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中為敵
難道陸刺猬知道了造謠者是自己?可看他剛才不明所以的神情,應該是不知道戶部侍郎家有個漂亮女兒,那就更不應該知道那所謂的謠言了。
穩下發虛的心神後,步珩微停步回身,假裝沒聽清他的話語,面上淡然,只往側退步略一施禮。
步珩微躬身作揖之際,有兩個老官員正往相反方向的廊庑走去,雖隔着椽柱,可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卻還是聽了個真切。
“聽聞步珩微前夜在沉香苑厮混,被奪了一季祿。”壓在唇間的聲音滿是不屑,“哼!無能豎子,敗盡步老中丞的臉面!”
“現如今他還彈劾了個已死之人,更是給禦史臺丢臉!”另一人數落之餘,還添了些不堪入耳的唾罵之詞,随之遠去,漸漸隐沒在了檐角風聲裏。
步珩微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樣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臉,老官員敢明目張膽的在背後議論她這個言官,無非是看不得她這個年輕小兒登上禦史中丞之位。聽慣了些冷言冷語,此刻她也只當沒聽見,挺直身半垂眸立在陸璟蘊身側,“不知陸大人喊住下官所為何事?”
陸璟蘊面冷如玉,眯眸望着廊庑方向離去的二人,想來也聽見了那私語之聲,啓唇便是質問,“沉香苑厮混?”
誰都知道,言官私自去那煙花之地,即使不被革職也會被笞五十板。步珩微感受着頭頂的淩冽寒氣,略略擡了眼皮,理直氣壯地答道:“下官只是去查案。”
“查案?”陸璟蘊抿着薄唇一陣譏笑,“珩微大人在查比部郎中案時,也是如此大張旗鼓?”
步珩微知道他找自己肯定又是為了比部郎中案,張口就要辯解,卻聽頭頂上方又傳來刺骨的冷嘲,“無怪乎陳方瑞會被毒死,珩微大人這打草驚蛇的本事,放眼整個禦史臺,還真是無出其右!”
不疾不徐的語調刺的人五髒六腑難受,步珩微緊咬唇角仰起頭,“大理寺與刑部還沒有斷案,打草驚蛇還是另說,更何況察院已上報文書,下官……”
“無能力一擊即中,便不要去浪費時間!今日起,比部郎中案轉由榮中丞審理,”陸璟蘊打斷她的話語,雲淡風輕之餘又頓了頓,“至于你……”
他挑眉斜睨她漸變的臉色,緩緩吐出兩個字,“退出。”
步珩微愕然,沒想到他會如此說,更沒想到他會如此武斷。退出意味着所有的事情她都不能再查下去,包括她追查了五年的事情,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
思及此,步珩微也顧不得官職懸殊,疾步追随而上,扯住陸璟蘊的官袍,極力辯解道:“陸大人,陳方瑞涉及西壩貪污舞弊,若僅僅只是比部郎中,他絕沒有如此大的權利從中斡旋,他背後定有更龐大的靠山,所以下官敢斷定他被毒殺與彈劾無關。而且斷案結果未出,陸大人這樣做是否有失偏頗?”
一番頭頭是道的分析,陸璟蘊寡着臉也沒上心,可聽到最後的質疑之聲時,他驀地停步,甩開她扯官袍的手,眉宇間染了絲與慣常冰冷不相符的情緒,“本官有失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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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案乃大理寺之職,本官既執掌禦史臺,下屬辦案不力,本官絕對秉公處理。”陸璟蘊側轉一步直面步珩微,沉着嗓音道,“世上有失偏頗的事情何其多,但在禦史臺,絕對不可能。”
一字一句貫穿着平仄的起伏,那湧動的眸光裏充溢着無奈與決絕,步珩微不知是被他的氣勢震懾還是怎的,腦間頓時空白,嘴唇蠕動脫口而出的是“請允許下官徹查比部郎中案”。
随着她紅唇的翕合,陸璟蘊驀地垂首欺壓而下,盯視着她白玉無瑕般的面龐,恢複了以往的譏嘲,“如此糾纏不休,難道是你對此案存了私心?”
“下官,只是,就事論事。怎會存私心……”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步珩微有些無措,壓在唇間的字詞只能斷斷續續地往外蹦。她微往後仰,眸光澄明;而他卻傾身施壓,目光灼灼,瞳黑如墨,似要挖掘出她白皙面皮下最深層的隐秘,最終步珩微敵不過他的直視,垂了眼眸後退一步道,“此案是下官自升任禦史中丞起的第一次上疏,既然接手,下官不想半途而廢。”
“察院上報的金吾衛賭場案交由你,禦史臺不養閑人。”陸璟蘊冷哼了聲,便往廊庑下從三品官員處走去。
再沒了機會辯駁,步珩微愣愣地咂摸着最後那句話,心裏略有些堵得慌,且不說那麽小的案子值不值得去彈劾,單說她作為禦史中丞,掌管禦史臺的二號人物,又怎麽會是閑人?
步珩微極其憤懑地走到食案前,“蹭”一下就坐在了團凳上,眼睛瞅着案上的各色菜肴,也沒了食欲,肚腹裏滿是怒氣。今日朝食裏沒有糜糕換了甜湯,她盯着碧綠瓷碗裏的去核冰龍眼,一下想到了剛才直視的那雙冰寒的眸子,越看越上火,擡手抄起銀箸徑直戳了過去,湯汁濺了出來,步珩微猶自不覺,只叉着那龍眼一口塞進了嘴裏。
冰滑的龍眼一入喉,延伸至下,憋悶的胸膛瞬間舒暢了許多。
“步中丞,這是用匙的……”榮漢阗瞥着步珩微極其野蠻的姿勢,一臉嫌棄,而後手持匙示範了番,“這是冰龍眼,五品官員以上才會品嘗到,想你以前也沒吃過朝食,自是不知道這東西,但甜湯總該喝過罷?這食案上的禮儀,為官者最注重,你既成為了禦史中丞,多少也須注意。”
步珩微不想聽他叨叨,對他微笑着一颔首,轉過頭繼續吃自己的,她也不用匙舀,端起甜湯一仰頭灌進了嘴裏,剩下的幾顆龍眼順着湯汁囫囵進了肚,她喝的甚是暢快,四肢百骸透着一股清涼意,也消散盡了剛才積攢的怒氣。
榮漢阗在旁邊正起勁地嚼着羊肉,見步珩微喝完甜湯也不動筷,就又忍不住側頭提醒道:“步中丞,難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步珩微一臉茫然,榮漢阗對她的不上心有些火大,“今日非朝參官也觐見,咱們還是趕緊吃完散去罷!”
步珩微聽清了‘非朝參官’四字,這才猛然記起今日十五——最鬧心的日子。
追究起,還要源于我朝的法令制度。大理寺、刑部與禦史臺雖是互不幹涉的官署,可卻也絲絲牽連。凡遇到重大案件,大理卿、刑部尚書與禦史中丞為三司使,舉行三法司會審。大理寺負責審訊、拟判詞,刑部負責複核,同時報禦史臺監審。有時因為案情複雜或者證據缺乏,最終的文書壓在禦史臺就沒有批審下去,這刑部與大理寺的人急着結案,刑部尚書與大理卿不好出面,便派下屬趁朝食時去圍堵禦史臺的人,這樣總好過他們自己撕破臉面。
案子不結,各官署的主事人不好過,更遑論為案情奔波的底下人,他們遂在官階允許的範圍內使出渾身解數,以求禦史臺能結案。步珩微先前被圍堵過幾次,她雖誰也不怕,卻唯獨怕這刑部與大理寺的人,這些人指不定蹲在哪個角落,待她吃完朝食,就不約而同地圍堵過來,然後各種案件鋪頭蓋面的往上湊。
步珩微想起過往被圍堵的經歷,再也沒了食欲,趁衆官還未散去,她直起身就快步往廊庑外走去。榮漢阗忙将最後一塊羊肉塞進嘴裏,急急地去收朝食尾子,雖然那些官員不沖他來,可他也不好露面,免得同遭圍堵。
步珩微一邊悶頭前行,一邊蹙起了眉頭,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她回頭望了望廊庑下從三品官員處,這才猛然記起所有文書已交由陸璟蘊,而自己也沒了最終決定權,又何苦緊張?想着想着她又一下子輕松起來,面上浮現着隐隐的笑容,她現在是真想看看那陸刺猬被圍堵的樣子,混雜推搡中看他還能否擺出那副孤傲的模樣。
“步中丞!”椽柱後一粗嘠的聲音硬生生切斷了步珩微的思緒,她循聲望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讪笑道,“原來是大理司直啊,好久不見。”
“诶?刑部主事也在啊!”步珩微假裝驚訝了番,眼瞥着陸璟蘊走來的方向,繼而無事人般颔首道,“幾位大人繼續聊,本官就不打擾了。”
“哎?步中丞!漕運史販私鹽的文書是否已批審?”
“步中丞!刑部轉到禦史臺的文書批複了嗎?”
“步中丞!上一次三司會審的案件也該了結了罷?”
步珩微一霎時被蜂擁而上的官員包圍住,享受着唾沫橫飛洗刷臉頰的待遇,她穩了穩身子,雙臂交疊身前,阻擋着心情激憤的衆官員,重咳一聲示意他們停聲後,這才朗聲解釋道:“文書俱已轉由陸大人交接,本官已無權幹涉。”
言下之意是大家都去圍堵陸璟蘊吧!可她說完等着衆官員離去時,卻不見他們有所動作,他們只是極其鄙夷地嗤聲道:“步中丞就不要推脫責任了!”
推脫責任?步珩微感受着無數道射在自己身上的凜冽寒光,仿似是在無聲的譴責:“案犯家人都在喝西北風!你還好意思安心坐着吃朝食?還好意思推脫責任?你怎麽對得起你言官的職責?”
步珩微略略收回眸光,還想再解釋,卻聽大理司直率先開了口,“追随陸大人的郎官已跟我們說清,陸大人剛上任,這些事宜還未交接,批審權還在步中丞手裏。”
還未交接?步珩微只覺胸腔一口悶氣提不上來,頭頂直冒火,後槽牙呲呲地響,文書俱已轉交過去,還想抵賴?睜眼說瞎話都能說出花來,真是老奸巨猾的典範!
無論她再怎麽解釋,大理司直與刑部的人依舊不依不撓,步珩微抿嘴挺直身子,斜睨着大理司直輕聲道:“大人,您是不是前天剛跟娘子吵完架跪完火盆子?”
她轉首對上刑部主事,薄唇輕啓,“主事大人,您家小妾鬧着上房揭瓦,把夫人的鹦鹉都給拔光了毛,您現在的處境很是水深火熱罷?”
輕聲細語幾個字瞬間止了推搡吵鬧聲。
最終無奈,她不得不出這招,她那裏掌握着每個官員的案卷,連人家裏那點私事也是事無巨細,察院監管的那麽嚴,雖說不至于彈劾,倒也被步珩微拿了把柄去。光天化日之下将這等事抖摟出來,大理司直與刑部主事臉上白一陣青一陣,開口也不是轉身走也不是。
在朝為官誰沒個隐私事?其餘人生怕步珩微再給抖摟出別的什麽來,也不敢再肆意圍堵,只得悻悻然的散了去。
步珩微長舒一口氣,總算打發走了這些人。在回官署的路上,她一直在思忖着該如何找陸璟蘊理論,不想半路卻被一人扯住了袍袖,“步中丞,能否幫本官打探下,陸大人到底喜歡哪家姑娘。”
一提陸璟蘊,她滿心的怒火正找不着發洩的地方,回頭一看是戶部侍郎吳暮舟,當即緩着氣息很是愕然道:“難道不是喜歡大人家姑娘嗎?”
“步中丞也這麽認為?”戶部侍郎有些不解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本官起初也這麽認為,可本官試探了下,陸大人好似很生氣。”
“哦,是這樣啊,侍郎大人也別太往心裏去,”步珩微拍了拍戶部侍郎的肩頭,略有些為難地啓了啓唇,“其實,也別怪陸大人,想必是隐疾犯了,不想耽誤你家姑娘。”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誰都有,她也不介意發揮一下,遂又無限惋惜地囑托道:“您也別太讓陸大人為難了。”
隐疾?一語驚醒夢中人般,戶部侍郎驚愕地點了點頭,面部表情複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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