”
姬蕾眼神一凜,“你在胡說什麽?姬修誠又不是神,怎麽可能拿一截肋骨去造人。這簡直太荒謬了。”
聽到姬蕾說造人,吳莘心頭一陣緊抽,想起之前他在地下看到的,“我在黎山的地宮裏面也看到過類似的場所,整整一個實驗室,從器官到還未成形的人體……他們好像真的在……”造人……
姬蕾冷笑一聲,原先還以為是神棍,真是小瞧他們了。她寧願相信他們是找了一具屍體又把亓陽曜的魂魄招出來借屍還魂了。
看她死繃着一張臉,雙眼血紅,吳莘心疼了,試探的給出了意見,“這種事情不管怎麽想都太邪性了,要不然逃走吧?”
姬蕾臉色難看,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她的五官看起來有些微的扭曲。
“往哪兒逃?姬修誠那性子,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字一頓的吐出最後四個字,狠狠的磨了磨後槽牙。
吳莘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看到時憶白雖然沒有附和,不過那表情也是默認了。所以,他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目的不明且手段淩厲的舅姥爺……?
那現在是逃不能逃,炸不能炸,只能任人宰割了?
吳莘還想說點什麽,姬蕾擺了擺手,“先睡覺,一會兒天亮了。讓我再想想。”
三人分別回了房間。
吳莘睡不着,心裏亂糟糟的,總有些不太願意回想起的過去來勢洶洶的席卷他的腦海。回憶鋪天蓋地的想把他淹沒。
使勁兒揉了揉腦袋,掏出煙點了狠吸了幾口。嘆氣的功夫忽然聽到有人站在窗外喊他。
疑惑的轉頭,看到有個影子在窗外一閃而過。
心裏咯噔一下從床上跳下來就往門外沖。推開門往院子裏掃了一圈,看到那一團人影已經閃出了院門外。
吳莘眉頭皺得死緊,想追出去,又擔心對方居心叵測在調虎離山,于是一咬牙轉頭去了姬蕾房間。在即将敲響房門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交談的聲音傳了出來。
姬蕾的笑聲,時憶白的笑聲,兩人不知道在說着什麽,聽不太清楚內容,不過能确定的是相談甚歡。吳莘松了口氣,調頭往門外追去。
心裏隐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邊跑邊想,等停下來的時候除了腳底的一方土地周圍已經霧蒙蒙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了。
吳莘嘆了口氣,總算弄明白這熟悉又怪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
秦晴。
那個瘋了又消失在醫院裏的人,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吳莘閉上眼睛,忍着疼在舌頭上狠狠咬了一口。被瞬間蔓延的血腥味嗆得咳了一聲,再睜眼的時候,霧是消失了,不過他卻不是在房間裏,而是真的站在山上。
這是怎麽回事?沒有用?
吳莘眼珠轉了轉,想着還是再試一次,于是又狠狠的在那個破口上補了一口,頓時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濕着一雙眼睛左右看了看,還是在那裏沒動過。
……
完蛋了,被困住回不去了。
上次不過幾分鐘的功夫,他就被困了整整一天,當時還有姬蕾在場,把他叫醒了。現在可好,都回房睡覺了,等人發現他不對勁兒,估計他早就已經困死在幻境裏了。
吳莘心情欠佳的蹲下來,摸了摸褲子口袋,還好,煙還在。
點了一跟慢悠悠的吸了兩口。秦晴這是又準備幹嘛。每天生不完的幺蛾子。
想着生氣,心裏想的話沒留心就直接說了出來。
“秦晴你別鬧了好麽,每次都整這麽一出,煩不煩人啊。”
他是自言自語,沒想到卻真有人回應了。
聲音從樹林裏傳出來,帶着濃濃的失望,“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就是想見見你,你居然嫌棄我煩……你讨厭我了?”
吳莘眼睛直直的盯着晃動的樹影,秦晴泫然欲泣的一張小臉慢慢露了出來。
吳莘想點頭,肯定的告訴她她給他留下的那最後一丁點的好感也沒了。
“你把我困在這裏是想做什麽?算了,反正是幻覺,問了也是白問。”吳莘轉開視線,過了幾秒又轉了回來。秦晴還是站在樹蔭裏不出來也不回去。吳莘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你身上怎麽回事?”
秦晴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雖然光線太暗,不過他還是很肯定自己看到有什麽液體從包裹着她身體的繃帶裏滲了出來。
秦晴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所以她沒有回答,選擇了另一個話題。
“我見過禹城弘了,不得不說,你的仿真度真的很高。不過,再高也是個贗品。”
吳莘呼吸一滞,有種被抓了小辮子的焦躁。冷冷的盯着她,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秦晴笑着龇出一口小白牙,“不要怕,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尤其是你家的那個大小姐。我也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問你,做別人的替身甘心麽?你就不想,奪了他的一切,畢竟你們幾乎……一模一樣。你沒想過會不會是一開始就弄錯了,你才是他,他才是你……?”
吳莘雙手死死攥成拳頭,手背青筋根根畢現。
“你想幹什麽?”
秦晴笑笑,還想繼續,吳莘忽然揮手打斷了她,“算了,在我幻覺裏,你又何苦跟我過不去,是嫌我讨厭你不夠徹底麽。你說什麽我也不會在意的,盡管繼續好了。”
說完幹脆坐到地上一副陪你耗的德行。
秦晴皺眉笑的特別無奈,“你怎麽跟個小孩一樣。怎麽,進過幻境,出後遺症了?我現在告訴你,這是現實,你們剛才走的那條小路就在你身後超不出十米遠,當然你現在也可以下山,會看到姬蕾跟時憶白。我剛才跟你說那些也不是為了要打擊你,我喜歡你,所以想你好,我不想你一輩子就這麽東躲西藏的。要不要試着相信我,我幫你拿回屬于你的東西,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說完,吳莘就從剛才的恐慌跌落到另一種無法言喻的境地。
楞了差不多有半分鐘,不确定的開口,“你說這是現實?”
秦晴挑眉點頭,“是。不信你可以下山去确認。”
吳莘也點了點頭,“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
秦晴:“……”
吳莘走了一半又回頭,“說實話我不太想對付你,考慮一下收手吧。”
秦晴:“……算了,來日方長,我等着你後悔來找我。”
吳莘沒吭聲兒,調頭就往山下走。
他不相信秦晴說的,不過還是下了山回了姬蕾的院子。院裏安安靜靜的,姬蕾的房間也很安靜,熄了燈,拉着窗簾看不到裏面。
吳莘沒忍心去打擾她,就坐在門口的石臺上抽煙。
這秦晴出現的還真是時候,攪的他現在連睡覺的心思都沒有了。那些想去想的,不願意去想的,現在都一件不拉全部想起來了。那些在養殖場身不由自的日子,那些逃亡中颠沛流離的日子,以及後來獨自舔舐傷口的孤獨的日子。
他很想念一個人,很想念很想念。因為他不在了,以後無法再相見了,所以就更加想念。想的心口酸脹,腹中饑餓,像有一只指甲尖利的手在抓撓着他的腹髒,疼的心都要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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