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意識

? 吳莘悄麽悄的四處布置了一番，快天亮的時候才睡了一會兒。

果然不出所料，快到儀式開始的時候就有人來接他了。說是巫女有請。他也就順水推舟，紮紮實實的當了一回‘貴賓’。

随着衆人在山中越走越深，他倒越來越放下心來。能進去就好，又省了他不少事。

本來以為最少會帶他進一層的。沒想到卻直接帶他去了二層。簡直是喜出望外。被安置在一個小隔間後，只留了兩人，其餘就都離開來了。

吳莘默默的觀察着兩人的肌肉密度，估測擺平他們需要多長的時間。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要聽天由命了。

***

厚重的巫女服讓姬蕾行走起來有些吃力，尤其是臉上還帶着一張面具，在地下更加呼吸不暢。

終于走到頭，擡頭就能看到巨大的懸棺被鎖鏈鎖着吊在半空。

姬修誠正站在前面低頭打量着那密不透風的棺蓋。

姬蕾停下略略調整過呼吸，待不那麽喘了，提起裙擺走了過去。

姬修誠沒回頭，倒是先開了口。

“終于等到今天了，四十多年了，不容易啊。”

姬蕾沒回話，眼神飄向石棺。上次見還是十年前，她那時候才十幾歲，雖然一早就做了心裏準備，不過還是吓的夠嗆。後來還小病了一場。本來以為是彼時年紀小，現在再故地重游，還是一樣的反感。這古墓一樣陰森的地方，大概就算天天來也不會适應吧。

“十年前才來過，哪裏來的四十年？”

“呵，你不懂，對我來說，就是四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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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你是誰，難不成還是不姬家的家主，姬修誠老爺子了？”

她只是随口一說，卻沒想到姬修誠動作生硬的頓了一下。轉頭盯着她看了幾秒才又恢複一張冷臉。

“感覺是無法描述的。你只要知道今天對我來說很重要就是了。”

姬修誠說完轉了身，似乎是不想繼續交談下樓去了。

沖候在一邊的蘇東揮揮手，“你去準備一下，開始吧。”

蘇東應聲離開，沒一會兒，指揮衆人推着一個一人高的方形箱子回了來。

箱子上蓋着布，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不過從幾人走路的樣子來看，裏面的東西應該不輕。

姬蕾往前探了一步，“是什麽，上次為什麽沒見到這種東西？”

姬修誠目不斜視，一路用眼神護送蘇東他們把長箱子推到石棺後面放好，揮手讓人下去，忽然眼神古怪的看了姬蕾一眼。

其實他的眼神倒還好，只是表情對比就異常違和。

姬蕾皺眉，總覺得這次見到的姬修誠跟從前不太一樣。很怪異的違和感，可真要說，又說不出哪不對。

姬修誠還在看她，忽然嘴唇動了動悄悄吐出兩個字。

姬蕾一怔，下意識的睜大了雙眼，姬修誠聲音很小，她沒太聽清，不過結合她聽到的殘音跟口型，驚恐發現他說的好像是‘快逃’兩個字。

可等她想再細問的時候，他又忽然變了臉，陰沉着瞪了她一眼，然後哼了一聲，“你也開始準備吧。”

他态度生硬，姬蕾只能當做剛才是眼花了，壓下滿腹疑問，還是覺得有些在意那個箱子。

“準備什麽？來之前已經沐浴過，衣服也換好了。”

“我說的當然不是這個。我說的是她。”

姬修誠視線一轉看向一個角落。

然後姬蕾就看到有個人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臉頰以下全部纏着繃帶，燈光暗，看不出繃帶上面滲出的液體是什麽顏色。

秦晴整個人裹在繃帶跟肥大的病號服裏面，臉色慘白。

先是沖姬修誠行了一禮，又轉頭沖姬蕾施禮，“巫女大人，別來無恙。”

在看到她的瞬間，姬蕾腦袋裏忽然湧出好多殘缺的片段，像是某些被遺忘的回憶。因為想要看清的迫切，可又着實是模糊不清，所以腦仁兒就尖銳的刺痛起來。

索性她的全部表情都被遮擋在面具後面，除了扶額的動作，別人并不能看出什麽。

姬蕾深呼吸幾次，确保自己能語氣平常的開口，“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現在到底是在為誰辦事？”

秦晴笑的一如往常心無芥蒂，“巫女大人問的什麽話，我至始至終都是在為姬大人辦事啊。在黎山的地宮巫女大人就已經知道了，為何現在卻有此一問。”

姬蕾咬了咬嘴唇，“你在黎山是為誰大家心知肚明，何苦又在這裏表忠心……”

秦晴還在笑，笑的別有深意，眼神中的憐憫一點一點的透露出來。

姬蕾心裏咯噔一聲，好像終于有點明白為什麽會覺得姬修誠違和了。

因為他做的事說的話總是前後矛盾，如果不是他這個人是雙重人格的話，倒像是兩個性格不同的人在共用一個身體。

他是不是雙重人格，她自然知道。

可是……兩個人，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這怎麽可能？

秦晴輕輕嘆了一聲，有些為難的看向姬修誠，“大人，我們的巫女大人好像知道了些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呢。這可怎麽辦才好。”

姬修誠冷哼了一聲，“還不是怪你多嘴。趕緊開始吧，免得拖的時間長了節外生枝。”

秦晴嘴裏道着歉，卻雙眼灼灼的盯向姬蕾，眼中的紅血絲仿佛要脫離眼白根根立起一樣。

“那巫女大人，得罪了。”

姬蕾眯着眼睛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

忽然毫無預兆的轉了頭，“姬修容。”

姬修誠的腳步頓了一下，也轉過頭來，四目相接的時候緩緩勾了勾嘴角，“還不算太笨，就是有點遲了。”這算是承認了。

姬蕾狠狠咬了咬牙，如果面前的是姬修容，那麽就證明他們昨天的談判是崩了。不光是她，連吳莘也有危險。吳莘那性子，肯定不會乖乖回去，最不濟應該也已經在山裏。現在可怎麽辦才好。

片刻的功夫，秦晴已經走了過來，張開五指在她眼前一晃，姬蕾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她的胳膊，結果卻摸到滿手黏膩。

一股內髒的腥臭味也随之而來。

“你中毒了？……不，你見過展嘉茗了？”

展嘉茗的名字一出口，秦晴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這樣不用她回答，姬蕾也得到答案了。

她現在這副樣子，細想一下，也确實只有展嘉茗能炮制的出來。

展嘉茗不會用毒，卻用藥。治病的藥在他手裏，卻是比毒更很辣的東西。不同的搭配不同的劑量，就能憑着他的喜好讓人生讓人死，或者是像秦晴這樣，生不如死。

姬蕾又回想了一遍，吳莘炸了黎山地宮的時候，展嘉茗也确實在那裏。會把秦晴折磨瘋了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雖然不知道秦晴要對她做什麽，不過肯定不是好事，現在既然知道她身上是展嘉茗所為，那麽她就有談判的條件了。

“展嘉茗用的藥，姬家人解不了吧？不然我幫幫你？”

秦晴面上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不勞巫女大人操心了，這殘破的驅殼毀了就毀了，也沒什麽好可惜的。日後姬大人高興了，随便賞我幾個用就好，還費什麽力氣來醫啊。”

姬蕾其實是想忍住的，不過最後到底還是失敗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滿臉同情的看向秦晴。

“姑娘你是真缺心眼啊，你家姬大人又不是神，別把造人說的跟撒尿一樣簡單好麽，智硬啊你。”

“你！”

“怎麽還不開始，女人除了吵架還會幹什麽？”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姬蕾驚了一下，轉頭看到有人從門口進來。坐輪椅，穿白大褂，頭發有些蓬亂，眼鏡反光，看不太清究竟長什麽樣。

姬蕾想了一下，這個時候能出現在這裏的，多半應該就是那個什麽廖毅了。

秦晴似乎對他也有些忌憚，垂下頭應了聲是，又一次盯上姬蕾的眼睛。

摸出懷表揭開蓋子，倒數了三個數，“開始了。”

姬蕾猛的一顫，下意識的眨了眼，再睜開的時候，周圍的景物已經變了，姬修誠，廖毅，以及巨大的石棺，石棺後面的箱子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在四周延伸，沒有盡頭的空間。除了無數扇門以外，只剩下秦晴還站在她對面。

輕輕嘆了一聲，看向身上已然沒了繃帶，皮膚白皙的秦晴，“故技重施，有什麽意思。你知道這困不住我。”

秦晴笑笑搖頭，“看來巫女大人是誤會了。我造的幻境困不住你我自然知道，怎麽會浪費那個時間和精力呢。沒有覺得這裏很眼熟麽？”

這個女人太狡猾了，她說的事她都要打了折扣再聽。

“你到底想怎麽樣。”

說話的同時，姬蕾已經在考慮咬破手指突出幻境了。

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秦晴擺手示意稍安勿躁。

“別着急啊。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你現在并不在我造的幻境裏，或者說的更直接一點，是我們在你的意識裏。你按照事情的發展，自然是被困住了，但卻是困在你自己的意識深處。這個空間沒有出口，除了我跟你也沒有別人，放心吧，你不會逃出去的。所以自殘什麽的，還是省了吧。”

姬蕾死死的盯着她，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忽然毫無預兆的沖了過來，五指一張掐上她的脖子，“不管是什麽，但總是你造出來的，殺了你我就能出去了吧。”

她動了殺心，五指死死的扣着她的喉嚨。秦晴面容扭曲，因為呼吸被阻，拼命張大嘴巴，口涎順着嘴角淌了一臉。就在她氣息已然微弱，即将斷氣的時候，忽然裂開嘴角露出個猙獰的笑容。

姬蕾一驚，手上動作一滞，秦晴的臉忽然花了，整張臉逐漸模糊成一團又慢慢清晰，待到能看清人樣的時候，姬蕾低呼一聲松了手。

轉頭狠狠瞪向已經飄到她身後的人，“你到底是什麽妖孽？”

秦晴表情懶散的揉着自己一圈青紫的脖子，就好像剛才差點被掐死的不是她一樣。喉管被外力所致有些凹陷。于是她伸出兩指摳進肉裏，像捏礦泉水瓶一樣咔咔幾下把自己的喉管恢複原狀。

姬蕾眼尾神經質的抖動幾次，就算知道不是真的，可秦晴這個樣子還是讓她不寒而栗。這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了吧，這女人究竟是個什麽怪物？

秦晴處理好了自己的發聲呼吸系統，又笑眯眯的望過來，扯着破鑼一樣的嗓子開了口，“多謝大小姐手下留情。剛才差一點就有人要死了呢。還好大小姐及時醒悟。”

她口中那個差點要死的人是姬蕾她自己，現在被別人說笑一樣的說出來，心情簡直糟糕到極點。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這樣的當我不會再上第二次，你能躲開幾次？”

“上當？你在說什麽啊，我可沒有騙你，你腳下的那個可是貨真價實的你自己。想殺你可以盡情的殺啊，反正有二十四個陪我，就算是死我也賺了不是麽。”

二十四個……那這麽說，那些門裏面的，都是她的妖血作用下分裂出的人格，都是她自己？

姬蕾掃了眼昏死在腳下的人，又掃了眼那扇打開的門扉，覺得要不是秦晴瘋了，那肯定就是她瘋了。

……

而此時，真正的姬蕾卻眼神空洞的站在石棺前面，接過姬修誠遞過來的匕首，毫不遲疑的割破了手腕。

鮮血順着五指低落到石棺前的容器裏。

而石棺裏也像有什麽東西一樣開始拼命的撞擊棺蓋想要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