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繡春刀》（13）

沉重的銅環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了沈煉、盧劍星和靳一川三個人陰沉的臉。上前的錦衣衛紛紛駭了一跳，這時細看，才發現，裏面的人居然都毫發無傷。

沈煉首先押着嚴峻斌往前走，他們一出來，門口聚集的錦衣衛都緩緩後退，像是有點害怕。

門外，天空烏雲密布，騎在馬上的百戶大人見他們兄弟三安全出來，不可置信地晃了一下身體，胖胖的臉上失去血色瞬間變得蒼白。

我得意地揚起嘴角，哈哈，這種捅破壞人計謀的感覺真好玩。

我到處一看，捕捉到了一頂消失在拐角的轎子，呵呵，定是趙靖忠公公見事情落敗後落荒而逃了。

盧劍星和靳一川他們也押着其他的嚴府的下人上前，走出包圍後，盧劍星抱拳禀告：“大人，我們已抓住嚴府衆人，請大人吩咐處置。”

百戶大人揚起手，尴尬一笑地說：“盧總旗，你這次可是立下大功，日後必定有大賞。先把犯人都押去诏獄吧！”

沈煉和盧劍星對上一眼，盧劍星問：“大人，前些日子我二弟提的，調去南京的事……”

肥肥的百戶大人不耐煩的打斷他：“肯定會準的！先這樣吧！撤！”

這時候，躲在門後的我們中間，雨化田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門板上敲了敲，傳出信號。

一些聽到的錦衣衛問：“什麽聲音？！”

收到信號的嚴峻斌和嚴府人馬上行動，掙脫出沈煉、盧劍星他們的束縛（其實沈煉他們根本沒抓緊），一松開甩丫子就跑。

其他錦衣衛都還來得及反應，沈煉立馬對正轉身要走的百戶大人說：“百戶大人，嚴府的人逃了！”

“啊？”大人一聽大罵：“那還等什麽，快追上去啊！”

他看了看其他不動的錦衣衛，又罵：“你們幹什麽吃的？！快追！”

“哦！”一群人才趕緊持着刀趕上去，跑啊跑……

Advertisement

我們躲在門後面偷笑，真的太滑稽了！我忍俊不禁地往身邊一看，自然而然地對上了身側雨化田亮如星辰的眼眸，我對着他大笑，想說：有你的，但怕外面的人發覺，所以我沒有說話，只是一昧忍不住在笑。

可能笑真的是會感染人的，起初雨化田還面無表情地朝我揚了一下眉，後來在我的笑容攻勢下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一抹很單純的笑，輕如漣漪，卻比之前他所有展開的笑顏都要真實。

沒多久，我稀奇地感受到了一個仇恨的目光，我越過雨化田身後一看，老頭子狠狠瞪了我們兩個一眼。

笑容變僵硬了~

我重整表情，一臉正經地繼續偷窺門外的場景。

嚴府的人當然是追不到了，錦衣衛都滿臉沮喪地回來，百戶大人噴口水罵：“犯人呢？！——”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的，不敢說話。

百戶大人見狀，氣得揮一揮袖子，駕着馬轉身氣呼呼地離去。

沈煉他們和錦衣衛一起跟上去。

人都陸陸續續走了。

這裏變得清淨了。

我松一口氣，笑笑着蹦出來，看着雨化田撈起周妙彤的身體走出來，老頭子一邊搖搖頭一邊站起身說：“吓死我了，第一次這麽刺激。”

雨化田對我說：“等下我去安排把嚴府的人混出城。”

我點點頭，沒問他怎麽做，他自然有他的本事。我舉起大拇指說：“厲害！”

他訝異地挑起粗眉，問：“什麽意思？”

我帶着笑靠近他耳邊小聲地說：“我不是不是這裏的人嗎？我那邊世界的人，都喜歡舉個大拇指，意思是說你棒，給你點個贊！”

我說完就走開了，他眼睛的目光慢慢滑過我的臉上：“哦……”

我們先帶着周妙彤回到醫館，老頭子給她熬藥療傷，我打下手，雨化田就出去幹大事了。

期間周妙彤躺在我房間的床席上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白淨的臉上冒汗，嘴裏喊着：“嚴公子”、“嚴公子”。

過了一會，又喊：“沈煉”、“沈煉”。

連我都能看出來她內心有多糾結，她一定是做惡夢了。

我拿起濕手巾輕輕拭去她額頭上的汗水。照顧了一會兒，見我擺在床邊的椅子上的那盆水涼了，我便端起來拿到廚房去換。

我再次回房的時候，周妙彤已經醒了，半個身子疲憊地倚在床邊柱子上，眼睛半睜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驚喜一笑：“诶，妙彤你已經醒了，沒事吧？感覺怎麽樣？不痛了吧？”

她聽見我的聲音淺淺一笑：“張姑娘，承蒙你和張先生的照顧，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我想起剛才，嘆了口氣:“不知道你夢見什麽了，我覺得你睡得很不安。”

她問：“嚴公子安全了嗎？”

果然周妙彤的心裏還是只有嚴峻斌嗎，那為什麽又替沈煉擋刀。我心思複雜，答：“嚴府的人都安全逃出去了，沈煉他們也很好。”

我故意在後面加上一句沈煉的情況。

周妙彤聽了，抹起淡淡的笑容，跟我說：“來，張姑娘，坐我身邊。”

看樣子是有話對我講，我放下手中的水盆，走過去坐在床沿邊，周妙彤就躺在我面前，面容虛弱，卻依舊美麗，她開口對我徐徐道來：“你問我剛才夢見了什麽，我夢見了十二歲那年，錦衣衛抄了我的家……”

我心一揪，這是——要對我說出她的心結了？

電影裏面周妙彤梨花帶雨地在沈煉面前哭訴的一幕，有多麽令人感到悲哀。

我走神時，周妙彤接着說：“那一年，家被抄了，我被送進教坊司，從此這成為我一生的夢魇。錦衣衛中，就有沈煉。我第一次看到他時就只感覺到害怕，我讨厭他的飛魚服，還有繡春刀。

“我進入到教坊司後，受盡屈辱，自卑不已，是沈煉來救我、幫我趕走那些客人。我不知道是該感激他，還是恨他。”

她說着，眼眶裏泛起了淚水：“他對我好，比任何人對我都好。可是我始終忘不了，我家被抄那天，是沈煉親手抓住了我爹。”

我聽着聽着，眼淚也情不自禁跟着掉了下來。

周妙彤說：“張姑娘，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人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所以我才會跟你說這麽多，這些年一直積壓在我心內的感受。我替沈煉挨了這一刀，我就不欠沈煉、也不欠嚴公子了，我會好受很多。”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一下：“妙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含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