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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商議之後,白袍帶同衛來他們去見岑今。
到的時候是傍晚,鐘點女工給開的門,客廳裏,有個男人正拎包要走。
那是個黃種人,矮胖,圓臉,臉上帶迎來送往客氣的笑,白袍那麽顯眼,他卻一直看衛來,衛來也看他:都覺得對方是中國人。
走近了,衛來聞到特別的味道,那是熱油煙、洗碗水、青蔥、生姜糅合在一起的雜味。
“中國人?廚師?”
那人喜出望外:“老鄉啊,我就說看你也像中國人。”
邊說邊趕緊遞上名片:“有空來啊,說是我朋友,有優惠的。”
果然是廚師,林永福,華夏天府的主廚。
華人在海外開的中餐館,名字都起的大氣磅礴,比如中國樓、龍館、大上海,麋鹿湊上來看名片,字正腔圓:“你們那有餃子嗎?”
廚師瞪大眼睛看他,像是不相信這黑人說的是中國話。
衛來問:“你認識岑小姐?”
“岑小姐去店裏吃過幾次飯,很合胃口。跟我約單,我上門來做。”
說着晃了晃包,裏頭瓶罐亂磕,大概是油鹽醬醋。
“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就最近吧。”
餐館裏有人給他代着班,林永福着急回去,不便多聊,出門之後想到什麽,大老遠沖麋鹿揮手:“有餃子,還有包子!”
衛來向鐘點女工打聽了一下,給岑今做飯的不止林永福,岑今還偏愛西餐和日料,有個西餐的高級技師和日料廚師長也會應call上門。
不過,都是在最近。
鐘點女工領他們去飯廳。
飯廳很大,偏暗的大理石裝修,正中放一張簡約設計的純白色長條桌,四角沒有腿,桌托是兩個藝術化了的人形,頭頂肩扛,托一面桌板,像扛了地球一樣費勁。
只開正頂上一盞小燈,燈光像飄,罩着餐桌,也罩着岑今。
她穿一件海藍亮緞的單肩晚禮服,不對稱的傾斜美感,肩頸和鎖骨處的線條精致地像畫。
項鏈沒有換,還是那條。
聽見人聲,她擡頭,看見白袍的時候,很快将桌上一個細瓷白碗蓋上。
不過衛來已經看見了,碗裏色澤紅亮,只小小一塊,為防酥爛,還用細細白線打包一樣捆纏,是東坡肉。
還有一盅蟹粉豆腐,一小瓦罐的佛跳牆,一小碟油焖筍,一碗白米飯。
量小而精,都是中華料理中的名菜,對食客來說不啻盛宴——那個林師傅是花了功夫的。
白袍把衛來的提議跟岑今講了,她沒什麽意見,只說“好”、“沒問題”,又順便簽了保镖合約的協議,一式三份。
三方各持一份,衛來翻到簽字頁,他和白袍的是在酒店已經簽好的,岑今是剛簽,墨跡未幹,簽的是中文名,但“今”字的最後一筆,習慣性頓筆,像個“令”字。
生效日是兩天後,也是啓程的日子。
白袍們文件在手,大概覺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顯輕松,衛來卻相反,問:“這兩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镖嗎?”
亞努斯愣了一下,搖頭。
“為了那條船,我建議你們安排兩個。鐘點女工每天幹四個鐘頭,晚上這裏只有岑小姐一個人,想出事很容易。”
亞努斯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頓覺後怕,吩咐賽德盡快安排。
衛來又轉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卧室?”
岑今沒有異議,起身領他去看。
卧房同樣很大,衛來走到窗邊觀察外景,又回頭看她的床。
遠處有不少定點,是狙擊的好選址,她的床位置不好,夜深人靜時,只要選好角度,每一槍進來,床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衛來拉上窗簾,給她幾條建議。
——窗簾不要再開,晚上如常進房,但熄燈之後,去別的房間睡。
——別墅所有進出的口,只留前門,其它一率鎖死。
——如果可以的話,這兩天給鐘點女工加價,請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說“好”、“可以”,但看她臉色,又覺得只是敷衍。
離開時,衛來問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約客嗎?”
“沒有,沒想到你們會來。”
回去的路上,衛來問麋鹿:“覺不覺得這個岑小姐有點奇怪?”
“覺得啊。”麋鹿憋了好久,專等有人把這個話頭的引子給點了,好噼裏啪啦爆發,“我一進飯廳,她坐在那裏,燈那麽暗,專照她一個人,吓了我一跳。”
那一剎那有錯覺:她像安靜的幽靈,虛的很,不真實,少了點“活氣”。
車子停下等交通燈,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個金色頭發的小姑娘哭着在跟母親吵鬧,還有個剛從超市裏出來的男人,抱着滿裝的紙袋子,腳下一個趔趄,東西撒了一地,懊惱地蹲在地上去撿。
對嘛,人就該活成這樣,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個岑小姐,活得像跟這個世界無關。
衛來說:“兩次見她,她都穿晚禮服,你不覺得奇怪嗎?”
怪嗎?麋鹿倒是覺得怪好看的。
“不止晚禮服,妝面也精致,但其實都不是重要的場合。第一次要面試,見很多外人,勉強說得過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說了,根本沒約客。”
“不是約了那個廚師嗎?”
一個女人,可不會為了廚師精雕細琢,衛來覺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樣的,不出門就懶得化妝,聽任頭發亂蓬蓬晃來晃去。
麋鹿想了想:“會不會她其實有訪客,只是不願意跟你說?”
也有這個可能。
衛來挺好奇的:什麽樣的訪客會讓她盛裝以待?
應該是個男人吧。
——
接下來的兩天,衛來不再過問岑今那邊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給麋鹿代為溝通——這是他的習慣,合約生效日起,就要人銜枚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徹底放松。
他打掃了屋子。
去了岩石教堂,在炸碎的岩石堆砌成的牆下站了一會,覺得岩石會随時砸下來埋了他,然而并沒有。
在南碼頭的露天自由市場裏吃了鹽津魚肉、煙熏火腿片,買了油桃,還有蘋果。
坐輪渡去了海防城堡,這個季節,海島冷而荒涼。
還去了華夏天府吃飯。
餐館用廉價的建材烘托出視覺上的富麗堂皇,燈箱牌上繞了只金漆的中國龍,裏頭供赤膛臉的關二爺,進門處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觀,山上兩翁對弈,山腳下圍尺許見方的池子,裏頭幾尾錦鯉。
幾個夥計正往假山邊上排置剛到的綠植盆栽。
山、水、綠植,寓意根基、財氣、不斷生長,寄望生意一片紅紅火火。
衛來點了麻婆豆腐、涼拌三絲、油爆蝦和水煎包,不是飯點,沒什麽客,林永福熱情出來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來啊,吃好了歡迎你帶朋友來;再過一陣子,很多新鮮的時蔬肉蛋到貨,到時候,就可以做時令菜了,那口感鮮的,一定要來嘗。
衛來遺憾:“最近都來不了了,要出趟遠門。”
林永福更遺憾:太不巧了,濃油赤醬裹出來的菜一年到頭都有,時鮮味的,可就那一陣子呢。
結賬的時候,果然給打了折,還拿了盆白掌給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葉片翠綠,高出葉叢的花莖上,兩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觀音菩薩披覆的天冠綢幔。
說:“多出來的,不值錢,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遠門嗎,看這白掌,跟帆似的,這叫一帆風順,保旅途平安。”
衛來接過來,有點哭笑不得:“這帶着不方便吧。”
“怎麽能帶着呢,放家裏,讓朋友幫你照看。花木很玄的,你平安,它就長的好。”
他壓低聲音:“人出遠門哪,就像放風筝,家裏得有什麽東西,牽着那根線,牽着牽着,就把你盼回來了。”
衛來謝過他。
花盆很小,衛來把它托在掌中,先坐一程有軌電車,然後走回公寓。
因為林永福的話,腦子裏掠過許多念頭。
——當初也是出遠門,一條偷渡船漂洋過海,那根放出的風筝線,應該早就中道斷了,所以他不想家,家也不想他。
——也許真是緣分,這一行兩個人,這白掌又恰恰抽了兩枚佛焰苞。
回到酒吧,埃琳接過那盆白掌,左看右看:“給我養?我不會養花,養死了怎麽辦?”
“養死了我就死了,你看着辦。”
埃琳生氣:“胡說八道。”
她把白掌放水母缸的旁邊,托着腮仔細去看,苞片被水母缸的光打成微透的淺綠,海月水母浮游的身姿緩慢到老态龍鐘。
衛來說:“養花又不難,怎麽養水母,你就怎麽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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