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媽媽，媽媽

當晚。

江政委才回到家，這裏頭的屋子門還沒碰呢，就被自己家媳婦咣當一聲給關到了外頭的廳裏。

他都撞到頭了。

捂着鼻子，“媳婦，媳婦那酒真不是我帶過去的，是那個臭小子陷害我！”

房門被從裏頭打開。

江政委一臉的笑，“媳婦，我就知道你……”

話還沒說完呢。

懷裏頭被塞了床被子，接着又是一床被子。

然後是枕頭。

最後，在江政委手忙腳亂當中，江政委媳婦對着他哼哼着笑了兩下。

直接再次無情而果斷的，關上了那扇門！

江政委低下頭。

看着自己懷裏頭的兩床被子一個枕頭。

再擡頭看看那扇門。

忍不住欲哭無淚：

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手，都是沈南川那個臭小子！

躺在外頭兩張桌子搬起來的臨時小床上的江政委恨恨的磨牙。

這臭小子！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沒亮呢江政委就從地下爬了起來。

他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

一邊起床一邊使勁兒朝着屋子裏頭看過去。

可惜直到他站起身，把桌子什麽的都回歸原位。

他還是沒能從那個屋子門口看到想要看到的人。

倒是他的小女兒從屋子裏頭抓着頭發走了出來，“爸你幹嘛呢，吵的人都不能睡覺了。”

好不容易過個周末啊。

周末！

“好好好，沒事，爸這就走了，乖女兒你再回去睡啊。”

江政委趕緊哄自家女兒，想了想又湊過去，“女兒，你媽呢，還在睡？”

“啊，是啊，這才幾點呀，不睡覺做什麽？”

江政委擡頭看了眼屋子外頭。

天還黑着呢。

他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對着自家女兒擺擺手，讓她回去繼續睡。

轉身走出去。

屋子裏頭走出來了江政委的愛人。

站在門口朝着外頭瞟了兩眼，外頭黑漆漆的，哪裏還能看的到人？

“媽，你和我爸搞什麽啊，真是的，明明你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比我爸起的還早呢……”

“行了，大人的話你別管啊。”

“趕緊回屋睡你的去。”

“哦，那媽我去繼續睡了啊。”

她困死了好不好？

回頭趴到床上，不過轉眼功夫又睡了過去。

江政委的愛人坐在椅子上坐了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自己好笑又好氣的搖搖頭。

然後，她回屋躺在床上也想着再咪一會兒。

這會兒也就是五點剛過。

煮早飯什麽的還早……

只是躺了一會卻怎麽也睡不着。

最後索性爬了起來，跑到竈上搗鼓起早飯來。

一鍋粥煮好。

想着自家那個臭男人愛吃烙餅。

江政委的愛人又臨時和面，擀面皮兒，熱鍋放了幾滴油烙了幾張餅。

外頭已經接近六點半。

知道自家那個男人肯定又是去辦公室了。

她就提着東西找了過去。

不過卻是停到了外頭，等了有好幾分鐘才等到一個小同志過來。

走近後看到江政委的愛人吓一跳，“嫂子……”

“你去找你們江政委吧？麻煩小同志把這個給我帶進去呀。”

“就說，就說是孩子送過來的。”

江政委愛人塞到小同志手裏頭掉頭離開。

小同志看着手裏頭的東西，一臉的無語，那麽大個人，哪裏像個孩子了？

他敲門，“報告。”

“進來。”

江政委正低着頭看東西，聽到門口的聲音擡起頭。

就看到兩手提着飯盒的李壯，瞪了他一眼，“還知道給我帶早飯過來？我可告訴你啊，就是帶了早飯，你這事兒也是不對的，該罰的我肯定得罰……嗯，看在這早飯的份上，一會自己去操場負重五十圈兒。”

李壯差點給跪了。

這操場負重五十圈兒……

還看在早飯的份兒上。

沒有這早飯，難不成要一百圈兒？

會死人的好不好？

“政委，這早飯不是食堂的，是我，是我剛才在外頭碰到，碰到了……”

“碰到你嫂子了，是不是她送過來的？”

江政委瞬間來了精神。

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自己打開兩個飯盒。

只一眼就認出了自家媳婦烙的餅。

那味道……香啊。

他吸了兩下鼻子，心情大好，“行了，自己去領罰，三十圈負重跑啊。”

“啊，江政委，剛才不是說五十圈麽？”

“怎麽着，嫌少？行啊，那就……”

“不不，三十圈剛剛好，我馬上就去，我滾了。”

李壯想也不想的撒腿就跑。

甚至還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間門。

辦公室內。

江政委大口咬着餅，低頭喝了口玉米糊糊。

臉上閃出一抹的惬意：

這滋味兒，好啊！

是，昨天晚上吃的那什麽涮鍋的是很好吃。

味道也很好。

可是，再好也比不過他家媳婦這家常的飯菜！

沈南川是早上七點半到辦公室的。

才坐好，就看到門口板着一張臉走進來的江政委。

他忍不住咧了咧嘴，“喲，江政委，聽說你來的挺早的，怎麽着，昨晚真的被嫂子給關門外了？”

“小王八蛋！”

江政委走過去，恨恨的伸手在沈南川肩膀上捶了兩下。

“你給我等着啊。”

“怎麽着，要不咱現在操場上練一回去？”

“不去。”

江政委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

去啥去啊。

和這小子對打，完全就是自己找虐！

他才沒這嗜好呢。

“你給我等着啊，等以後我兒子的……”

江政委一臉的搖頭晃腦。

滿是得意的瞧着沈南川，“等以後我兒子正年輕，你都老了，到時侯收拾你。”

“好像誰沒兒子似的。”

“那你目前可不是還沒有？”

說到這裏，江政委臉上可得意了，決算是找到了一件碾壓這丫的事情啊。

兒子！

自己有兒子有女兒。

這小子卻只有一個女兒，而且才一歲多，連話都說不全呢。

自己女兒卻都讀小學三年級了！

沈南川被江政委的話堵的半天沒說出聲來。

不過轉而他又哼笑了起來，“我兒子那是養精蓄銳，等着好時機出生呢。”

“喲，你還要不要找人算個吉時啊你。”

江政委坐在那裏拍着桌子樂，“沈南川啊沈南川，你小子，現在沒兒子就沒兒子嘛，咱們可是軍人，得承認事實，你得承認這事兒上你不如我，哈哈……”

“滾。”

江政委把人給氣了一頓，把自己之前一直提在手裏的東西丢過去。

“這是你嫂子早上起來給我做的，我沒吃完，丢了挺可惜的……”

“趕緊吃，吃完咱們開個碰頭會。”

看着他的背影，沈南川揚揚眉，“行了，回頭我會讓我們家小顧去多謝嫂子的啊。”

江政委走出門外的腳步微頓。

這小子！

半點都不吃虧！

昨晚的雪一直下到半夜。

真的就是沒到膝蓋處的那種大雪。

早上的時侯不能訓練，全團組織掃雪。

家裏頭。

顧海瓊和沈小玲也在吭哧吭哧的掃雪。

兩個人從早上七點半吃過早飯一直收拾到九點半，才把自家小院門前清出一條小道來。

“嫂子，這樣行了吧？”

沈小玲看着外頭的雪，忍不住咂了下舌。

她長這麽大就沒看過這麽大的雪！

兩個人把自家門前遠遠的清理出去三四米，再遠的地方是真的無能無力。

累啊。

而且，她們在外頭清，隔壁鄰居什麽的可沒看到有人出來。

也就是看到王大妹帶着兩個兒子在自家院子裏頭堆雪。

等到她們兩人提着鐵鍬朝回走。

路過一家門口時。

門吱啞一聲被人自裏頭打開。

走出一位中年婦女。

她先看了眼自家門口一踩沒膝的雪。

門都開不動了。

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踩着清出來的小路往回走的顧海瓊兩人。

上下左右的看了兩眼。

趁着顧海瓊和沈小玲兩個人走過來的時侯。

她喲了一聲，“小顧呀，這是你們兩個清理出來的啊，啧啧，可真是勤快啊。”

“黃嫂子出來看看啊，也沒啥，就是順手的事兒。”

順手啊？

黃家嫂子暗自撇了下嘴，再開口話就有些陰陽怪氣的，“喲，原來是順手啊，你瞧着我們家這門都要打不七了，要不小顧你也順手的幫着我們清理下？”

顧海瓊的眉頭一下子就擰了起來。

再看向對方時。

眼底的笑意直接就變成了冷笑。

她呵呵兩聲正想說什麽，不遠處在自家院子門口清雪的一個軍人家屬忍不住開了口，“你可別欺負人家沈團長家了啊，那可是你自己家門口的雪，要掃你就自己掃，要不你就等着那些同志們過來掃，可別欺負人家小顧不知道啊。”對方一邊說一邊朝着顧海瓊笑呵呵的看過來，“你們兩個呀，可是白出力了，其實呢，咱們這大院的雪呀，都是每家自己清理下院子裏頭，這門外大院的這些，往年都是各團組織人過來清掃的……”

對方這麽一說。

顧海瓊哪裏還不知道，她這是招了人家的眼了？

想想，所有人都不用去做的事情。

她卻偏偏一人獨自出頭把這事兒給做了。

這落在別人眼裏，她就是想要出風頭什麽的吧？

顧海瓊有些好笑的看了眼那個黃家的嫂子，搖搖頭，“陳嫂子，一一差不多要醒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啊。”

“行吧行吧，趕緊去吧，孩子要緊。”

直到顧海瓊兩人走出去。

黃家嫂子朝着她們的背影撇了下嘴，扭頭瞪不遠處的陳家的那個女人，“就你是好人，怎麽着，覺得她家男人這次就一定能上團長，你這是變着法子的讨好吧？不過我覺得你這番心思怕是要白費了。”

這都過去多久了啊。

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還有，雖然組織上找顧海瓊談話那事兒沒有往外頭傳。

可是，楊連長家朱團長的那幾個女人不一樣呀。

拐彎抹角的把這事兒往外頭冒。

所以，這些軍區大院裏頭多多少少都在議論着這事兒。

而且大家多數比較傾向的是：

沈南川，沒戲了！

這都組織上找人來調查，談話了啊。

還能往上動？

陳家嫂子搖搖頭，“你啊，我可沒這心思，我就是覺得人家小顧挺好的，自己養着個女兒，還時時帶着自家小姑子，多好的脾氣啊，你們這一個個的，可也別太欺負人。”

就比如清雪這事兒。

人家哪裏知道大院外頭這些會有專人來清理啊。

人家把自家門前清出一條小路。

有什麽不對？

你要是覺得人家出風頭，那你也去幹，去清啊。

真是的，犯酸說人家。

真是不知道腦子裏頭都裝了些什麽！

陳家嫂子都懶得再說什麽，低頭把自己門前的雪清出來一些。

以防打不開門。

然後她也懶得理看黃家的人，扭頭回了自己家。

“媽，你怎麽又和那個女人争執起來了啊。”

陳家嫂子三十多歲，女兒十三歲，正在屋子裏頭寫作業呢，剛才隔着門聽到她媽和隔壁那個讓她讨厭的女人說話，因為沒聽到什麽太激烈的話，她也就沒出去，這會兒看到人進來，小丫頭忍不住皺着鼻子表示自己的不滿，“我爸都和你說了，讓你少和那個黃家的女人說話。”

老是胡攪蠻纏。

一身的歪理兒。

最讨厭那個女人了！

“你這丫頭，知道啥呢，做你的作業。”

陳家嫂子瞪了眼自家女兒，又笑了起來，“中午想吃什麽，媽一會給你弄呀。”

“要不，咱中午擀面條吧？”

“行，咱們就擀面。”

陳家嫂子一臉滿是寵溺的點頭。

雖然白面是金貴了些，但她們這些軍人家屬每月還是能分些糧票或是白面啥的。

偶爾吃上一頓也是吃的起的。

回到家。

才走進院子裏頭，屋子裏頭傳來沈一一哇哇的哭聲。

聽着可慘了。

把顧海瓊吓的腿一軟，這別是從床上摔下來了吧？

想也不想的撒腿就跑，“一一，一一……”

屋子裏頭。

沈一一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小臉對着個牆。

伸着小手對着牆撓啊撓的。

一邊撓一邊哭。

哭的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一一乖啊，媽媽在呢，一一乖不哭，媽媽抱……”

抱着女兒小小的身子，看着小丫頭哭的雙眼通紅，一臉是淚。

小小的身子都哭的喘不過氣。

一個勁兒的咳。

顧海瓊心疼的都抽抽了起來，抱着女兒那個哄啊。

好半響才把小丫頭給哄好。

抱着她坐在床邊上，顧海瓊伸手捏捏她的小臉，

“壞丫頭，你說說你，才多大點兒呀，這氣性怎麽就那麽大呢？”

沈一一小臉一轉，咬住了她媽媽的手指頭。

咯咯的樂。

大眼因為才哭過，水洗似的黑亮。

然後，在顧海瓊心軟成一糊塗時，耳側，響起沈一一軟軟儒儒的聲音，

——媽媽——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