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8

史萊姆對莎娜全無好感。

這種人他見多了，明明什麽都不了解，卻用最惡劣的思維揣摩人心。

想起都城的那些流言蜚語，史萊姆都覺得憤慨。

也許是因為以前住在宮殿裏聽到了太多這種充滿敵意的話，三王子才想要來地下城清靜清靜。

這幾日，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三王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這莎娜自己撞到了槍口上。

只是——

史萊姆擡起頭看了眼餘筱筱，希望她不要被牽連到啊。

綠色的軟黏黏走在前面，莎娜硬着頭皮跟上。

餘筱筱是第二次去見三王子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略顯忐忑的走在最後。這次，不用史萊姆提醒，她自己就熄滅了水晶小燈。

黑暗最容易讓人恐懼。

莎娜的身體開始緩緩顫抖。史萊姆繞過她，來到了餘筱筱身旁，遞給她一根木杖。

“擡腳，慢慢走。”

石階并不規律，餘筱筱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當走到最高處的時候，莎娜幾乎站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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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萊姆開口道：“主人，她們來了。”

說完後，史萊姆便退下了。

莎娜與餘筱筱并排站在石門前。她們什麽都看不到。餘筱筱垂下眼睑，她心想，要是今天不多問就好了。

“洛、洛德王子。”莎娜磕磕巴巴的說道：“我剛才都是在、在、在胡說八道！對不起，請饒恕我！”

少女立即匍匐在地，她虔誠的跪拜，希望這位暴戾的三王子可以放自己離開。

“進來。”黑暗之中，一道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透着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三王子自幼養于深宮，很少有人見過他的樣子。一切信息都被王族保護得很好。

只是，有傳聞說他的面貌極其醜陋，所以才從不見人。

莎娜一步步的往前走。

石門是開着的。

少女進入了洞中，陰冷的風撲面而來。

餘筱筱站在門外，她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莎娜的腳步聲。

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想到他們之前說的許多人死于非命，難道——

揣摩中，她的視野裏漸漸出現了一抹光亮。

那是很淡很淡的白光，若隐若現的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圓圈。

周遭的東西全都看不見。

餘筱筱的視線像是被勾住了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它。

很快，她看到了魔法師少女的身影。

三王子的聲音再度傳來——“走進去，為帝國祈福。”

他的聲音帶有一股魔力，令人無法拒絕。莎娜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她點點頭，緩慢地走進光圈之中。

她紫色的長袍被風吹起，少女的雙手交握于胸前，低聲念道：“我于黑暗之中綻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1]

少女的身體開始緩緩消失。

餘筱筱睜大了眼睛，僅僅用了幾秒的時間，面前的光圈裏已經空無一人。

白色的、神聖的光圈，剎那間變得可怕起來。

就像是藏于暗處的猛獸，隐隐地，露出了爪牙。

她的雙手緩緩地捂住嘴巴，因為牢記着史萊姆的話，她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就這樣在自己的面前湮滅了。

不是突然的消失，而是身體一寸寸的飛散。

餘筱筱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她驀地閉上眼，不敢再看那個吃人的光圈。

“怕了？”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

餘筱筱的睫毛輕輕顫抖，她好像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石門敞開，巨大的光圈漸漸縮小，光芒褪去後，變成了一個已經幹涸的魔法陣。

現在再看過去，便什麽也看不到。

餘筱筱能感覺得到，自己距離石門很近。她什麽也看不到，卻偏偏看到了少女香消玉殒的那一幕。

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

她想跑——但是理智告訴她，如果橫沖直撞都不用三王子處罰，她自己就已經從高處墜落，粉身碎骨！

“你看到了什麽。”他問。

餘筱筱的聲音微顫：“什、什麽也沒看到！”

“如果有人問你，今天發生了什麽，該怎麽回答。”

“我不知道……”餘筱筱連連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

“嗯。”黑暗深處的人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倦意：“以後，再有什麽問題，直接來問我。”

“沒有了。”餘筱筱低頭：“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問？不敢問了。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金主，只要能按時發薪水就好。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她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王族內部的事情，可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能随意探聽的。

過了一會兒後，史萊姆來了。

它特地接餘筱筱回去。

走在半道上，史萊姆見她臉色發白，安撫道：“我原本都要吓死了，但是看到你平安無事，這代表主人已經認可了你的身份。”

“身份……？”

“私人料理師啊！”史萊姆解釋道：“雖然主人的脾氣不是那麽的溫和，但對于自己人他還是非常縱容的。”

“……”

不是那麽的溫和？真是委婉的措詞。

“筱筱，今天的事情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以後也要繼續煮飯哦。”

史萊姆生怕她走，全程黏在她身旁。

餘筱筱今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一切都那麽突然，她還沒有消化掉。

不遠處，有三道人影站在那裏。

——是莎娜的同伴。

黑袍青年站在正中間，他臉色暗沉，身旁的兩位隊員都露出了怔忪之色。

短發女孩抱着法杖，她忐忑地問道：“莎娜呢？她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餘筱筱沉默了。

女孩眼中原本還有的一絲期待，頃刻間消失殆盡。

她呢喃道：“被處罰了嗎……”

另外一名年輕的青年眼神閃爍，他低下頭，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史萊姆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它拉了拉餘筱筱的衣角，道：“走吧。”

雙腿像是有千斤重。

餘筱筱幾乎忘記了要怎麽走路，感覺只能一步步的從他們身旁挪開。

那三個人站在原地，黑袍青年看向餘筱筱來得方向——幽深、漆黑、一眼望不到頭的軌道，宛若深淵。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寒意，低下頭，緩緩地戴上了寬大的帽子。

走了許久後，餘筱筱呢喃道：“如果不是我多問，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史萊姆道：“不要這樣想，在卡利亞帝國誰都知道，地下城是三王子的領地。沒有人會在這裏大肆評價三王子，但她卻自作聰明的以為設下結界就不會被聽到，可笑。這種低級的魔法，在主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麽。”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只是說一些诋毀主人的話，主人也懶得搭理。可誰讓她一定要提主人的——母親呢。”

“觸及逆鱗，被暴怒的主人吃掉，這都是她自作自受。”

“更何況，她是二王子那邊的人。”

——被吃掉？

餘筱筱心有餘悸的看了史萊姆一眼，難道，它也不知情嗎？

與其說是因為憤怒而食人，倒不如說是，那個古怪的光圈需要一個活人獻祭。

他沒有暴怒，也并不餓，像是在進行某種重要的儀式……

無論如何，這種事情她不會說出去，因為她确信，一旦透露了風聲，下一個站在光圈裏祈福的一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