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chapter41

阿斯轉身離開。

餘筱筱猶豫了一下，她追了上去, 發現他走得很快。

“洛德殿下, 剛才你哥哥來了。”

而阿斯的身影像一團黑霧, 若隐若現。當她再度看清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寝宮的石門前。

餘筱筱走上升降臺。

舞會的事情, 肯定要詢問阿斯的意見啊。

她對于王族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從史萊姆那裏聽說，兩個哥哥對阿斯都挺不錯的。就是長大了之後, 反而生分了, 很久都見不了一次。

史萊姆覺得，大王子和二王子可能因為王位的事情, 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單純了。

今天見到大王子特魯斯，那種感覺很奇怪。

他沒有很親近，也沒有很冷漠。

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連這份禮物送出的時候都是淡淡的, 卻并不會讓人讨厭。

餘筱筱來到了石門前，旁邊有一盞火燈。顏色忽明忽暗, 比之前的黑暗好多了。

其實特魯斯殿下的事不用現在就說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阿斯一個人那樣離開，她有點放心不下。

少女在石門前等了很久很久。

她慢慢的來回走動, 兩旁的火燈照耀着巨大的石門，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渺小。

石門終于開了。

她的心忽的一提，借着微弱的光, 可以看到坐在石床上的阿斯。

還有, 今天被送來的三名囚犯。

他們站在光圈旁邊, 瑟瑟發抖。聽到動靜後，齊刷刷地看過去，眼裏寫滿了“恐懼”。

這三名死囚如同被定身了一樣，完全不能動彈。

只剩下眼球還能轉動。

白色的光圈漸漸擴大了範圍，逐漸包裹住整個“寝宮”，除了石床。

石門如同一道屏障，把光圈阻隔進去。站在外面的餘筱筱，可以感覺到一陣陰冷的風撲面而來。

她的裙擺微微浮動，少女緩緩地向後退了兩步。

那三名死囚站在刺眼的光芒中，漸漸被吞噬了身體，如煙霧一般逐漸湮滅。

一直到死，他們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只是有人“求救”一般的看着餘筱筱，眼裏寫滿了對生的渴望。

當他們的身體被吞噬後，光圈逐漸縮小，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至始至終，阿斯都坐在石床上。

一言不發。

這是第二次……

看到，阿斯殺人了。

餘筱筱低頭，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阿斯為什麽要做這些事，又為什麽要讓自己看到？

像是結束了表演一般，阿斯緩緩地擡起手，随着他的動作，石門逐漸關閉。

餘筱筱心底一驚，她連忙跑上前，雙手扶住面前的石門。

“我！我有事要禀報——”

石門停下了。

剩餘的縫隙剛好可以擠過去，餘筱筱沒有多想，直接進入了房間。

眼前的三王子，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見到的樣子。

不是那個戴着小醜面具，排斥人群，卻偶爾會有些羞澀的青年。

而像是，一直都藏匿于黑暗中，永遠沒有情感的堕落之神。

阿斯穿着深黑色的衣袍，寬大的兜帽罩住了他的白發，猩紅的眼眸只是淡漠的看着遠處的光圈，仿佛壓根沒有聽到少女的聲音。

“我想、我想請個魔法導師來地下城，可以教我們一點簡單的魔法。”

“孤兒好像真的可以修煉了，而且，我也對咒文很感興趣。”

“你同意的話，我就着手去準備了。羅科先生沒有推薦合适的人選，可能要我們自己去找。”

餘筱筱說了一大堆，阿斯沒有任何回應。

她繼續說道：“軍團的招募公告也發了出去，先組建一支小隊。”

“可是因為我和史萊姆都沒有經驗，我們決定，先找一個比較厲害的家夥當隊長。”

“目前有了初步的人選，我把他們幾個人的資料發給你。”

“你要是覺得哪裏不妥都可以提出來。”

少女一直在說話。

就算阿斯沒有回應，她覺得，至少他在聽。

也許是因為太專注的彙報工作，絲毫沒有注意到從光圈裏悄然溜出的紫色霧氣。

三王子看到了。

但是他沒有任何反應。

猩紅的眼眸緊緊地盯着那團霧氣，看着它逐漸靠近少女，纏上了她的腳踝。

餘筱筱一開始并未感到不适。

後來，一種奇異的寒冷纏住了她的雙足，少女低頭，錯愕的看着那團紫色的霧氣，已經将自己的雙腳緊緊環繞。

“這是什麽……”她呢喃。

剎那間，腦海裏想到那些在她眼前煙消雲散的死刑犯。少女滿眼驚恐，她驀地看向石床上的男人，低聲喊道——

“阿斯！”

青年漠然的垂下眼睑，不聽，不看。

餘筱筱的聲音開始發顫：“我、我被奇怪的東西纏上了。”

沒有了那張何時何地都在笑得小醜面具，眼前的男子是那樣的陌生。

“阿斯……”

餘筱筱只能無助的喊着他的名字。

“我害怕。”

阿斯，我害怕。

所有的抗拒與冷漠都在頃刻間被擊碎，阿斯的眼睑微微一顫，他擡起眸，猩紅的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愫。

他擡起手，餘筱筱的身體朝着他的方向飛去。

有那麽一瞬間，希望她永遠的消失。也許這樣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沒有期望，就永遠都不會有絕望。

可是，到頭來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

餘筱筱的身體跌落在石床上。

她坐在那裏，看着阿斯将手放在她白色的長靴上，紫色的霧氣逐漸被稀釋。

那種蝕骨的寒冷，也漸漸消失。

餘筱筱看着阿斯冷淡的眉眼，她心有餘悸的說道：“這東西，是不是會殺人？”

被纏住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幸好被阿斯拉了回來。

被死亡環繞的感覺歷歷在目，她坐在床上，忍不住朝阿斯的身旁靠了靠。

視線牢牢地鎖定在白色的光圈上面，那裏依舊有一團團的小紫霧，争先恐後的想要出來，但又仿佛在害怕什麽。

很快，餘筱筱想到她這會兒正坐在床上。

不管怎麽說，穿鞋都不太對勁。

于是，她脫掉了白色長靴，放在石床旁邊。

少女調整了一下坐姿，略微靠後，像是躲在阿斯的背後。她看了一眼安靜的躺在後面的尾巴，忍不住用手指輕輕地碰了一下。

堅硬的黑色尾巴驀地一晃，阿斯低聲道：“不許碰！”

他猩紅的眼裏閃過一抹羞憤，至少在被女孩觸碰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裏産生了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噢。”餘筱筱點了點頭。

她收回手，轉而抱住了自己的膝蓋，輕聲道：“那我之前跟你說的事情，同意了嗎？”

“你看着辦。”阿斯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從他欽點女孩為地下城的執事官開始，地下城的一切就交到了她手裏。

現如今，烈焰公國的權利，也全部由她來做。

阿斯從來都不會指手畫腳，好像不管地下城變成什麽樣，不管這裏是陰暗潮濕的廢墟，還是繁榮鼎盛的公國，都與他毫無關系。

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去聯盟總部，提出公國成立的要求。

但是他去了。

因為，那是她想做的事情。

石床上，放着他的小醜面具。他決定去小飯館的那天，也許僅僅只是因為一朵手工雕刻的蘿蔔花。

至少有一樣東西，讓他産生了好奇心。

至少有一個人，讓他，想要靠近。

阿斯以為一切都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今天，看到她和自己的哥哥站在一起。

特魯斯王子擁有着世上最高貴的血統，以及整個卡利亞帝國女子最心動的容顏。那樣神聖又尊貴的王位繼承者，才配得上，美好的她。

不像自己，永遠只能躲在黑暗的地方，見不得人。

在很小的時候，每次和哥哥們一起出現，他們總會得到許多贊美與欣賞。只有那個拖着醜陋尾巴的小怪物，就算是站在聚光燈下，都如同小醜一般的可笑。

他是整個王族的恥辱。

如果，如果餘筱筱喜歡哥哥的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她今天又看到了，自己殺人的樣子。

他的手上沾滿了血腥與罪惡，這麽多年來，他唯一會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殺人。

看到她跟哥哥站在一起，心酸、憤怒、絕望、苦楚，所有的情緒都翻湧而來。

他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人生。

可是啊，為什麽，不能接受她和哥哥在一起。

不是早就習慣一個人了嗎？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他不在乎，無所謂，沒感覺。

一直都是這樣一人走過來的。

以後也就這樣吧。

“我要休息了。”阿斯沙啞的說道。

愚蠢的他，才會，做不切實際的幻想呢。以後，都不會了。

習慣是很難改掉的，既然她總有一天會離開，不如就，從今天開始戒斷。

阿斯的眼眸如死水一般空洞。

“啊？”餘筱筱正在錘着自己的小腿肚，她忽然感覺到坐姿不雅，便将裙擺往下扯了扯，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別啊，我還有很多事情沒說呢。”

不等阿斯開口，她便自顧自的嘀咕了起來。

“待客廳裏，好像也封印着獸士。我回頭還要去看一下。”

“哈撒說，地下城封印好多好多的獸士。還有懂得人類咒文術的，要是能找到的話，以後就方便了。”

“我——”

阿斯想說，你走吧，好不好。

別再說話了。

他怕自己習慣了她的吵鬧之後，再難回到一個人的孤寂。

餘筱筱正說得開心，她直接打斷了阿斯的話，繼續道：“你是不是也沒有學習過正統的魔法？等這次找到了導師，你、我、孤兒，我們三個人可以一起學。”

少女說着，就忍不住撫摸了兩下他的尾巴。

“阿斯你這麽聰明，一定一學就會。”

阿斯僵硬的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