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來搗亂的吧
衛瑜唔了兩聲,使勁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
剛被放開,她就猛地轉回身來怒道:“你吓死我了!你…”還想說什麽,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時與東陵殊是臉對臉的狀态,近的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你……”臉突地紅了起來,支吾地別開眼,氣勢陡然降了下來。
“我怎麽了?”東陵殊好整以暇地問到。
“你幹嘛把我放到樹上…”
他們兩人現在坐在榕樹上面的一處粗幹上,周圍有錯落的枝條,倒也擋了個嚴實。
“沒人打攪,好說話。”
覺得跟他靠的太近,幾乎是緊挨在一起的,衛瑜想往旁邊挪一挪,卻不料枝幹有些滑,身子一動竟突然往下遛了。
“呀!…”驚慌中,身子再次被提起,撞進了那人的懷中。
衛瑜受到驚吓,一遇到支撐物,就反射性地緊緊抱住不願松手了。
臉埋進他的胸前,可以聞到清爽幹淨的味道,心髒跳動的聲音令她心安。感到後背被人輕輕拍了兩下,像是安撫,卻僵硬地有些生疏。
“這回老實了吧?”聲音低低的卻很溫柔。
這不禁讓衛瑜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昭樂寺後山初遇時。他救下她,卻粗魯地将她挂在馬背上,還踢了她一腳…
記得那時候他說的話是:“老實點,別動。”
其間過去了多長時間啊…當初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和離後的某一天,自己還能對另外的一個人這麽動心。
“…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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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乖靜,讓東陵殊有些不安,出聲問到。
“沒有…”衛瑜把頭擡開,自己坐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
“那個…”
“那個…”
兩人同時開口,愣了一下,又道:
“你先說…”
“你先說。”
“噗…”衛瑜忍不住笑出聲來,東陵殊也略微有些窘迫,呆在了那裏。
衛瑜見他慣常的冷面破了裂,耳邊泛起紅來,不由驚奇,萌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咳咳,你要是再不說所謂何事,我可就走啦?”
“走?這麽高的樹,你打算往哪裏爬?”東陵殊恢複鎮定,挑眉道。
“我跳啦!”
“呦,膽兒什麽時候長的這麽肥。”
“我真的跳啦?”衛瑜臉鼓鼓,作勢就要起身,卻被東陵殊一個傾身按在了樹幹上。
被樹咚了——!!
衛瑜瞪着大眼,眨麽眨,一臉的緊張。
見身下的小人兒終于安分了不再亂動,東陵殊心裏松了口氣。想板起臉教訓幾句,一低頭就看見那潤白無暇的臉蛋上微微泛着醉人的暈紅,一雙水眸瑩瑩閃爍,好似會說話一般勾人,濃密的長睫顫啊顫的,讓人直想伸手将它捂在手心。瓊鼻挺致,不塗而朱的櫻唇色澤柔美,嬌嬌滴滴的,連一向以自制力為傲的他險些就把持不住探身采摘。
“……”艱難地直起身來,輕咳兩聲以掩尴尬,“咳…小心點,別真的掉下去了。”
衛瑜心裏雖嗵嗵地快要跳出來,但卻抿嘴偷偷笑了笑。
她突然發現,這位平日裏總冷着臉的世子爺、少将軍,在和姑娘相處上真的是好像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說正經的,你帶我來這裏究竟有什麽事吶?”
“找個沒人的地方,待一會兒。”東陵殊答到,“平日裏你身邊人太多,看着太礙眼。”
“…這麽霸道噠?”
東陵殊眼神微眯,警告地看向她。
衛瑜卻不怕。他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卻還不曾表明過心際,自己哪能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看來你也沒什麽事,那就放我下去吧!”裝模作樣地說道。
東陵殊的眼神愈加深邃地盯過去,仍然不語。
衛瑜被看的有些底氣不足,一邊心裏直嘀咕怎麽還不開口,一邊還是擺出一副淡然的模樣,用無辜地眼神與他對視。
“我為何帶你來,你還不知?”皺眉道。
“不知啊?”衛瑜張大眼道。
——不要光看着,你倒是快親口說出來呀!
“我的心思如何,你也不知?”
“當真不知啊!”
——說啊,說啊!你說了我就知了啊!
忽地眼前一黑,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摟進了溫暖的懷中。
臉蛋再次貼着他寬厚的胸膛,好似心跳聲更快也更明顯了,合着她自己的此起彼伏,震的腦子一片空白。
身子被他手臂環着動彈不得,輕柔卻堅定不容拒絕。
東陵殊彎下頭,将下颌輕輕靠在她的肩膀旁,低低問道:“如今,可都明白了?”
衛瑜嗓子幹澀,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只得默默地在他懷中悶悶地點了點頭。
“春獵結束後,晉國來訪之事又迫在眉睫。”東陵殊見她有所回應,彎了彎嘴角繼續道,“等忙過這一陣了,我就去提親可好?”
“誰答應你啦…”
“你這般性子,我認為不反抗就是默認了。”
“……”衛瑜不服氣地扭了扭,卻争不開,“你看!明明是你在用強!”
“嗯,不管怎樣,你認了就好。”
衛瑜看着他耍賴,心裏一時五味雜陳,甜蜜與酸楚一擁而上,不由小聲道:“我和離過…”
“那又如何?是想讓我去找赫連墨啓打一架,給你出出氣?”
“…誰要你去打架!”
皺了皺眉,不确定道:“可若要比文的,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他了?”見衛瑜臉上表情抽搐,又認真道,“如果你這麽堅持,我也是不太介意的。”
“……”
衛瑜被逗的沒了脾氣,緩緩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的腰,停了兩下,又不好意思地想放下去,卻被一把握住拉回來腰間。
“你還沒回答我,等過一陣子,我去鎮國公府上提親可好?”
“你先松手,讓我考慮考慮…”
“這還有何好考慮的?”
衛瑜瞪他:“是你問我的!”
東陵殊一臉的不情願,猶猶豫豫地把腰間的手又握到了前面,只覺得手中的觸感柔軟纖弱,好似無骨一般,握住了就不想再放開。
“你還欠我一件事呢。”
“一件事…對了!我們還沒去狩獵!”衛瑜驚起,慌張道,“耽擱了這麽久,預定時間就快到了吧?”
“總歸正事辦了,時間到了正好回去。”東陵殊的心頭事落了地,感覺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了,惬意的很。
“什麽正事…我還要挑戰秦楚歌的!”衛瑜哭喪着臉,“這下空手而回,一定會被她嘲笑死的。”
“別着急。我讓你贏過東陵殊好不好?”
“…我連秦楚歌都沒指望了,還能贏的過你嗎?”衛瑜嘟着嘴不肯相信。
“這個簡單。”
東陵殊抱着她躍下榕樹,一吹口哨,夙雨和穎風聞聲跑來。
“把你的劍囊給我。”
衛瑜乖乖交出背上的劍囊,剛想騎上穎風,卻被東陵殊一把抱上了夙雨,他自己也跨到了她身後。
“你做什麽…被人看到了可怎麽辦?”衛瑜捅捅他,讓他下去。
東陵殊不為所動,伸手把她環進懷裏。驅馬沒有往來時的方向走,而是朝着更深的樹林中而去。
“不會有人的。”
衛瑜見他锢的牢,也就放棄了掙紮,索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進他的懷中。這一舉動讓東陵殊滿意地彎彎唇,伸手溫柔地替她捋了捋額前碎發。
“你要大開殺戒了嗎?”衛瑜無聊地數着劍囊裏裝了多少支,心裏幻想着出現一箭雙雕、一箭掃一片的場景。
“我敢做,你也敢看嗎?”東陵殊閑閑道,并不着急。
衛瑜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走的一條路寂靜無聲,看來是東陵殊之前就查探好了的,連帶着先前的榕樹,都是刻意尋的能避人耳目之處。
時間沒剩多久了,他還這般不慌不忙的,好像只是來散步一般。
“往北面走,穿過這片樹林,有一座山。”一邊走着,東陵殊一邊說到,手指向遠方,“那就是彭山。”
透過林上縫隙,衛瑜隐隐可以看到那邊有一片山峰,層巒起伏。
“那裏有什麽特別的嗎?”
“真正的野獸都在那邊,野狼、熊、虎…如今放在此處的,皆無性烈之物,做做樣子罷了。”
衛瑜聽後一陣默然,彭谷獵場為皇帝禦用獵場,安全自然是第一要位的,獵物的選擇上應該也都是精心安排過的吧。
“你去過彭山?”
“自然。”
衛瑜拍了他一巴掌,緊張地回過頭道:“那麽危險的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去了罷!”
東陵殊揉揉她的發頂,順從道:“都聽你的。”
衛瑜滿意地回過身,又靠在了他胸前。
“你從前都是怎麽去的?”
“偷着去。”淡淡道,“先跟着陛下一同進了樹林,然後找機會甩開阿瑢,跟好友在榕樹那裏彙合一起去。”
“好哇,我回去要告訴二哥!虧他那麽信任你!”
“那時他年紀太小,性子急還不聽話。萬一遇到什麽,我怕照顧不及傷到他。”
“你的那位好友…是楚歌的堂兄嗎?”衛瑜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身後之人身子一僵,似沒有想到她會這般問。
衛瑜此時真恨不得打自己兩嘴巴,好好的又把人家的傷心事給提了出來…
“你…知道秦楚昭?”
“之前問過阿拙一些…對不起啊,我不該多嘴的,你別…”
“無礙。”東陵殊笑笑道,“人去不可複生。從入了西北軍,我們就想到會有那種可能發生的,無論誰留了下來,将兩人的命一起活下去就是了。掃晉寇,衛邊安…總歸有我在一天,就會替他守着這個心願。”
衛瑜聽的心裏酸酸的,伸手将他繞在她身前牽繩的手包在手心。那明明是一雙舞文弄墨的手,與蕭澹一般白皙而修長,卻拿起兵刃上了戰場,在上面留下了幾道隐隐疤痕。
“他葬在了哪裏?”
“西北。”
“等以後…我陪你去給他上柱香。”
并非什麽明确的誓言,卻比任何話都讓人動容。東陵殊漸漸笑開,尾調輕揚撩人:“這可不行,已比他多活了這麽些年,還帶個媳婦去刺激他,半夜他非來找我的。”
“噗…”衛瑜被他逗笑,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又想到了什麽,面容重新認真道,“從前你多麽冒險我不管,以後定要好好保護自己,不然我做鬼也得去找你!”
“放心吧。要做鬼也是我去做,還輪不到你。”
“東陵殊!還能不能好好說話啦?”
“不說了,我們打獵去。”
預定的時間到了,記錄每人戰果的小倌侯在出發地,桌上擺着紙筆。
衛瑢焦灼地在他身前騎着馬轉來轉去,杜晟被他繞的一個頭兩個大。
“我說衛阿瑢,你能不能停下來了?哥哥腦袋都被你給轉暈了!”
“你滾!都是你,哥哥我說就在那樹林邊等阿瑜,偏你說她可能已經回來了,這人呢?人呢?!”
“你冷靜些!阿瑜不是那等沒分寸的人,不會一個人亂跑的。”
“可這等了許久了,人一個個的都回來了,我妹妹還是連個影子都沒見着!”衛瑢暴躁,“不行,我得進去尋她…”
杜珂、東陵依依等人也十分不安,焦急地伸着脖子看着樹林方向。
就在衛瑢要提馬回去時,寶藍色的身影騎着馬,從樹林中緩緩而來。
“阿瑜!”杜珂先失聲叫了出來。
衆人齊齊看去,身影纖瘦卻風采熠熠,确是衛瑜回來了。
只見她沖他們招招手,下馬走到了小倌面前。
“不是吧…阿瑜還真獵到了東西?”
衛瑢不理杜晟,蹭到衛瑜身邊問到:“阿瑜你跑哪兒去了,沒事吧?”
“我沒事二哥…讓你着急啦…”
“沒事就好…”衛瑢方才還火大,對着她卻一點也發不出來,又小聲在她耳邊道,“如今衆目睽睽之下,我幫你獵的可能不太好拿出來啊…”
衛瑜臉一紅,小聲道:“沒…沒事…我也有…”
衛瑢驚訝地瞪大眼,招呼其他人道:“你們聽見沒?我妹妹自己也獵到了!”
這一嗓子不打緊,不止杜晟、杜珂他們,周圍回來的人都紛紛往這裏側目。本身衛瑜從林中回來時就很惹眼了,如今更是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阿瑜,你獵到了什麽?快拿出來看看呀!”東陵依依迫不及待道。
衛瑜窘迫極了,心裏一邊暗罵東陵殊讓她一個人來,一邊從懷裏摸索出了一團白色的東西,遞給了小倌。
小倌接過來一抖,見是一只一動不動的絨毛兔子。像是死了,仔細一看卻不見絲毫箭傷。
“郡…郡主好身手,這只兔子毛皮完整,一點都沒有損壞!”
衆人聽後嘩然,神色不一。
“小妹…這該不會是你徒手抓的吧?”
衛瑜恨不得頭埋進地裏再不理會他們,鼓着臉搖搖頭:“箭插在它身旁,被吓暈過去了…”
這一箭自然是東陵殊射的了,撿回來就塞給了衛瑜抱着。
小倌有些為難,這一看就是小姑娘抱來當寵物玩兒的,不知該不該錄入。錄入吧…怕她不舍的交出來,不錄入吧…可能就沒別的東西了,名字下方空空的也是不太好看。
“郡主,您看這兔子…”
“這兔子我不上交。”衛瑜抱出了感情,又把它從小倌手裏取了回來。
“那小的…”
“我…我還有一個…”衛瑜嫌棄地指了指穎風身側挂着的一個東西,讷讷道。
衆人看過去,只見上面确實還有!衛瑢大步上前将它取下,拿了過來。
這當然也是東陵殊獵的。他教給她,若不願交出兔子,就把這個拿去充數就好。
“好叻,小的給您記上。明曜郡主,獵狍子一只!”登記完畢,小倌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衛瑜胡亂地點點頭,逃也似的鑽出人群,拉着杜珂和東陵依依躲去了一邊。
小倌剛擱下筆,擡眼見樹林裏又出來一人,仔細一看,不由肅穆。
安平公世子爺回來了,那記錄必然是極大的任務量啊!
“容廷哥哥!”衛瑢喚道。他今日是大豐收,已是迫不及待想跟東陵殊比一比了!
東陵殊也是不急不慌地來到近前,馬也不下,似乎準備直接繞過小倌回駐地休息。
小倌急了,忙站起來提醒道:“世子爺!登記在這邊!”
東陵殊回眸:“我知。”
“那您…”
“我沒有獵物。”
小倌的下巴掉下來,衛瑢的下巴掉下來,所有人的下巴都掉下來了!
每次排名從不出前三名的東陵少将軍,竟然一只獵物都沒有?!這誰能相信呀,連明曜郡主都能帶回一活一死兩只呢!
“世子爺說笑了…”小倌結巴道。
東陵殊卻不再理會他,竟直走了過去。
衛瑢、杜晟他們回過神來,追了上去問到:“容廷哥哥,你真一只都沒有?”
“沒有。”
“……”
此事傳到了靖嘉帝的耳朵中時,他正與安平公東陵尚說着話。聞言哈哈大笑不止,指着安平公道:“老狐貍啊老狐貍,今日你兒子可連朕的外甥女都沒比過,今晚開獵宴他的酒可有的灌了!”
安平公輕輕笑了笑,搖搖頭道:“今日這酒,小兒怕是趨之若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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