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前塵遠去
“有消息了為何不去追尋相認?”達奚不解地問着,修言則搖了搖頭,嘆息道,“沒必要相認了,我是一個将死的罪惡之人,看到她安好便也知足了。”
達奚瞪起了眼睛,語氣上有些着急,“你又怎可知她有沒有在尋你?她有沒有知足?萬一她想要的只是再見你一面呢?”
“見不見已不重要了。”修言阖着雙眸,看上去有些疲累,達奚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壓低了聲音道,“随小王回南诏罷,小王予你高官爵位……”
“你并不虧欠于我。”修言打斷了他的話語,清瘦面容甚是肅穆。達奚調轉身姿,吐了口氣,良久才抿唇道,“我父王敬佩林将軍,絕沒有诋毀他之意,你是知道的,那時南诏王族動亂,父王只是想借助那場風波來奠定他當時的王子之位,雖然那只是一個幌子……”
達奚停頓了下,略咬了咬唇才又繼續道:“我們南诏皇族欠你們林家。”
修言擡眸注視着他愧疚的面容,只淡淡回道:“世間罪惡,有些可饒恕,有些不可饒恕,那些可饒恕的罪惡又何苦來懲戒自己,王子請回罷,以後也不要來法玄寺了,世上已無林玉南,只剩修言。”
“你當真不随小王回去?”達奚見他留意已決,便再次确認道,“你真決定好了留在這裏清修?”
修言垂眸翻閱起了經書,沉默不再回話。
“好!”達奚起身對着那端正的身影稍俯身微揖禮,“日後若有事相求,我南诏皇族必全力以赴。”
達奚離開後,修言嘆息着合上了經書,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也該出去走走了,僧值取了書袋便随修言一道出了法玄寺。
步府之內,步珩微正想着靜公主遠嫁南诏的事情,瞥眼便見念筠垂首在回廊上快步走着,淺紫色披風随着她的步幅在身後來回飄晃,看樣子顯是剛從外面回來,步珩微略皺了皺眉,喚聲道:“念筠你這一整日去了哪裏?怎麽神色如此匆匆?”
“啊?”念筠側過頭,眼神有些放空,聚焦了剎那後才意識到是坐在合歡樹下的步珩微在喚她,便抿了抿有些發白的唇,鎮定回道,“沒有去哪裏,就是去拜佛求平安而已。”
“拜佛求平安?”步珩微的眉頭皺成了川字,詫異之情更甚,“以前也未見你求過,你怎麽忽然想起了要做這個?”
念筠攏了攏随風飄拂的發絲,漸漸從适才的急躁無措中恢複了過來,笑着打趣道:“姐姐是責備我去的晚了?早些年應該去的是不是?那我給你跟爹爹求得平安符,姐姐是不打算要了?”
“你費心思去求的,我怎麽能不要。”步珩微望着她手裏的兩個平安符,心中的疑慮打消了大半。
兩人正閑談間,查管家進了後院,“公子,府外有人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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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法玄寺僧人。”
“請進來便是,怎麽還要去府外,”步珩微邊往外走邊嘀咕,“莫不是修言知藏派人來給我送經書了?”
結果一出府門瞥見那僧袍的顏色,她便蹬蹬蹬奔下了石階,彎着眉眼問道,“修言知藏!你怎麽親自來了?快府裏請。”
利落的話語之間,除了不可置信,還有些驚喜。修言倒沒她這般熱情,只稍欠身回道:“衲子還有別的事,也不便于進去落座了。”
“另外,這是步施主所說的那幾本經書,因遲遲不見來取,衲子便送了過來。”修言邊說邊從僧值手裏取過書袋,步青在書房中聽到府外有人求見,整了衣袍便走了出來。步珩微與修言正聊着經書中的問題,回頭見是步青,便躬身到一側介紹道,“父親,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修言知藏。”
步青打量着修言,略皺了皺眉,“不知老朽與知藏是否曾見過?怎看起來有些面熟。”
“人面縱有萬分不同,也有幾分相似之處,這位步老施主許是認錯人了。”修言避過他打量的視線,也不再逗留,轉身告辭而去。
步珩微望着那抹清瘦身影,忍不住跺腳道:“父親也真是的,一句話就把人給吓跑了。”
步青好似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兀自低頭思考着進了廳堂。
翌日,步珩微剛下朝,便聽聞了皇後已下诏命見步家二小姐步念筠的消息,步珩微心裏頓時起了疑惑,怎會無緣無故下诏?莫不是與李綏的婚事要板上釘釘了?
她一整日心神不在狀态,總想着快回家去與父親商量對策,臨近日暮時分,宮裏又傳出了靜公主魇症發作的事,步珩微只覺整個人咯噔了一下,靜公主可不是抑郁過度罷?
太多的事夾雜在了一起,步珩微想着還是見李綏一面比較好,該與他說一下靜兒的事情,可當她騎着多金到達六皇子府時,李綏早已出門。
法玄寺內,李綏挑劍斜睨着端坐一動不動的修言,“若不是靜兒犯了魇症,我也斷然不會來求你,去也不去?”
鋒利的劍刃,高高在上的冰冷問調,絲毫沒有給人回旋的餘地,修言定定望着窗外的夜幕,緩聲道:“靜公主之事,衲子自會盡力。”
李綏本以為他會強硬的拒絕,沒想到他一口應承了下來,利劍即刻收回,“那随我走一趟罷。”
“衲子去閣內取本經書,李施主稍後。”修言說罷起身進了內閣,閣門關閉,僧值翻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公子,你自己心裏清楚這一趟必不能去,否則我們會前功盡棄。”
“笛樂,我只是去清一下魇症,不會節外生枝,也絕不會洩露蹤跡。”修言格開他的手,将經書與幾瓶藥丸放進了布袋裏。
僧值也不敢強行阻攔,只急急道:“洩不洩露蹤跡,公子自己還不清楚嗎?大理寺已經查到僧録司的度牒了,公子還是不要去紮眼的好。”
“人命有危,不能不救。”修言已攏好布袋,容色清淡,僧值急的欲暴跳起,“公子置自己性命不顧,如此怎對得起林将軍?”
“置他人性命于不顧,我也對不起自己。”修言說罷,便出了藏經閣随李綏往山下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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