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日在校園

? 從芥辺偵探事務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邊泛着霞光的雲彩靜靜地漂浮着，傍晚的風涼涼的很舒服。

初夏和澤田綱吉并排走着，兩人都沒有說話，身後斜斜的影子拉得老長。

佐隈玲子小姐的手藝的确好得沒話說，也難怪會把那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惡魔治得服服帖帖的了。吃完飯後，本來是想等事務所的老板回來的，可是老板好像在忙什麽很重要的事，一直沒有現身。所以看時間不早了，初夏和澤田綱吉就提出要離開了。佐隈小姐沒辦法，只好留下了他們的聯系方式，就把倆人送出了門。

現在他們正在走去車站的路上。

又過了一會，就在澤田綱吉轉過臉正準備跟初夏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直直地撞上了他，把他撞得退後兩步，那人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懷裏的袋子掉了下來，露出裏面打了半截的圍巾。

初夏和澤田綱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弄得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那個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穿着校服，身材很好，長相清秀，長發及腰，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澤田綱吉反應過來，連忙紅着臉低頭道歉，可是說了半天也不見那人有什麽反應。初夏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你沒事吧？”

那女孩擡起臉淡漠地望了她一眼，緩慢地搖了搖頭。然後撐着地面吃力地想要站起來，初夏連忙去扶她。澤田綱吉也走過來拾起散落一地的毛線團和圍巾，放回紙袋子裏遞過去。

她原本毫無生氣的眼神在看到那袋子後驀地停滞了一下，然後慌忙地搶過袋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不好意思……”澤田綱吉彎着腰道歉，“我沒看見……”

“抱歉！”那女孩突然打斷澤田綱吉的話，說了聲抱歉後就低着頭快步跑掉了。

初夏和澤田綱吉望着那遠去的背影，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過了半晌，澤田綱吉小聲地咦了一下，走到她剛才摔倒的地方，撿起一個東西。

“這個是……學生證？”

初夏接過澤田綱吉遞來的那張印着櫻花和校舍圖案的卡片，正面是“榊野學園”四個大字，而反面貼着剛剛那女孩的照片，旁邊寫着“一年四班，桂言葉。”

Advertisement

“榊野學園……”澤田綱吉四處張望了一陣，那個女孩已經完全看不見蹤影了，“我記得好像是在這一帶附近……”

“算了吧，改天再來還給她。”初夏把那張卡片收到包裏，拉起澤田綱吉就往前走，“天快黑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那毫無生氣的眼神，明明是看着她卻完全映不出她的影子……那女孩的樣子，就好像讓初夏看見了以前的“高橋初夏”一樣。這種認知讓她覺得無比煩躁，特別是在知道了那女孩叫做“桂言葉”之後……

為什麽連《日在校園》都出現了……這一個接一個出來刷存在感的即視感覺是怎麽回事= =+，看着身旁澤田少年還是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初夏難受得想要打滾。

她又不是聖母，拯救迷失少女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雖然很想這麽說，但是這種就像是跟過去的高橋初夏面對面的感覺讓她心裏壓抑得不行，而且可以預見，如果放任桂言葉這樣發展下去，那麽她離黑化女神之路也就不遠了。

初夏苦惱地嘆氣，讓她明知道結果卻什麽也不做也太冷血了……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并不是像動漫或游戲那樣過了就過了，這裏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受到傷害也會難過，所以她無比清晰地知道——真的會死人的。

“我說……初夏，”澤田綱吉突然開口了，“不如我們還是去看看吧……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皺着眉頭，表情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嚴肅，“我有不太好的預感啊。”

初夏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其實有的時候她非常懷疑澤田綱吉是不是也是穿越人士，——因為他的預感實在比她這個知道劇情的人還要準。不得不說，澤田綱吉本身就是一個大BUG啊。

于是，他們兩人現在就站在榊野學園的大門外，在用一些小計謀忽悠了門衛之後，兩人就這麽走進了學校。

這裏看上去和并盛差不多大，但就算在并盛，彎彎繞繞的道路還是很多很容易迷路。由于兩人都不認識路，所以問路也花了一些時間。到達一年四班後，裏面只有寥寥幾個學生了，而且糟糕的是，桂言葉不在。

“你們找桂啊？那家夥可是班級委員呢，大概現在在生徒會吧。”

面前女生語氣裏濃濃的惡劣意味弄得初夏和綱吉都是一愣，兩人道謝過後，走向三樓的生徒會室。

話說……這個紮馬尾辮的姑娘，是叫什麽乙女來着……時間太久已經她記不清了，但好像是“欺負言葉四人組”的頭領吧？

初夏默默想着，和澤田綱吉一起走過樓梯的拐角，然後她突然頓住了。

“初夏？”綱吉在一旁不解地問，初夏擡起頭盯着樓梯看了半晌，說道：“比起生徒會來，我認為她在上面的可能性更大啊。”

“……上面？”

果然在頂樓的樓梯口看見了桂言葉的身影，她呆呆地立在天臺的門後面，腳下撒了一堆毛線，和剛剛遇見她相比，好像精神狀況更差了。

初夏二人朝她走近，然後看見了她僵硬地握在門把上的手和門那邊傳來的男女交織的呻?吟和喘氣聲。

澤田綱吉的表情一下子就天崩地裂了。

“啊啊啊！這是什麽情況？！！”

初夏用看白癡的眼神望他一眼，轉頭看見桂言葉還是僵直地立在那裏，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于是她走上前，一把扯過桂的手，踢掉了腳邊的線團就拉着她往樓下跑。

“綱君，你就繼續站在那觀看吧，記得等下動作片的主角出來後告訴他們污染了小孩子純潔的心靈會被驢踢的哦。”

“……不要留我一個人啊初夏TAT！！”

一路上桂言葉都任由初夏拉着，什麽反應都沒有。初夏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然後把桂言葉摁到公園的靠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在旁邊。

她深深地呼吸着，努力把情緒穩定下來，可是那股惡心的感覺卻怎麽都壓不下去。一想到當初的高橋初夏可能也經歷過這些，就覺得更加氣悶。

而現在的桂，她的經歷簡直就和高橋初夏一模一樣，這樣下去的結果無非有兩種：崩潰後不是殺自己就是殺別人。

……無論哪種結局都很糟糕。

唉……

初夏微微嘆了一口氣，拿出桂言葉的學生證遞過去。

“我們原本是來還這個的。”

桂言葉愣了半晌，然後伸出手去接。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初夏在桂言葉快要觸碰到學生證時縮回了手，把卡片重新放回包裏。

桂言葉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疑惑和驚訝使得她原本死氣沉沉的臉帶上了一絲生氣。初夏朝她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就狂奔起來。

“呀！”桂言葉小聲地驚呼，“你要幹什麽？”

初夏沒有回答她，緊緊地拽着她的手拼命地跑，兩個身影在街上一前一後地掠過。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街道旁的商鋪亮起了一盞盞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夜晚，高橋初夏開始通向她的第一個聖母之路（誤）。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兩個人都完全沒有力氣了，初夏才停下來。她松開桂言葉的手，喘着氣直接坐到一旁的草地上。桂言葉也累得不行，她捂着胸口喘氣，也坐到了草地上。

休息了一會，兩人都漸漸緩了過來。

“感受到了嗎？”

“啊？”桂言葉的聲音細細的，而且看起來她真的很不擅長運動，臉色還是紅紅的。

“你還活着啊，不是玩偶或瓷娃娃，是有着呼吸和心跳，有着自己的思想的人啊。”

桂言葉微微睜大眼睛。

“那麽桂，告訴我，這麽久來你快樂嗎？作為人的樂趣有嗎？那樣逼你學一大堆東西的父母，欺淩你的同學，花心的男友和背叛的朋友，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是快樂的吧？那麽這樣不如死去吧？還是……”

“不是的！”桂言葉低着頭，微微有些發抖的手扯住了地上的草，“……不是那樣的，雖然從小爸爸和媽媽就讓我學很多東西，但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就算偶爾埋怨也不是真心的；和同學關系不好是事實，但問題是出在我身上吧，我也知道自己性格很糟啊；至于誠君和世界……”

“人渣誠就不用為他找借口了。”

“诶？”

“人這一輩子誰沒有愛過渣男呢，就當被豬咬了一口下次重新來過不就行了。”

“……诶？”

“話說回來你覺得剛剛那個少年怎麽樣？雖然現在看起來像個弱雞但以後會成長為可靠的男子漢哦~”

“……”

“……我明白了。”桂言葉朝她微微笑起來，雖然不斷有眼淚流出來但她眼睛中的色彩也越來越濃，“明明，明明還是很幸福的，我真是太不知足了，竟然為了這種事情……”

“人的一輩子有很長啊，”初夏靜靜地望了她一會，然後從口袋裏抽出一張手帕遞過去，“這一群朋友相處不來，再去交另外的就可以了；和這個男朋友相處不好，分手了還有下一個呢，重要的是不能自己背叛自己啊。”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夜風緩緩吹過，帶動旁邊的樹木發出沙沙的響聲。

良久，等桂言葉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後，初夏這才哀嘆一聲倒在草地上，“啊，真是，感覺自己都快變成老婆婆了，難道我真的要在聖母這條路上一去不複返嗎？！”

桂言葉微微發愣，反應過來後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你就這樣突然出現……”

“那是因為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你的小天使嘛~~”

初夏朝她眨了眨眼，兩個女孩相視而笑。

“我的名字是高橋初夏，”初夏拿出桂言葉的學生證遞過去，定定地望着她，“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臉上的笑容不會消失，言葉。”

“……以武士の魂保證。”

初夏回到并盛町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濃濃的暮色籠罩着這個小鎮，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少數的幾個也是急匆匆地往家趕，還不知道雲雀委員長每晚會巡夜的初夏把這歸結為這裏人口稀少并且大家都歸心似箭的原因。

快到家的時候，她發現她家門前蹲着一個人，隔着很遠初夏就認出來那是澤田綱吉。

走近了才發現他已經靠着門睡着了。

絲毫沒有把純潔的綱君抛下讓他獨自面對成人世界的罪惡感的初夏淡定自若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今天真是疲憊的一天啊~”

她擡頭望着深青色天空中的星星，狀似呢喃地感慨着。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肮髒的東西，但同樣，也有美好的東西。她改變不了什麽，但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