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事出突然,商議之後,白袍帶同衛來他們去見岑今。

到的時候是傍晚,鐘點女工給開的門,客廳裏,有個男人正拎包要走。

那是個黃種人,矮胖,圓臉,臉上帶迎來送往客氣的笑,白袍那麽顯眼,他卻一直看衛來,衛來也看他:都覺得對方是中國人。

走近了,衛來聞到特別的味道,那是熱油煙、洗碗水、青蔥、生姜糅合在一起的雜味。

“中國人?廚師?”

那人喜出望外:“老鄉啊,我就說看你也像中國人。”

邊說邊趕緊遞上名片:“有空來啊,說是我朋友,有優惠的。”

果然是廚師,林永福,華夏天府的主廚。

華人在海外開的中餐館,名字都起的大氣磅礴,比如中國樓、龍館、大上海,麋鹿湊上來看名片,字正腔圓:“你們那有餃子嗎?”

廚師瞪大眼睛看他,像是不相信這黑人說的是中國話。

衛來問:“你認識岑小姐?”

“岑小姐去店裏吃過幾次飯,很合胃口。跟我約單,我上門來做。”

說着晃了晃包,裏頭瓶罐亂磕,大概是油鹽醬醋。

“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就最近吧。”

餐館裏有人給他代着班,林永福着急回去,不便多聊,出門之後想到什麽,大老遠沖麋鹿揮手:“有餃子,還有包子!”

衛來向鐘點女工打聽了一下,給岑今做飯的不止林永福,岑今還偏愛西餐和日料,有個西餐的高級技師和日料廚師長也會應call上門。

不過,都是在最近。

鐘點女工領他們去飯廳。

飯廳很大,偏暗的大理石裝修,正中放一張簡約設計的純白色長條桌,四角沒有腿,桌托是兩個藝術化了的人形,頭頂肩扛,托一面桌板,像扛了地球一樣費勁。

只開正頂上一盞小燈,燈光像飄,罩着餐桌,也罩着岑今。

她穿一件海藍亮緞的單肩晚禮服,不對稱的傾斜美感,肩頸和鎖骨處的線條精致地像畫。

項鏈沒有換,還是那條。

聽見人聲,她擡頭,看見白袍的時候,很快将桌上一個細瓷白碗蓋上。

不過衛來已經看見了,碗裏色澤紅亮,只小小一塊,為防酥爛,還用細細白線打包一樣捆纏,是東坡肉。

還有一盅蟹粉豆腐,一小瓦罐的佛跳牆,一小碟油焖筍,一碗白米飯。

量小而精,都是中華料理中的名菜,對食客來說不啻盛宴——那個林師傅是花了功夫的。

白袍把衛來的提議跟岑今講了,她沒什麽意見,只說“好”、“沒問題”,又順便簽了保镖合約的協議,一式三份。

三方各持一份,衛來翻到簽字頁,他和白袍的是在酒店已經簽好的,岑今是剛簽,墨跡未幹,簽的是中文名,但“今”字的最後一筆,習慣性頓筆,像個“令”字。

生效日是兩天後,也是啓程的日子。

白袍們文件在手,大概覺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顯輕松,衛來卻相反,問:“這兩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镖嗎?”

亞努斯愣了一下,搖頭。

“為了那條船,我建議你們安排兩個。鐘點女工每天幹四個鐘頭,晚上這裏只有岑小姐一個人,想出事很容易。”

亞努斯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頓覺後怕,吩咐賽德盡快安排。

衛來又轉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卧室?”

岑今沒有異議,起身領他去看。

卧房同樣很大,衛來走到窗邊觀察外景,又回頭看她的床。

遠處有不少定點,是狙擊的好選址,她的床位置不好,夜深人靜時,只要選好角度,每一槍進來,床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衛來拉上窗簾,給她幾條建議。

——窗簾不要再開,晚上如常進房,但熄燈之後,去別的房間睡。

——別墅所有進出的口,只留前門,其它一率鎖死。

——如果可以的話,這兩天給鐘點女工加價,請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說“好”、“可以”,但看她臉色,又覺得只是敷衍。

離開時,衛來問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約客嗎?”

“沒有,沒想到你們會來。”

回去的路上,衛來問麋鹿:“覺不覺得這個岑小姐有點奇怪?”

“覺得啊。”麋鹿憋了好久,專等有人把這個話頭的引子給點了,好噼裏啪啦爆發,“我一進飯廳,她坐在那裏,燈那麽暗,專照她一個人,吓了我一跳。”

那一剎那有錯覺:她像安靜的幽靈,虛的很,不真實,少了點“活氣”。

車子停下等交通燈,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個金色頭發的小姑娘哭着在跟母親吵鬧,還有個剛從超市裏出來的男人,抱着滿裝的紙袋子,腳下一個趔趄,東西撒了一地,懊惱地蹲在地上去撿。

對嘛,人就該活成這樣,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個岑小姐,活得像跟這個世界無關。

衛來說:“兩次見她,她都穿晚禮服,你不覺得奇怪嗎?”

怪嗎?麋鹿倒是覺得怪好看的。

“不止晚禮服,妝面也精致,但其實都不是重要的場合。第一次要面試,見很多外人,勉強說得過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說了,根本沒約客。”

“不是約了那個廚師嗎?”

一個女人,可不會為了廚師精雕細琢,衛來覺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樣的,不出門就懶得化妝,聽任頭發亂蓬蓬晃來晃去。

麋鹿想了想:“會不會她其實有訪客,只是不願意跟你說?”

也有這個可能。

衛來挺好奇的:什麽樣的訪客會讓她盛裝以待?

應該是個男人吧。

——

接下來的兩天,衛來不再過問岑今那邊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給麋鹿代為溝通——這是他的習慣,合約生效日起,就要人銜枚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徹底放松。

他打掃了屋子。

去了岩石教堂,在炸碎的岩石堆砌成的牆下站了一會,覺得岩石會随時砸下來埋了他,然而并沒有。

在南碼頭的露天自由市場裏吃了鹽津魚肉、煙熏火腿片,買了油桃,還有蘋果。

坐輪渡去了海防城堡,這個季節,海島冷而荒涼。

還去了華夏天府吃飯。

餐館用廉價的建材烘托出視覺上的富麗堂皇,燈箱牌上繞了只金漆的中國龍,裏頭供赤膛臉的關二爺,進門處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觀,山上兩翁對弈,山腳下圍尺許見方的池子,裏頭幾尾錦鯉。

幾個夥計正往假山邊上排置剛到的綠植盆栽。

山、水、綠植,寓意根基、財氣、不斷生長,寄望生意一片紅紅火火。

衛來點了麻婆豆腐、涼拌三絲、油爆蝦和水煎包,不是飯點,沒什麽客,林永福熱情出來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來啊,吃好了歡迎你帶朋友來;再過一陣子,很多新鮮的時蔬肉蛋到貨,到時候,就可以做時令菜了,那口感鮮的,一定要來嘗。

衛來遺憾:“最近都來不了了,要出趟遠門。”

林永福更遺憾:太不巧了,濃油赤醬裹出來的菜一年到頭都有,時鮮味的,可就那一陣子呢。

結賬的時候,果然給打了折,還拿了盆白掌給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葉片翠綠,高出葉叢的花莖上,兩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觀音菩薩披覆的天冠綢幔。

說:“多出來的,不值錢,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遠門嗎,看這白掌,跟帆似的,這叫一帆風順,保旅途平安。”

衛來接過來,有點哭笑不得:“這帶着不方便吧。”

“怎麽能帶着呢,放家裏,讓朋友幫你照看。花木很玄的,你平安,它就長的好。”

他壓低聲音:“人出遠門哪,就像放風筝,家裏得有什麽東西,牽着那根線,牽着牽着,就把你盼回來了。”

衛來謝過他。

花盆很小,衛來把它托在掌中,先坐一程有軌電車,然後走回公寓。

因為林永福的話,腦子裏掠過許多念頭。

——當初也是出遠門,一條偷渡船漂洋過海,那根放出的風筝線,應該早就中道斷了,所以他不想家,家也不想他。

——也許真是緣分,這一行兩個人,這白掌又恰恰抽了兩枚佛焰苞。

回到酒吧,埃琳接過那盆白掌,左看右看:“給我養?我不會養花,養死了怎麽辦?”

“養死了我就死了,你看着辦。”

埃琳生氣:“胡說八道。”

她把白掌放水母缸的旁邊,托着腮仔細去看,苞片被水母缸的光打成微透的淺綠,海月水母浮游的身姿緩慢到老态龍鐘。

衛來說:“養花又不難,怎麽養水母,你就怎麽養它。”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