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安馨不知道怎麽回答沈隽的問題,因為她也覺得奇怪。

沈隽打開車窗,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聽到安馨不确定地聲音,“你是不是做過什麽錯事?”

沈隽沉默了一會兒,“我爸病重的時候,我完全不知情,還成天惹得他生氣。得知他病情的時候,他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安馨努力朝他揚起一個笑,“沒關系,這一次,不一樣了。把上輩子的遺憾都彌補起來。”

沈隽怔了一下,揚了揚嘴角,笑道,“那可多了。”

對啊,這一世,已經不是上輩子了。他要把所有有遺憾都彌補起來。

被人提醒這裏不能停車。沈隽重新啓動起車來,“我要走了,你幫我看着點他。這個人,你看着他冷靜自律,瘋起來的時候,什麽都不顧。”

他看了安馨一眼,強調道:“你好好的。他就好好的。”

安馨不明白,“我與他,交情淺薄……”

“嗤。”沈隽笑了,“安馨,你不覺得,在昨天聽到他的那番話之後,還說這樣的話太假了嗎?”

安馨也想起來了,閉嘴不語。

沈隽自顧自地說,“剛開始那會兒,我也是覺得,你們現在交情淺薄,看着點你們,讓你們在發生感情之前把你們分開,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可是現在……”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安馨,我們現在是兩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靈魂在對話,有些話,就不需要我說得太明白了吧。”

他的學校在京城,為了許世一才回來,現在的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時間一時在這裏等三年了,他需要早點回學校去修完學業,早就為他們的未來做好防備。

以他們現在的能力,實在無法與顧家相抗衡。

安馨有些猶豫,“一定要報仇嗎?我們都好不容易有重活一次的機會,不能放下上輩子的事,重新來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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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隽把車停在許世一小區門口,看着許世一,對安馨道:“我們放下,他就會放過我們了嗎?安馨,我們只是在自保。”

他很不客氣地提醒安馨,“上輩子,是因為你,把許世一扯進去,才害死了他。這輩子,還是因為你,顧熙辰差點在他高中的時候就殺了他,怎麽,這樣的危險還不夠讓你有危機意識?還是一定要等到許世一死了,我們都死了,你才來想起來要做點什麽?”

安馨又看到了那個對自己充滿嫌惡的沈隽,心裏頭因為他的話打了一個激靈,“那我……那我該怎麽做?”

正說着,許世一已經到了車門邊,拉開副駕駛室的門,看到安馨,微一愣,“你坐後面。”

沈隽神色複雜地看了許世一一眼,以後者現在舉止看來,就算安馨想要遠離他,那頭倔驢也不會放棄的,除非安馨選定了一個讓他心悅誠服的人。

安馨朝他揚了揚唇,“我們都坐後面吧。”

沈隽頓時覺得牙疼,“真要發生車禍,坐在後面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安馨臉色微微白了一白,情緒低落地鑽入後座。

許世一不快地掃他一眼,“你吓到她了。”

沈隽洩氣,“好好好,你們都對,就我不對。你們都嫌我煩,往後,可別說想我。”

“你要去哪?”

見許世一還是關心他的,沈隽的臉色才好看一些。和許世一簡單地說了說他接下來的計劃。

“我看着你贏了球賽就走。”

聯賽總共有兩天,沈隽看完第一場的就走了。總共四所學校,第一天成績一出來,一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他兩輩子第一次看到許世一踢球,發現這個人所有的冷靜自持都在踏上球場的那一刻消失了,他就像是一個人見人怕的修羅,沒有人能從他的腳下把球搶走。

而那個女生,帶着人跳啦啦隊操似乎也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在他走後,貴賓席裏的人走出來,臉上似覆一層凝霜。

他的身後跟着一個人,“顧少,你答應了讓我們五中拿到這次的第一的。可是為什麽許世一還是上場了?而且,他一年沒踢球了,竟然比以前踢得更狠了。”

顧熙辰掃了他一眼,“我答應?”

那人讪讪,“那個……許世一實在是太厲害了。只要他在,我們的人完全施展不開。”

“那是你們蠢。”顧熙辰把右手藏在袖子裏,看向安馨,“足球場上,是最好斷他腿的時候。”

然而,許世一似是早就知道了他們會針對他的腿一般,防範得死死的,讓他們沒有一點機會。

不出意外的,一中得了第一,顧熙辰看到許世一與安馨遙遙相望的高興樣子,心裏格外不高興。

日子平靜了兩天,因為許世一的父母尋到學校裏來暫停。

許世一是被傳達室裏傳來的話叫出去的,這是上午第三節 課下課後的課間時間,有二十五分鐘的休息。可許世一直到上課鈴響了也沒回教室。

這對于一直克己自律的許世一而言,是從來都沒出現過的情況。

第四節 課上課了半分鐘,教室外面卻依舊紛亂,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聚集,喊着什麽。淩老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在教室裏匆匆一掃,連招呼也沒來打就匆匆跑了出去。

安馨心裏頭猛地一突,忙跟了過去。

她頭一次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父親,到學校這樣的公衆場合,對自己的兒子又打又罵,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兒子看低。

“許世一!許冬冬是你的弟弟啊!你作為哥哥的,幫幫他怎麽了?只要你一句話,你弟弟就能回來好好上課。因為你,他都不能讀書了!”

許世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反駁,任由着他手裏的棍子招呼到身上。

那棍子直往他的腰背和腿上招呼。

“這一定不是親生的。”

“一定是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他爸爸才會這麽打他。”

“聽說他就是那個被爸爸媽媽都不要的。都不要了還來打他,一定是他找打。”

“你沒聽說嗎?他讓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讀不了書了。簡直太過分了!”

“……”

各種聲音從耳朵裏鑽進去,充斥在腦中。安馨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她努力向人群的中心鑽着,她在嘈雜聲中為許世一辯駁:“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不過,她的聲音如同臨風一葉,被風聲淹去。

人群中的許世一突然擡眼看向她,對她搖頭,一腳踹開也湊熱鬧要來打他的劉金珠,“你是什麽東西?我爸生我,他這次打我,我不還手。但是你。再渾水摸魚,我就不客氣了。”

許父睜大了眼,“你還敢對你~媽不客氣?你……”

他看到許世一投來的冰冷視線,手裏的棍子頓了頓,心裏生出不安來。

随後又自我安慰。

這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想怎麽樣對待就怎麽樣對待。他敢真的對他怎麽樣不成?

許世一的聲音冷冷的,嘲諷地笑了,“親爸都沒有,哪裏來的後媽?”

安馨喉頭哽着,知道許世一說給他爸爸聽的那些話也是在說給她聽的。沉默着站在人群中,繃緊了臉。

許父心裏一驚,但還是馬上被自己是父親可以對他為所欲為的想法給替代了,一下一下地往他腿上招呼。

“老子就是你爸!你個不孝子。不認爸媽,毀了弟弟半輩子。你看我不打死你!”

許世一咬了咬牙,語氣平靜,“打吧,打完這一頓。你就不再是我爸,我過往欠你的生養恩,都還盡了。”

他的話,終于讓許父的手頓了頓,不知是氣還是驚,一根棍子抖入篩糠。

許世一平時很少笑,這個時候,卻對着笑了一下,“許冬冬罪有應得,十年,怕是少了點。”

許父驚呆,随後爆發出滔天的怒意,用更大的力氣朝他腿上打下來。

“你竟然還詛咒他!你怎麽這麽惡毒?為了你,他都十幾年被人笑話沒有父親。你這個做大哥的,不該讓着他點?不該原諒他?”

許世一了然地扯了扯嘴角。

許冬冬是他親生的,所有人都是父母親生的,唯有他,怕是撿來的吧。

周圍人的惡語不停地鑽入他的腦中,可沒有一句,比自己父親嘴裏說出來的更傷人。

“夠了!別打了!”

安馨實在忍不下去,上前擋在許世一的前面,“許冬冬犯的是殺人罪!”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滞。

“安馨……”

許世一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輕輕的。

“你別說話。”

安馨斥了他一聲,揚聲道:“許冬冬要殺許世一,所以才會被警察帶走的。他罪有應得!竟然你這個做爸爸的教不好他,就讓警察去教!”

“我是他爸!”許父強調。

老師和保安們都擠到了前面,隔開了許父劉金珠與他們。

安馨憤然,“對,你是許冬冬的爸爸,我們可以以故意傷人罪起訴你。十年起刑,正好你可以進去陪你的兒子。”

剛才還在說着許世一壞話的人都噤了聲。

猝不及防地吸收了他們一時間消化不了的消息。

安馨看着他們被人丢出去,這才轉身看向許世一,看到他不知是笑還是哭的神色,心疼得說不出責備的語氣,“你看看你,為了他們?值嗎?”

許世一語氣輕輕,“值的。”

他不是為了他們,是為了她。想要給他一個沒有煩惱的世界。

“以後不會了。”他的聲音又輕了一些人,“安馨,我以後就沒有父親了。”

安馨聽着心酸,“沒有父親了,就讓我爸爸當你父親吧。”

許世一的眼睛突然亮了,又聽到安馨說:“你認我爸爸當幹爸,我們是兄妹,以後可以一直相互照顧。”

許世一的眼睛黯了下去。

安馨看懂了他神色,有些尴尬,覺得還得慢慢來,“他有沒有打傷你?我們去醫務室看看吧?”

許世一搖頭,臉色白如紙:“怕是得去醫院。我的腿……動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落在身上,才知道有多疼。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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