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二日清早,大家又是被飯菜的香味兒給勾醒的。
小東褲子沒穿好便往外跑,邊跑邊系褲腰帶,就想早點吃上孟花熙做的新菜。
小東急吼吼沖到廚房,發現自己竟然不是最早到的,胖師傅已經來了,老早坐好。
“到底是什麽好吃的?”
小東跟胖師傅兩人貓兒打架的搶位置。
豆腐出鍋,孟花熙将盤子放在了他們面前。
“哇,好香啊!”小東不斷吸着鼻子,圓形的鼻孔一張一合。白中帶點黃的豆腐嫩得像雞蛋白,表面淋了一層肉醬汁,光是聞着味兒便覺得餓壞了。
“看上去好好吃啊!”小東抓着胖師傅的廚帽說。
“是。”胖師傅揪着小東的衣領表示同意。
兩人在這一件事上達成了高度共識,對孟花熙出鍋的釀豆腐發出激烈地誇贊,好好好,妙妙妙,好得呱呱叫。
但……誇贊完,對着面前的菜色,大家又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
這可是完全出自孟花熙之手,究竟能吃嗎?
這個疑問并不新鮮,當他們第一次面對胖大海紅燒豬蹄,花生米爆炒苦瓜,以及麻辣小黃瓜後也提出過。這個疑問最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能吃,不要吃,絕對絕對不好吃。
如果不想住在茅房裏,千萬別碰!
小東和胖師傅此時兩眼相望,對面無言,誰的心裏都打着鼓。
小東優先行動,他松開胖師傅的廚師帽,畢恭畢敬地給他奉上一雙筷子,“您先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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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胖師傅松開小東的衣領,将筷子推了回去,道:“不不不,你先。”
“不,您先,”小東說:“您年紀大,尊老愛幼,您不動筷,我哪兒好意思動口,當然是您先。”
“不不不,你先,”胖師傅道:“你年紀小,我孔融讓梨,好吃的,當然要留給小輩吃。”
“您先……”
“不,你先……”
“您先……”
一雙木筷在半空中推出了花,二人相持不下,誰也不讓步,不肯以身試毒。
最後,兩人同時住手,默契擡頭,看向了李修平。
這可是一位勇士。真的勇士。
李修平正懶洋洋地趴在屋頂上曬太陽,晨光照耀在他的眼皮上。他的眼皮很單薄,被陽光照射得發紅、發燙,表面浮現了淺紅的血管。他的耳尖動了動,慵懶地撩起眼皮,無所謂地看了看樓下,眼睫盛着細碎的光影,在眼睑上方來回跳動。
待他聽清下面的人究竟在嘀咕什麽,輕輕嘆了口氣。
他當真不知,自己究竟是走錯了哪一步,淪落到如此地步。在京城時,他雖日子并不好過,但那深宮裏的小手段,大多見不得光,所以明面上,他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小王爺。
而現在,小王爺竟然要被人使喚去試菜,這是何等地落差。
使喚就使喚吧,李修平拖了一個哈欠,從屋頂上下來。
這的确是一盤好菜,淺黃色的豆腐一塊塊整齊地碼在一起。
“宵小”的刀工是沒得說。
刀法是廚藝的幾項基本功裏最不需要天賦的功力。想要刀工紮實,只有兩個字,那邊是苦練。不斷練習,練到滿手厚繭,練到任何堅硬的食材到手裏都喪失生命,切成條成條,切成方成方。
豆腐質地軟,易碎,想在上面畫十字,挖口子極考功力,手上的力小了,豆腐開不了口,手上的勁大了,豆腐便碎成末。在孟花熙的巧手下,一盤十塊豆腐塊,每一塊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方方正正,白白胖胖,看起來非常舒心。
李修平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嫩滑的豆腐在舌尖碎開,裏面的肉餡流了出來,香菜提鮮、香菇增加口感、瘦肉的鹹鮮,芹菜末的爽口,幾種食材混合在一起,互補又和諧。
小東和胖師傅滿眼期待:“怎麽樣?”
“感覺應該很好吃……”小東說。
胖師傅說:“不好吃也不會是這個表情吧……”
“可是如果好吃,也不會是這個表情吧……”小東說。
孟花熙比小東和胖師傅還要緊張。
只見李修平眉梢微微蹙了蹙。
這道釀豆腐,口感雖融合得不錯,味道也進步神速,已經脫離了難吃、非常難吃和特別難吃的範疇,但這味道,還是差了點什麽。
豆腐的口味偏淡,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無味,所以如果想豆腐好吃,配菜非常重要,所以問題出在了肉餡兒上。肉餡味道四平八穩,不鹹不淡,本是挑不出錯,但在口味平淡的豆腐中和下,更顯無趣了。一道菜其實和一個人一樣,最怕的就是無趣。一道菜很平淡,沒有沖擊力,就已經失敗一半了。
在這樣的細節上深究,要孟花熙做到完美,這實在是太難。越是平淡的口味,想做出花,做出彩,更是艱難。因為只要一處調料細微的區別,便能讓口味發生出不出來的,微妙的變化。這種捉摸不透的東西,又如何能讓沒有味覺的孟花熙明白呢?
李修平舌尖輕輕抵在上颚,他想了又想,突然說道:“我在屋頂上的時候,瞧見前院有種紅辣椒?”
“眼力不錯,”胖師傅有些得意,“你看到的紅辣椒,叫小米椒,也叫朝天椒。”
他出屋掐下幾只紅彤彤的辣椒回來給他們看,道:“你們別看這辣椒個頭兒小,但可千萬不能小看它,這小東西相當辣,沒幾個人扛得住的。所以我做飯一般不會用它。”
“真的假的啊?”小東道。
胖師傅便說:“不信,你嘗一口。”
“嘗就嘗。”小東瞧着這小辣椒才小拇指粗細,生長得非常健康,表面飽滿光滑,幾乎能滴水,不像是能辣倒人,反而很可口。于是想也沒想,便對着那辣椒尖尖咬了一口。
“啊啊啊!”小東幾乎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他的臉一寸一寸得變得通紅,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斷往外吐着舌頭。他的喉嚨像是着火了,火辣辣地疼,“水水水……”他接過孟花熙遞來的涼水,一口氣灌下去一大半。喝完水後,小東的眼睛是通紅的,臉是通紅的,頭頂豎起的頭發上方似乎還在冒熱氣。
胖師傅哈哈笑,說:“我早跟你說了,你非不聽。”
“啊啊啊,我哪兒知道真的會這麽辣。真的受不了了。”小東用紙巾擦汗,紙巾一下粘在了額角。
李修平撚起了一只小米椒在手心裏看了看,這玩意兒小小的,當真的這麽大威力?
“‘宵小’,”李修平道:“把這個放進菜裏。”
“什麽?”胖師傅頓時跳得比剛剛誤食辣椒的小東還高,“這可是朝天椒,沒看見小東的慘狀麽?你清醒一點。”
被孟花熙可怕廚藝所支配的恐懼再次降臨,這人的手段比孟花熙有過之而無不及,孟花熙做菜難吃是因為她嘗不着味道,這情有可原,可李修平不僅嘗得到味道,而且味覺發達得可怕,這樣還執意加入朝天椒在菜裏,究竟安的是什麽心?
“這玩意兒真的太辣了,”小東呼哧呼哧往外噴着氣道,“我真要被辣死了。”
李修平小兒得逞了惡作劇一般地怪笑了一聲,道:“我還就怕這玩意兒不夠辣,這樣才刺激。”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使巧勁兒。最好掩蓋缺點的辦法不是竭力掩藏,而是發揮其優勢,用優勢吸引注意力,轉而讓人忽略掉微不足道的缺陷。
這便是他想出來的對策。孟花熙把握不好口味的這個度,那麽幹脆來一個極端的,來一個爆炸的,來一個刺激的。
小東說:“花熙,你別聽他的,他捉弄你玩呢!這菜加了辣椒,那還能吃嗎?”
究竟加不加朝天椒這玩意兒,決定權在孟花熙。在孟花熙的意識裏,她并不太清楚辣是一種什麽感覺,小東被辣得眼淚直流,上蹿下跳,這大概是一種痛感,讓人舌尖發麻發木、渾身冒汗。但明明是一種并不令人愉悅的疼痛,卻有那麽多人熱愛着辣這種味道。他們無辣不歡,嗜辣如命,一頓不吃辣茶不思飯不想,所以孟花熙用自己淺薄的概念推測着,辣大概是一種冰火兩重,愛恨交織。它讓人流淚,讓人汗流,但卻沒人不愛它。
熱鍋冷油,放入生姜蒜蔥結,爆出香味,然後小米椒剁成碎末,倒入油鍋,噼裏啪啦地跳動。跟着紅辣椒一起舞蹈的,還有一陣一陣撲鼻地辣味。
小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被辣椒辣得怕,于是躲得老遠老遠。
但漸漸的,當肉餡倒入鍋中,和香噴噴的辣椒在一起爆炒,那香味,簡直就像漂亮姑娘的小手,不斷地勾引他。
小東像是被辣椒香味牽住了鼻子,他不斷往地往鍋邊湊,早已好了傷疤忘了疼,壓根不記得自己剛剛是多麽的嫌棄這玩意兒。
“還有多久好啊,好了嗎?是不是已經好了啊!”小東老和尚念經似的在孟花熙耳邊念叨。
胖師傅雖然年紀稍長,外表穩重,但內心也是饞得癢。他自己也是做廚師的,但圍着竈臺忙忙碌碌這麽多年,始終照本宣科,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加以改進,比如将自己種了這麽多年的辣椒摘下來入菜。
辣椒的香味太過刺激,和其他菜色的溫和鮮美的口感和香味相比,辣椒爆炒出來的香,更像是平地一聲春雷,炸得人頭皮發麻,無法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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