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暮色
宮變已經被壓下去,唯獨找不到叛亂的璃王和他的同黨,每個宮中都被嚴加搜索的時候,被追尋的璃王正坐在淩皇的旁邊。他盯着床上形容鎬枯的淩皇,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什麽複雜的情緒。渴望父愛?驚恐萬分?還是厭惡這個男人的濫情。
他的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宮女,一朝寵幸,偷偷生下了他。欣喜若狂的抱着他見了父皇,卻被輕飄飄的賜死,讓母親的貼身宮女,在冷宮将他養大。
他也貪戀過權勢,圖謀十幾年,卻發現失敗以後,也并沒有多大傷悲。他敗給聞铮敗得心服口服的,只是他不想讓聞铮那麽痛快,他要讓他生不如死。
咳咳。
床上的咳了兩聲,吐了兩口血,只是他坐不起來,也擡不起手去擦一擦嘴巴邊惡臭腥味的血團。睜開渾濁的雙眼,他震驚的看着那個造反的兒子,竟然就在他床邊,一直盯着他。
“你……你這個逆子。”
只是逆子沒有搭理他,看到他醒了,反而厭惡的別開了眼睛,看了別處。
白月淺也在這個昏暗的宮殿裏,一盞忽閃忽閃的小油燈下,聞清翊正焦灼的給她喂水,只是她的渾身越來越燙,就像煮熟的瞎子,通紅一片。
“璃王殿下,為何我給她喂了水,她還是這麽燙。”聞清翊問道。
璃王意味深長的笑:“她只是覺得熱,你将她衣服脫了,她不就涼快了。”
聞清翊怒瞪璃王:“她不是發燒?!”
璃王笑的更痛快了:“這自然不是發燒,我只是給她了一點讓她快樂的藥。這個藥會讓她幻言她在與她最愛的人歡愛,并且陷入極度的歡愉之中。”
懷裏的女人已經開始扭動起來,眼神迷離的抱住聞清翊,糯甜勾人的叫他:“聞铮,聞铮,我好熱,我好熱啊嗚。”
只是抱住了一下,她又狠狠地推開了那人,防備性的抱住自己,掙紮着靠住牆,借助牆的涼意清醒:“味道不對,你不是聞铮。”
璃王誘哄的對聞清翊道:“這是你的機會。我早就查過,她和聞铮并沒有圓房。你這時候要了她,你便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就算是聞铮一會來了,也晚了。”
見聞清翊表情掙紮,他又道:“去吧,她沒有力氣反抗的。聞铮至少半個時辰之後才來,你想要她嗎。”
正僵持難下之際,一個獰笑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半個時辰嗎?璃王可真是了解我啊。”
一聲巨響,聞铮一腳竟把正半片門踹了下來。男子一身煙雨青衣被鮮血染成了大片的墨黑色,他一步一步踩在人的心頭,如同地獄走出來的羅剎。卻溫柔的抱起地上的女子,輕聲對她說了一聲“別怕。”
白月淺感受到熟悉的竹葉香味,委屈的抽泣道:“聞铮,我好難受。”
璃王突然大笑起來,他指着聞铮,斬釘截鐵的說:“聞铮,你反了!哈哈哈哈”
聞铮沒有看這個瘋子,叫起正在愣神的聞清翊:“還不趕緊滾起來,等着被當成叛軍一起抓起來?”
聞铮确實反了,帶着自己老丈人心急如焚的一路帶兵打了進來,不僅推掉了太子,也順帶打掉了璃王。
本來聞铮是聯合太子一起扳倒璃王,順便策反了自己的小孫子。可是太子卸磨殺驢,想用白月淺當人質,誘惑他進宮,把他也給幹掉。
真是癡人做夢。
所以看到斷發的那一刻,他放棄了所有顧慮,帶着人馬就殺了進來。
白九正帶着三個兒子一路殺進來的時候,聞铮正用大麾抱着白月淺出來,看到女兒紅撲撲着小臉痛苦的□□,白九一巴掌把三個臭小子呼到了一邊,目光炯炯的問聞铮:“嬌嬌沒事吧。”
聞铮目光森冷,眼睛裏還有猙獰的紅血絲,戾氣未退,“你再不閃開,就真的要出事了。”
眼看着聞铮抱着人飛了好遠,三只哥哥才一臉懵逼的轉過來。他們想問發生了什麽,卻聽白九爆和一聲:“跟着老子進去。”
四個人路過聞清翊,直接踏進皇帝的寝宮。形同枯槁的老皇帝正在啊啊啊的不知道說什麽,璃王卻已經躺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泂泂而流。成王敗寇,有的人怎麽會接受成功者的羞辱踐踏。
白九走到龍塌前,目光複雜的将老皇帝嘴邊的血污擦幹淨,又吩咐人将璃王擡出去。
“皇上,您老了,也糊塗了,該休息了。”
他白九曾經将兵符親手送到他手裏,是他眼中的殺意讓他在最後一刻将兵符換了。副将拿來造反的兵符有一半是真的,最後半塊兵符在被淺淺炸掉的廚房的院子的那株梅花樹下,被聞铮取走,然後在他府門口送還給了他。但是他還是沒想過會背叛老皇帝的。只是他的太子,不該碰他的女兒。
昭平二十三年冬,璃王病變失敗自缢,太子欲弑父被關押天牢。
皇後竟站出來公布了一件驚天秘聞:聞铮竟是皇上的親兒子。有了合理身份的奉安侯聞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整頓朝堂,清理餘黨。老丞相自請還鄉,齊岸青繼任丞相之職。
在一個大雪之夜,老皇帝悄然而去,身邊沒有一個人,了無生息。
聞铮在鳳和宮外站了很久,終于進去。皇後似乎已經等了很久,見到他,皇後放下手中的木魚,慈愛的看着他:“你來了。”
“嗯。”
“想知道你母親的事?”
那個在他身中劇毒的時候給他送藥,在他危難時給他送信的人,都是皇後。聞铮查出來的時候,也一直難以相信。明明公布他的身份,就等于斷了太子從牢裏出來的最後一絲希望,可是這個女人還是做了。
只聽她緩緩的道:“我14歲遇到皇上,那時候她在我們家後院偷看,我以為他是在偷看父親栽種的曼陀羅,便裝作被貓驚吓到的樣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後來,我們便經常一起在後院玩,還能碰到姐姐。他每次看到姐姐,眼睛都亮的好像有星星,我本該發現他心慕姐姐。可是小姑娘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愚鈍的。先皇要賜婚,姐姐喜歡你父親,我便歡歡喜喜的嫁給了皇上。如果沒有撞見他騷擾姐姐,我便會一直以為,他那年看的是曼陀羅,喜歡的是我。”
“你父親,是他害得。姐姐自殺,我也沒攔住。這些年,我都很愧疚。如果當時撞見的時候,我沖出去,而不是痛苦的跑開,一切都不會發生。”
所以,皇上要毒死聞铮,她給聞铮送了解藥。所以她用自己的血給皇帝下了毒,想半年之後,皇帝病發再讓聞铮回來。
只是沒想到,一切都在她計劃之外。
說着,她又吐了一口鮮血。
聞铮過去扶她,“您怎麽樣了,我去叫禦醫。”
皇後攔住他:“不用了。皇帝吃食都會驗毒,就算是我送出的任何東西。這麽多年來,我以身喂毒,他已經死了,我也活不久了。”
“我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放過太子,将他送到保國寺落發,留他一條生路就好。”
聞铮什麽也沒說,站了很久,久到屋子裏沒有任何生息。
在這個冬天,皇帝駕崩,皇後悲傷過度,追随而去,帝後情深傳為佳話。
明明是僅剩唯一的皇子,也是唯一的皇位繼承者,聞铮卻吊兒郎當的沒一點要繼位的意思,每天跟個按時上朝的大臣一樣,準時坐到禦書房批奏折,将朝事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愁壞了一群大臣。
将大臣愁禿頭的本人,這會兒正在白九的書房耍無賴:“白大人,白将軍,白九,你到底把我媳婦藏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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