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寇晃
自從走進黑沙城的那一日起,就意味着血腥生活的開始。
接下來的十多天裏,烏太圖讓人對贏玄等人進行恢複性的訓練,并傳授一些初步的格鬥技巧,贏玄等人本身都是軍中的好手,對于各種基礎格鬥技巧也都是谙熟于胸,此時再一練習,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秦國是馬上得天下,所以開國之主對于自己後世的子孫留下了皇室子弟必須要希文習武的規矩,而為了保護皇室血脈不在戰場上消亡,秦國的皇室不停的搜刮各地強身功法和格鬥秘籍,讓皇室子弟從小練習,以确保他們在戰場上能比別人多上幾分活下來的希望。
雖然如今秦國的皇室子弟很少有人遵從祖訓研習強身功法,但總還是有極少數的一部分人一直在堅持着祖宗立下的規矩。
就比如,贏玄。
贏玄算是秦國皇室中的一朵奇葩了,從小就不喜歡熱鬧,不喜歡與其他同齡的孩子玩耍,總是喜歡一個人像個小大人似的,默默的坐着,望着天,望着地,望着螞蟻排成隊搬家,不合群的人總是容易被人遺忘,尤其還是一個不合群的小屁孩兒。
贏玄與贏睿絕對是屬于兩個極端的存在。贏天正博學多才,而且為人溫和謙恭,在朝中乃至衆多的讀書人心中都有着一定的地位,是秦國皇室一個璀璨的新星。
而贏玄默默無聞,被人忽視。後來年紀稍大,雖然也進了學堂,但贏玄依然沉默寡言,雖然學堂之上偶有驚人之語,但卻終究還是默默無名,這也讓很多人都不自覺的遺忘掉了這個十四皇子的存在。
贏玄從小便接受了最好的武士的錘煉,這讓贏玄與其他人相比多了更加強大的沖擊力和爆發力,同時強健的體魄也讓他擁有了更加迅速的恢複能力。
贏玄便也趁着這個恢複性訓練時機,在這段時間将身體調整到了最佳的時期,由于剛經歷了生死,也讓他在武學之上發生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接下來的日子陸陸續續又來了好幾批人,有西匈奴的,也有東胡本土的,各國各族的人都有,但無一例外,他們各個都身強體壯,而且大多都面露兇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贏玄等人這才發現原來烏太圖不僅僅只買了自己這些人,竟還買了其他人,這不僅僅是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那般簡單,多一個人便是多出一個對手,多出一個敵人,更何況,還是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國家的人。
所謂人多自然會有些嘴雜,尤其是在不同民族的人雜居在一起的時候,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有的生活習慣,人多了,難免會發生點摩擦,更和況當中還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其實在黑沙城中的奴隸們有着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微妙關系,東胡人與秦人自然是仇人,而西匈奴人也時常南下劫掠秦國,所以秦人對西匈奴人也沒有什麽好感,而西匈奴人與東胡人雖然同屬于草原民族,但兩個民族間卻有着一段隔閡,互相都有些不對眼,西匈奴人唾棄東胡人摒棄了草原人的生活,而東胡人卻鄙夷西匈奴人野蠻不開化,總是兩個民族間也時常有摩擦。
因此,這三個民族的人聚在了一起,誰看誰都不對眼,誰和誰也都不會尿道一個壺裏去,都是互相猜忌,互相防範着。
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意識到危機的迫近,因此,各個都一反平日懶散的模樣,抓緊一切時間提高着自身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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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都是烏太圖最想見到的。
從第二十天開始,所有的人都被編成兩人一組,在教頭的指點下開始進行強化訓練,與其說是對于格鬥技巧的運用加強訓練還不如說是一場對抗之賽。
同組的兩人都需要不停的與對方做着對抗,想盡辦法要将對方打倒,贏得一方便可以擁有美酒與美食,而輸得一方便只有幾個用來填飽肚子的幹冷的馍馍,生硬無味,而且難以下咽。
或許是有意,又或許是上天注定,和贏玄編為一組的是那名叫寇晃的漢子。
寇晃比起贏玄更加沉默寡言,比起真正的啞巴也不相多讓,但動起手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強勁的拳頭,淩冽的腿風,讓人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底層士兵所能爆發出來的戰鬥力。
但所幸,贏玄,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贏玄和他剛一交手,雖然手臂微麻,但卻很快便摸清了寇晃的實力,知道他的能力在自己之下,心裏便放心不少,畢竟擁有一個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是件十分可怕和讓人蛋疼的事情。
然而表面上贏玄卻不敢表露出什麽,和寇晃對抗的時候,他刻意保存着自己的實力。每次對戰,都要和他交戰多時才分出勝負,而且每次都是輸贏參半,就算要贏也刻意只贏一招半式的,讓人看着便以為兩人旗鼓相當。
在這麽多壯碩的角鬥士之中,這樣的表現着實有些讓人提不起興趣。
但這,也正是贏玄想要的,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保存點實力,保留個殺招,總還是穩妥些,至少,贏玄是這麽覺得的。
每到休息的時候,贏玄都主動向寇晃示好,雖然寇晃的沉默讓人覺得他十分的陰冷,但贏玄卻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再者,在這樣的環境下多一個實力強悍的同伴,總也會安全點。
但寇晃卻十分的不領情,每當贏玄一靠近,他便冷淡的走向一旁,或許寇晃的心中十分的清楚,他們兩人最終要面臨的下場。
總有一天,兩人會以命相搏,總有一個人會親手奪去對方的生命,對于這樣一個人,不該産生任何感情,不是嗎?
一輪明月緩緩的升起,直至升到了正空之上,這一日的集訓才真正的結束了下來。獲得勝利的人一個個都歡欣雀躍,等待他們的将是滿滿一桌的美酒和美食,他們可以在一天的勞累之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肆意放縱,還有什麽比這更能讓人高興的呢?
然而落敗的人則都默默的轉身離去,或滿臉的不岔,或滿臉的羨慕,又或者一臉平靜,在各色的複雜情緒之中,默默的去領取他們幹硬的馍馍。
今日,贏玄與寇晃之間的勝利者是寇晃,所以贏玄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去領他的馍馍去了,估計,全場也只有他能毫無怨念的去啃那幹冷的馍馍。
因為并不是贏玄贏不了寇晃,只是,前幾次都是贏玄贏,本着低調的原則,也為了能讓自己的同伴吃上一頓好的,免得他過得太過幽怨,這一次的對抗,贏玄故意放水輸了一招,把大魚大肉大口喝酒的機會讓給了寇晃。
有人說,每當圓月時分都會讓人特別思念遠方的親人,至于真假,估計也只有望月之人才能知道,至少,贏玄此時是挺想念遠方皇宮之中的母親。
“也不知道母親的咳嗽好了沒?”
贏玄獨自坐在角落,啃着馍馍,一邊想着皇宮中的母親,一邊小聲的念叨着。
突然,贏玄全身的寒毛都樹了起來,一種本身俱來的危機感湧上了心頭,他本能的将身子一側,一個黑色的物體貼着他的臉便飛了過去,躲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贏玄匆忙一轉身,只見一個身影從夜色中走了出來。
身影越來越近,腳步聲越來越重,直到走到了百步之處時,贏玄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你不在樓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你來這裏幹什麽?”
來人沒有回答,一甩手,又将一個黑色物體扔了出去,這一次贏玄沒有躲閃,只是伸手一抓,一個酒壺被他握在了手中。
“雞腿,你、沒接住、現、現在、只有酒。”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講話的緣故,寇晃乍一開口說話竟有些不流利。
但贏玄卻十分的高興,因為這是寇晃第一次對自己說話,或許,這也是他被俘後說的第一句話。
“還算你有良心,哈哈。”贏玄哈哈大笑,一溜小跑,屁颠屁颠的去撿起那只剛剛被誤當成暗器的雞腿,也不嫌髒,将表面的灰塵拍拍掉之後,便大口大口的咬了起來,剛剛的馍馍又冷又硬,早就讓贏玄的嘴淡出鳥味兒了。
看着贏玄這般猴急的模樣,寇晃也不由的一笑,轉身正準備離去。
“怎麽,來了也不陪我喝一杯?”贏玄也不管寇晃是否轉身,便又将手中的酒壺扔了過去。
寇晃頭也沒轉,只是在酒壺臨近他的身體時,突然一伸手,竟然将酒壺一把握在了手中,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精準無比。
寇晃轉過身,看了贏玄良久,似乎想看清什麽,又似乎在思考什麽,總之在猶豫了很久之後,寇晃還是拿起了酒壺,一口喝了下去。
“诶诶,少喝點,給我留點。”見寇晃一口将酒灌了下去,贏玄又十分心疼的将酒壺從寇晃的手中奪了過來,一點也沒有和別人送的酒的覺悟。
這一夜,兩人再也沒有什麽過多的對話,除了向話痨似的,一個人不停的講着的贏玄,便只有一壺酒,一只被贏玄啃的差不多只剩下骨頭的雞腿在默默見證着兩人的第一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