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速之客

馨文鎮的林家藥鋪內彌散着終年不散的藥香味。

“爹,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咱們走吧。”林惠從內堂走出來,對着正站在櫃臺後稱藥的林大夫說道。她的後面背着一個裝滿了各式藥材的竹簍,手上還拿着兩個包袱。

“诶,好。”聞言,林大夫放下手中的藥稱,轉身将稱好的藥放入身後的藥屜中,走出了櫃臺。拿過林惠手中的包袱後,二人一同往門外走去。

“林大夫這是要去哪兒?”正要鎖門,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轉身,只見一名少年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們。少年身着一件深藍色的長衣,眉宇間英氣十足。然起手中的折扇卻顯得他文質彬彬。

“敢問公子是……”聽到來人說得出自己的姓氏,林大夫并不意外。林家世代都在這馨文鎮行醫,無人不知曉。只是林大夫一眼便看出少年身康體健,應是習武之人,自己又與他素不相識,不明白他為何會來此。

“在下儲益,是特地前來拜訪林大夫的。”那人倒是輕松便自報出了家門。

聽得這個名號,林大夫與林惠卻被吓了一大跳:儲益?難不成就是那诏文上所說的大将軍儲益,當今皇後的親哥哥?他為何會來這小小的馨文鎮,又為何特意來此呢?震驚之餘,林大夫更是不明白了。

“不知可否入內詳談?”見二人愣在那裏,一言不發,儲益笑着問道。

“大将軍裏邊請。”知曉來人身份,林大夫自是不敢怠慢,連忙邀其進到藥鋪內坐下,林惠為其上了茶,便與林大夫坐到了對面。

“敢問大将軍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林大夫開口道。

“儲益一介武夫,只得一身蠻力。此次身負皇命前往西疆破敵。路經貴地,聽聞林大夫醫術高超,仁心仁術。想那沙場之上,死傷難免,此番前來,着實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請林大夫入到在下的軍中,一同前往西疆呢?”喝了一口茶,儲益說出了來意。

“大将軍的意思是要我爹做随行的軍醫嗎?”聽了儲益的話,與林大夫互望了一眼,林惠看向儲益問道。

“正是!”儲益笑着回答道。“老朽不才,承蒙大将軍器重,自是感激不盡。只是敢問大将軍,宮中禦醫無數,醫術在林某之上者更是不勝枚舉,為何大将軍會辛苦親臨寒舍呢?”林大夫很是疑惑。

“林大夫過謙了。自先帝仙逝至今,宮中人事還未完全安定。因而聖上命在下行軍之時遍訪名醫。這西疆路途遙遠,環境也是惡劣。只是希望林大夫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答應在下的不情之請。儲益在這裏替軍中所有将士謝過大夫大恩了!”儲益說完,雙手抱拳,對着林大夫跪拜道。

“大将軍快快請起,老朽受之不起啊!”見狀,林大夫惶恐萬分地趕忙上前,扶起了儲益。他只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受堂堂大将軍的這般大禮。

“林大夫可是答應了?”儲益起身,滿懷希冀地望着林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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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們的生死事關天下蒼生,老朽雖然不才,也只能全力以赴了。”林大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這般懇切,他如何能拒絕?

林惠一人往垂楊鎮方向趕去,心中卻一直擔憂着父親。雖說軍醫不用上前線,儲益也信誓旦旦地保證會護其周全,但那畢竟沙場,刀劍無眼;西疆又地處蠻荒沙漠,天氣說變就變,父親年事已高,這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該如何是好?可這件事情關乎戰争成敗,天朝聲威,大将軍又親自登門相邀,自是拒絕不得。只希望父親可以平安歸來才好。想着,林惠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林姑娘可是在擔心令尊?”一個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子突然出現林惠面前,慢悠悠地問道。

林惠被這不請自來之人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想着是不是路遇山賊了。但冷靜下來,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又見那人模樣雖然生得五大三粗的,看上去倒也慈眉善目,不似壞人,便稍稍安了心,皺了皺眉,問道:“你如何識得我?又如何知道我在擔心爹爹?”那人但笑不語。

“你是大将軍的人?”林惠忽然明白過來。

“林姑娘果然聰慧過人。”那人這才開口表明了身份:“在下徐傲,是大将軍的副将。”

“原來是徐副将軍,失禮了。”聞言,林惠算是徹底放心了,繼而不解地問道:“徐副将軍不是應該随着大将軍出征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徐傲笑了笑,說出一句更讓林惠覺得困惑的話:“是大将軍讓我來找你的。”

“難道是我爹他出了什麽事?”困惑之餘,林惠不由得擔心道。

“林姑娘放心,令尊很好。只是大将軍知道姑娘此番前往垂楊鎮開義診,特地命我前來拜托姑娘一件事。”

父親安好,林惠自是放了心,可大将軍要拜托她什麽事?剛才為何不說呢?

看出林惠的疑慮,徐傲開口問道:“姑娘可還記得那日在孟伯的茶棚所發生的事?”

聞言,林惠心下一顫,愣愣地問道:“副将軍如何知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氏兄妹一行人不出兩日也會抵達垂楊鎮,姑娘要做的,便是盡可能地留住他們。”徐傲沒有回答林惠的問題,而是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不明白。”林惠是真的被他弄糊塗了。

“姑娘不必多慮,只要知道這是大将軍的給你任務便是。至于令尊,姑娘更是不用擔心。只要姑娘完成了大将軍的吩咐,我等定會好好照顧的。”

徐傲的話說得婉轉,林惠卻聽得出其中的威脅。原來一切都是個局。所謂請父親做軍醫,不過是為了以此來控制住她。先前對儲益和眼前人的好感一下子蕩然無存,林惠只覺得他們的道貌岸然實在令人作嘔。

可如今她也是身不由己,母親早逝,為了她,父親沒有續弦,硬是一個人将她拉扯大,又教她讀書識字,行醫救人。臨此年邁高齡,她自是不可以讓他出事的。但是,陳氏兄妹對她有恩,她如何能做得出傷害他們的事來?左右為難的林惠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徐傲見此,竟未起半點憐香惜玉之心,不曾上前扶起林惠,而是繼續說道:“姑娘好自為之,在下先告辭了。”說完,飛身不見。

整片樹林裏只剩下林惠一人,呆呆地看着徐傲離開的方向,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你來此做什麽?就不怕被他們發現嗎?”“流水閣”一樓靠北的客房內,林惠對着徐傲,毫不客氣地說道。

徐傲竟是不惱不怒,依舊笑意盈盈地望着林惠,說道:“林姑娘今日的義診開得真是熱鬧。想那陳采苓與凝兒倒是與姑娘親熟得很啊!”

本來只覺得那張看似和善的笑臉惡心至極,聽到這話,林惠不由得心下一驚:店小二不是說他沒去嗎?他怎麽會知道陳采苓與凝兒同在?随即又不禁笑起自己的天真無知來:像他們那樣的人,連在茶棚發生的事都能獲悉,這些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你想我怎麽做?”不願再與徐傲多費唇舌,林惠開門見山地問道。更重要的是,她想早點結束這一切,換得父親早日平安歸來。

“姑娘真是爽快之人,徐傲也就不再繞圈子了。”徐傲露出了很是贊賞的笑容,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放在桌上後,說道:“姑娘要做的,只是每一日讓陳采苓服下這瓶中之物便好。”

林惠拿起白色小瓶,打開瓶蓋,一股沁人的馨香撲鼻而來。但林惠無暇顧及這個,因為她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麽補氣益血的良藥。

“我不會幫你們殺人的!”林惠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不是她不擔心父親的安危,而是她深知父親教她醫術是為救人,若是她行了這害人性命之事,即便父親無恙歸來,她也不會獲得原諒。更何況陳采苓有恩于她,她又怎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姑娘多慮了。這不過是些會令人昏睡的迷藥罷了,不會傷及性命的。”徐傲解釋道。林惠卻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姑娘也是懂得醫理之人,這藥是否有毒怕是瞞不過,徐傲又何必枉做小人?”見林惠不信,徐傲繼續說道,企圖打消她心中的疑慮。

他也的确做到了。林惠覺得他這話在理,即便他給的是毒藥,憑自己的醫術還是可以化解一二的。

“我爹他還好嗎?”嘆了口氣,林惠問出了心中牽挂之事。

“林大夫的醫術果真是超群不凡,比起那宮中禦醫還要高得太多。這幾日也是幫了大将軍不小的忙。”徐傲的稱贊倒是真心誠意的。

“我會依将軍的吩咐盡量留住他們,至于留多久我就不敢保證了。只望你們好生照料我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林惠還是妥協了。

“姑娘放心,用不了太久的。那一切就有勞姑娘了!徐傲離開軍中已有些時日,得趕緊回去才是。這就告辭了。”說完,徐傲便開門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光明正大才不會惹人生疑。

待徐傲走遠,林惠握了握手中的藥瓶,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出門往樓上走去。但見陳衡風與楊笑澤站在陳采苓房前,欲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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