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天蒙蒙亮,睡熟中的劉大郎突然就醒了,在床上靜躺了小會,整個人才徹底的清醒,輕手輕腳的放開了懷裏的媳婦。灰蒙蒙的天光,透過紗窗鋪進屋內,他摸索着穿戴好衣裳出了屋。

漱了口洗了把臉,熟門熟路的張羅起糕點。動靜很小,顯然是刻意為之。

天色漸白時,劉二郎也醒了,見在廚房裏忙碌的大哥,略有些意外,問道。“今天是不是有事?”

“嗯。中午那會花大娘過來領她去大康胡同認認門,我把下午的糕點也一并做出來。”

劉二郎聽着,悶聲嘀咕。“昨晚該跟我說一聲的。”

“我也剛起沒多久。”劉大郎不在意的笑着。常聽媳婦說,足夠的睡眠很重要,尤其是正在長個頭的年歲,吃好睡好才能長的好。雖說二弟瞅着已經和他一般模樣,也才十六,還是個小夥呢。

劉二郎默默的拿出選好的玉米粒,往火塘旁蹲着,麻利的生了火準備做爆米花。

廚房裏飄出的陣陣香味,把仍在熟睡的人都給饞醒了,迷迷澄澄的看了看天色,一頭霧水的起床往廚房趕。

“醒了。”見到媳婦的身影,劉大郎笑着說話。

季歌走到他身旁,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低聲嗔道。“怎麽不喊我?你今天要幹活,應當睡夠才行。”

“中午可以歇會,我沒事。”面對媳婦的關心,劉大郎總會覺的特別歡喜,這滋味着實惑人,誘引着他滿心滿眼的全是媳婦,就想着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恨不得事事都辦的妥當。

他是不知道,世間最難得的,便是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自己。他是一個粗人,不知情情愛愛,只會順着本能依着心意來說話行事。未曾說出口,那股情感卻是深深的融進了日常瑣碎裏。

季歌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劉大郎憨憨的笑,仿佛不知道她此時的情緒,心裏卻甜滋滋的,跟喝了蜜蜂似的。

早飯是蘑菇肉包子,吃過早飯後,便開始各忙各的事情。劉家兄弟出門做事,正好順路幫着出攤,三人剛剛出門,大門還沒來的及關上,就見吳氏拎着滿當當的一籃子菜路過,笑盈盈的打着招呼。“劉家兄弟幫着出攤呢?劉家媳婦你命真好,找了個把你捧手心裏的男人。”

季歌抿着嘴淺淺的笑,并沒有回應這話,卻道。“吳嬸起的真早,就買好菜了。”

“人老了,不嗜睡。”吳氏的視線在劉家兄弟身上轉了圈,不經意的問。“劉家兄弟近來接活沒?都說你們是誠實人,雇你們幹活很是省心,我娘家大嫂想把後院整整,不知你們有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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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今天接了活。”劉大郎出聲應着。

吳氏樂呵呵的道。“咱們一條胡同的,也不急着那一時半會,你們先忙着手裏的活,完了,我再領你們過來。”

“這怎麽好麻煩吳嬸,要不,吳嬸直接說個地址吧,等他們手裏的活忙完了,自個過去就行。”季歌冷不丁的想起餘嬸的話,心裏一緊,略略思索,便決定就當是她想多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還是注意些好。

“也好。”吳氏二話沒說爽快的應了,給了個詳細地址,又道。“過去的時候記得報你們的名號,用心經營,我跟我大嫂是這麽說的,她就記了這名號。”

劉二郎在旁邊道。“勞煩吳嬸惦念着,往後有需要幫襯的,盡管說便是。”

“哪裏哪裏,一條胡同的,總不能便宜了外人是不。”

可能是眼花,可能是心理原因,季歌總覺的吳嬸笑的也太燦爛的些。她穩住內心竄出來的不安感,笑着道。“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得趕緊出攤,咱們回頭再細唠。”

“好勒,我也得回家做早飯去。”目的已經達成,吳氏笑的跟朵花似的走開了。

卻說這吳氏啊,雖滿心滿眼的全是寶貝閨女,卻存了些理智,不至于真的完全昏了頭。劉餘倆家的關系,她是清楚的,她上餘家說親的事,估摸着餘家婆娘已經跟劉家媳婦通了氣,再則前有柴婆娘上門,雖劉家不知道,可她自己是知道的,前腳剛出餘家後腳又進劉家,閨女在這倆家人心裏指不定被想成什麽模樣。

不能這麽做,萬一真成了事,閨女進了劉家也就沒了半點地位,這事就成了一個爛瘡,怎麽也抹不去的污點,往後閨女還有什麽好日子可言。如果可以,吳氏真想把這事緩緩,可這些日子折騰來折騰去,閨女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真真是再也經不得絲毫風浪,說不得一個沒注意她就失去了寶貝閨女,吳氏心裏慌啊,又慌又怒又懼,她要立即把這事理順了,不管結果如何,總能拉閨女一把。

苦思苦想一宿,吳氏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既然閨女說,那劉家小子是願意娶她的,便尋摸出個法子,讓閨女和劉家小子見上一面,劉家上無父母,只有個當家大嫂,只要劉家小子那邊成事了,這事就就沒什麽阻礙了。劉家上門來提親,閨女嫁過去後,她和劉家小子感情好,分家出來單過,錢不夠她可以出,小倆口慢慢經營着,這日子自然也就好了。

越想越覺的這主意妥當,先前她還覺的劉家太差,如今看來還是很不錯的,單沒有父母這條,閨女嫁過去後就輕松多了,完全可以自己掌家,怎麽舒坦怎麽過,倆家離的近,閨女懷娃了生子時,她也可以過去顧着,不用擔心街坊鄰居嗑閑話,妥!妥極了!

吳氏把主意理順後,就喜滋滋的出了門,早就摸清了劉家的出攤時間,故意卡着點的路過,先不着痕跡的打探一下,劉家有沒有活,再抛出個餌來。她知那劉家媳婦是個警惕的,一點小動作她都能瞅出點蛛絲馬跡來。因此故意順着她的話來應。

眼下萬事已妥,回家後,吳氏立即進了閨女的屋裏,把事細細的跟她說了說,有了這麽個好消息,寶貝閨女的情緒總算平穩些了。待吃過早飯後,吳氏便去了娘家大嫂的家,跟她将這事又細細的說說,以及自己的想法等,大嫂心思細膩周全,這事交給她來布置,就不成問題了。

季歌這邊,待劉家兄弟和餘玮去幹活後,她越琢磨啊越覺的這事透着古怪。也不能怪她想太多,是這個時代太過束縛,真鬧出點什麽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又想,吳家也不至于到這份上吧?這可不是簡單的損敵一千自損八千,恰恰相反損敵八千自損一千,說不準是她心存了偏見,這時代的人把名聲看的比命還重,應不會這麽大膽。

“皺着眉頭嘀咕什麽呢?”餘嬸看不過眼了,湊過來小聲問着。

季歌話到了嘴邊,還是咽回了肚裏,萬一不是呢?她這不是在毀人家姑娘的名聲麽。“沒,沒什麽。”見餘嬸一臉的不相信,不得不臨時揪了個借口,垂着眼道。“有點憂心大郎,他怕我中午太累,早早的起來把一天的糕點做好,想着他今天得幹累活,睡眠不夠,也不知吃不吃的消。”

這話餘嬸倒是信了,感嘆着道。“你家大郎是個難得的漢子啊,真心實心的待着你呢,這麽知冷知熱的好,難有喽。”一般的男人誰有這麽細膩的心思。

季歌抿着嘴笑的一臉羞赧。若不是遇着了大郎,在這時代的日子,怕是不會有這麽舒心了。

午時末,花大娘直接來了貓兒胡同,稍稍坐了會,她就領着季歌和兩個孩子去了大康胡同。

花瑩夫家姓白,宅子很寬敞明亮,看的出家境殷實,生活過的着實不錯,雇了個婆子,平日裏幫着做飯拾掇瑣碎。

聽到動靜,花瑩抱着孩子走了出來,笑的很是和善,和花大娘一個模樣。“劉家妹子可算見着你了,我娘啊,總跟我說起你,我想像中的妹子就是你這樣,可真是巧了,說明咱倆啊,真有姐妹緣呢。這是三朵和阿桃罷,長的可真好,快屋裏坐,咱們啊,好好的唠唠話,我都攢一籮筐了。”

進了堂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糕點果脯等小吃食。

“來,坐着,甭客氣啊,咱們可是一家人,別太拘着,我啊,是個随意的人,我娘總說我長不大,大大咧咧的沒個穩性。”花瑩把孩子放到了搖籃裏,眉開眼笑的道。“三朵阿桃吃東西啊,就跟自家一樣。”

季歌心裏松了口氣,笑的眉眼彎彎的道。“姐,這是給亮亮的長命鎖,這裏雞啊是自家喂的,才剛長了一年呢,正嫩着好炖湯,這裏有些紅棗糕點等,糕點是我自己做的,給姐嘗個新鮮。”

“叫我一聲姐了,我可就不客氣了。”花瑩笑嘻嘻的收了禮。

花大娘見倆人處的愉快,笑的都合不攏嘴了,別提有多高興。

也沒的半點生疏,就這麽自然而然的叨起了家常來,越說越合拍,氛圍很是熱鬧歡喜。

對于季歌送的糕點,花瑩是真的很喜歡,當即就拆了包一口一口的邊吃邊聊,話題一個接一個,說來說去轉到了男人身上。“接活幹啊?這錢來的不容易呢,杏妹,你讓你家男人帶着你小叔跟着商隊跑貨啊,這個來錢可快了,我弟就是跟着我男人幹這個,別看我家現在瞧着好,也就是這兩年才起來的,靠的就是跟着商隊跑貨。”

“這孩子說話就不過腦子。”花大娘略略皺眉,認真的對季歌道。“大郎媳婦啊,這事我也想着尋個時間跟你好好叨叨,不成想被這孩子一語就給點出來了。這個啊,确實來錢快,就是挺危險的,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有時候是大半年。”

吃多了糕點,花瑩有些渴了,吃了兩口水,道。“對。就是挺危險的,有些山頭裏窩着土匪呢,得交足夠的銀錢才讓過路,也有運氣不好的,惹毛了土匪就給滅隊了。不過這個很少啦,我弟他們跟的那個商隊,名氣挺大的,也很會做人,該舍就舍,這些錢,咱們也得出一份,碰上土匪頭子心情好,收的銀錢少咱們就掙的多點,收的銀錢多咱們就掙的少點。”

季歌看花瑩說話的神情,好像并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她目光落在花大娘身上,花大娘露出個苦笑。“瑩丫頭啊,就是個不着調的。這事啊,你先回去和大郎說說,倘若有興趣了,我再尋個時間跟你們細細說說,真想跟着商隊跑貨,也不難,只要錢給足了,是不會拒絕的。”

“好。等晚間和我大郎說說。”季歌心裏其實不太贊同這事,聽着就不太靠譜,眼下這麽掙錢也挺好的,雖說辛苦了些,到底要踏實安心點。左右也得跟大郎提一提,看看他的想法,好歹也是大娘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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