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明珠碰美玉

衛瑜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了,只覺得腦子空白了很長時間,直到被人輕輕的拍醒。

緩緩睜開眼,四周還是茂密的樹林,看來并未出山。

小團子在馬下蹦跳着沖衛瑜揮手,精神很好:“阿姐,醒一醒!阿姐…”

衛瑜終于完全清醒過來,發覺自己身後還靠着一個肉墊,急忙直起身子。

男子見衛瑜已坐好,跨身下馬,伸手将她也扶了下來。

直到現在,衛瑜才真正的看清了救命恩人的模樣。

他的身量極高,寬大的黑色披風下身形修長而健碩。從發冠到衣着配飾,無一不是精心搭配過的,明明是一副盛京最講究的公子哥清貴氣派,卻自帶着一種将門兒郎才有的挺拔飒爽。

渾身散發的氣息本是如玉石般清冷,但那天生微挑的唇角又讓他看起來仿佛溫和易親。五官俊致如雕,漆黑的眼眸冷峻深邃,讓人一眼望不到底,若是挑眉微微眯起看着你時,會讓人渾身一凜,好似被一桶水凍住般顫畏。

就好比衛瑜現在一般。

只是被那男子眯着眼閑閑看着,竟感到有些動彈不得。

“你還要看多久?”聲音低低的,卻醇厚好聽,帶着絲嘲弄不羁的上揚氣息。

衛瑜本也覺得一直盯着人家看很不禮貌,但被人點出後反而覺得無所謂了,畢竟,長成這個樣子,從小到大最不怕的應該就是被人看吧!

“多謝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盡。”衛瑜認真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頭發,退後半步福禮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來日定當結草相報。”

“不必在意,救你只是舉手之勞。”男子斜靠在樹上,臉微微朝向外側,并未一直看着有些淩亂的衛瑜,而那随從更是一直站在外面不曾回頭。這般守禮的行為讓衛瑜很是感激,也放松了許多,她實在不習慣如此狼狽地站在外人面前讓人看着。

“你是何人?公主現又在何處?”

“小女鎮國公府衛瑜,此次與公主一同來昭樂寺頌福,不料竟遭遇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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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瑜心知此人是為救沁華公主而來,怕他心急,簡單組織了下語言将發生的事詳細說給了他聽。

最後安慰道:“公子不必過于擔心,護衛都跟随着公主,定會無礙。”

“衛瑜…?”男子黑眸閃爍着不明光澤,換了個姿勢轉過頭來,頗有意味地拉長了音一字一頓道,“盛京明珠?”

衛瑜本以為他還會過問沁華公主,或者幹脆離去親尋,不料卻突然将興趣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就連那随從聽見了都忍不住朝她瞟。

“正是小女。不過虛名,平白惹了公子笑。”

男子配合地輕笑了兩聲,不等衛瑜氣惱,就彎着唇移開了視線,一副莫名心情很好的模樣。

口哨聲響,兩名暗衛立現。

“爺。”

“去按衛姑娘說的方向追尋公主行蹤,若她安全,不必現身。”

“是。”暗衛應道,閃身不見。

“阿姐,你手受傷了…”

衛瑜低頭,見小團子小臉皺巴巴的,扒着她的手心道:“泱兒給你呼呼…”

“阿姐一點也不疼,羊羊剛才真勇敢,你的母親知道了一定會為你驕傲的!”衛瑜摸摸他的臉蛋,由衷誇贊道,若在馬車上這孩子哭鬧不止,她真不知該如何做了,說不定根本就堅持不到人來救。相比之下,這個四歲大的孩子要比沁華公主勇敢許多。

“心安守,天下平!父親經常教導泱兒祖訓,泱兒不能丢臉!”小團子站直,再次喊出了馬車上時的口號。這一次衛瑜才聽了清楚,不禁微微動容,心安守,則天下平——若定天下,需先安守住自己的內心,不負初心,方能成事。東陵世家傳承幾百年,國公府封號也作安平,在教養子孫上的确非普通家族可比。

“心安守,天下平…”男子眼神複雜地看過來,“你叫什麽名字?”

“東陵泱!”

男子走到他的身前,小團子只夠到他膝蓋的位置。緩緩蹲下身,俊逸的眉峰輕蹙,似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試探性的将手放到他的頭頂揉了揉,嘴中輕吐道:“心安守…”

“天下平!”小團子歡快地大聲接道,這個好看的大哥哥就像母親故事中的哥哥一般,會騎着大馬在他有危險的時候出現,救了他和阿姐。

小團子絲毫不在意被人揉亂了發型,咧着嘴看着那人笑的開心。

此時此刻,衛瑜再猜不出來這個男子的身份,就是傻了。

她有些感動地看着面前的兄弟倆,其實早在看清這人的容貌後,那個名字就浮上了心頭。

盛京美玉——東陵殊!

只是看他在大軍歸朝前先私下入了盛京,未敢貿然開口罷了。

“爺!他是…”那随從也反應了過來,激動地叫出聲,卻被東陵殊一個眼神遏止了。

雖不能說出來,随從依舊高興不已,自己原地轉着圈不住嘀咕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小年紀就如此膽識的,還能是誰家的啊…嘿嘿…嘿嘿嘿!…”

東陵殊站起身,瞥了眼那叫做武子的随從,十分的嫌棄。

擡眼又見衛瑜笑的無聲,如同他之前一般意味深長地回看着自己,不由又眯了眼睛盯過去,卻發現對這女子失效了。

不知為何,在确認了這男子的身份後,衛瑜膽子也跟着壯了起來,有種你嘲笑了我的明珠身份,如今自己美玉身份暴露了又能嚣張到哪裏去的快感。

東陵殊不作理會,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交給小團子:“這個收好,回府了交給你父親。”

“好漂亮…”小團子握在手裏打量着,繼而發現了什麽,驚喜道,“泱兒也有一塊兒跟這個很像的!”說着也掏了掏自己脖子,從衣襟裏面摸出一枚穿着線挂墜,同樣的玉質,紋飾也很像。

“嗯。”東陵殊沒有解釋,拍了拍他的腦袋叮囑道,“記住了?”

“記着了!拿給父親看~”

“爺,暗衛傳信了。”這時武子從一邊走來,拿給他一張紙條。

東陵殊看後,面無表情地捏碎,對衛瑜道:“此處往前不遠就是大路,往來車馬較多,衛姑娘已安全。”

衛瑜剛想張口問他為何不打算相認,親自帶着小團子回家,就被他用手阻止了,表情認真地開口道:“如今在下身份不便,希望姑娘此後不要說出與我見過面。”

衛瑜了然,敢情這位世子大人真是未經通報偷跑回來的,至于原因為何,既不願說她也不會恩将仇報地供他出來。

“衛瑜明白,請公子放心。”

東陵殊見衛瑜很上道,沒有二話地就應了下來,不由心下一松。面前的女子落魄儀容難掩傾城之色,眉眼平和,舉止落落大方,倒讓他覺得也算擔的上傳聞中的明珠之譽。

想到方才危難之時,她一直護着東陵泱,不由心下感激,面上卻只是淡淡點了下頭。

此次提前入京,他還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

轉身上了馬。

“衛姑娘,後會有期。”

“公子保重。”

赫連墨啓快馬追出許久,一路看見了不少屍體,有刺客的,也有護衛的,直讓他心裏一陣陣緊縮,手下不由加力。

“駕——!”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只當百合哭着說了發生何事後,他來不及對箬娘解釋什麽,打馬就追了過來。

沿着馬車跑過的痕跡,直追到一處崖邊戛然而止。

赫連墨啓手有些顫抖,幾乎握不住缰繩,敵人的千軍萬馬都不曾令他心亂。

他下了馬,細細檢查着馬蹄和車輪痕跡,終于不得不相信是連馬帶車一同在這裏栽了下去。

崖邊沒有樹木遮擋,風很大,刮的人眼睛都紅了。

赫連墨啓狠狠踢飛一塊石頭,睚眦俱裂。

“衛瑜!衛瑜——!”

“回答我!衛瑜——!衛瑜!衛——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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