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出事

歐陽宇沒想到這個緊要關頭，發生了這麽不同尋常的一起案件。

鄭淳一家三口失蹤，之所以定性為失蹤，是因為屍體尚未找到。

報案人為鄭淳隔壁的鄰居，一位36歲的上班族，男性。

他在早晨出門路過鄭淳家門口，房門沒有關閉，他一眼便看到房內的恐怖景象。

地面上和牆壁上鋪天蓋地的血跡，大部分已經幹涸，觸目驚心。

他當場被吓得呆坐在地，回過神來立即打電話報了警。

血跡從沙發處慢慢向外流出，已經伸展到了房間門口，在沙發處最為集中，越到四周越為稀少。

歐陽宇的部下已經勘察了一個小時，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除了這些血跡外，只有房門把手上采集到的幾個指紋，指紋庫裏并未匹配到對應的人，表示沒有前科。

房門口和衛生間內有幾個帶着血跡的腳印，初步判定是位身高160左右的女性，穿着高跟鞋，體重在43到48kg之間。

可詭異的地方就在于，腳印只在這兩個地方出現，房間內并沒發現。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進入了案發現場，但卻只進入了衛生間，而沒有進到房間裏面。

所以即使找到了腳印與指紋的主人，也沒有辦法指證ta與這件案子有關。

歐陽宇一籌莫展，黎厭的事情他還沒主動彙報，這又發生了這麽詭異的一件案子。

目前不能定性這件案子跟異物有關，便不能将這件案子移交到除異局。

歐陽宇無暇顧及這件案子，他現在當務之急是需要說服身後的人，支持黎厭的決策。

他煩躁地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時而皺眉，時而輕嘆。

過了許久，他終于決定，必須先解決黎厭那邊的事情，兇神不是小事，至少跟目前這件案子比起來，重要性不言而喻。

想到這兒他深深嘆了口氣，然後拿起一沓文件，離開了辦公室。

路上他開始理清思緒，直到見到那個人，他才定下心來，緩步迎了上去。

“李老”歐陽宇微微躬身，十分恭敬地行了個禮。

面前是一位老人，他穿着一襲深藍色中山裝，花白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茍，他眯着眼細細打量着風塵仆仆的歐陽宇，終于看清了來人後，立刻笑逐顏開。

“小宇啊？你看我這眼神，真是人老了不中用咯！”

“哪裏哪裏！！”歐陽宇誠惶誠恐道，“李老您可不老，國家的未來，還指望在您手裏呢！”

李老笑眯眯地說道：：“小宇還是這麽會說話！快過來讓我看看，好久沒看見你了吧？”

歐陽宇恭敬地伸出手準備扶着老人坐下，老人卻靈活地閃了出去，還不忘回頭對歐陽宇抿嘴一樂。

歐陽宇微微一怔，無奈道：“李老您看您...”

“看什麽看！我這把老骨頭可好的很！還沒到需要你扶着的地步！”

還真的是老小孩兒，歐陽宇心想。

面上卻恢複了畢恭畢敬的神色，跟着老人一起坐在了一把長條椅上。

李老眯縫着眼，看了看歐陽宇的臉色，促狹道：“小宇，你這表情告訴我，你有重要的事兒找我啊？”

歐陽宇默默地将手裏的資料拿了出來，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張照片說道：“李老，什麽都瞞不過您，這樣吧，您看不清，我講給您聽，可以嗎？”

李老點了點頭，神色也變得嚴肅了幾分。

“李老，這一張，是一把名為月光的上古兇器，您可聽說過？”

李老臉上的皺紋擰的越來越緊，他沉思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這把武器，資料曾說它是一位兇神的武器，是嗎？現在是怎麽回事？”

歐陽宇努力扯開一個笑，聲音徒增了幾分蒼白。

“這把武器出現在了人界，兇神的本體也出現在了人界，阿厭現在想讓兇神整個降臨人界，然後會傾盡所有去消滅他，李老你是什麽看法？”

“什麽叫兇神的本體也出現在了人界？整個降臨又是什麽意思？”李老詢問道。

“這個...”歐陽宇艱難開口道，“這個一時半會兒跟您解釋不清楚，這樣，我長話短說。”

“兇神現在處于本體和神識分離的狀态，阿厭的意思是讓兇神合體以便于整個消滅他，但我覺得風險太大，我的想法是将兇神本體消滅掉，放任神識被封存，這樣能把目前的風險降到最低。”

“李老，您覺得呢？”歐陽宇戰戰兢兢地問道。

李老伸出手将照片從歐陽宇手中接了過來，湊到了眼前努力地觀看着。

歐陽宇不敢打擾他，便在一旁垂手靜靜等待。

李老細細看了良久，終于開口道：“如果将神識封存，是否會給人界帶來未知的危險？”

歐陽宇點點頭，“是。”

李老繼續深沉地說道：“如果現在兇神合體，阿厭是否有把握消滅他？”

歐陽宇沉默了，黎厭的信心他是知道的，但現在面對李老，歐陽宇不知道該不該将心裏的顧慮表達出來。

李老見他陷入沉默，複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

“你回答我，阿厭是否有把握？”

李老的話铿锵有力，擲地有聲，歐陽宇心內一抖，他終于擡起頭來，下定決心般咬咬牙說道：“阿厭有，他有信心，他也有把握。”

“但你沒有，對嗎？”

歐陽宇指尖微微顫抖，李老一句話将他的顧慮說的清清楚楚。

在很大程度上，他是相信黎厭的。

但他又覺得，相信黎厭和自己沒有信心，是兩碼事，且并不沖突。

他沉重而又緩慢地點了點頭。

李老神色凝重，他直直地望向歐陽宇，後者的臉色看起來十分沮喪，李老忽地笑了。

他伸手在歐陽宇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笑着說道：“小宇啊小宇，我一直以為你對阿厭是百分百信任的，不然你不會将整個除異局交給他，沒想到現在，沒信心的反而是你了？”

“這可不像以前的你啊？”

歐陽宇怔怔地品味着李老的話，是啊，當初他力排衆議，将除異局交給一個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難道是前段時間的丁香案擾亂了他的心神？

歐陽宇自嘲道，現在黎厭做到了，甚至比他想象中做的還好，他卻反而躊躇不前了。

黎厭初心未改，他卻退步了。

這不是他。

李老的臉上挂着笑，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他擡起那雙飽經風霜，溝壑叢生的手，将那張照片輕輕壓在了歐陽宇的胸口。

歐陽宇一滞，有些茫然地看着李老的動作。

李老那雙眼睛閃爍着亮光，眸中似乎飽含着堅定，定定地望向他。

歐陽宇霎時心下一片坦然，李老此舉，已經表明态度了。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麽擔心的？

眼前的問題正如一面擋在頭頂的盾牌，此時已經從中間開始寸寸碎裂，縷縷光芒正從縫隙中滲出。

歐陽宇雖覺刺眼，卻依稀明白，這種光芒照射在身上會令人分外舒服。

他終于露出了近段時間來，最為安心的笑容。

他接過壓在胸口的照片，看着李老，忍不住笑出了聲。

李老也随着他的笑聲，彎了眼角。

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在狹小的辦公室內，像兩個許久不見的兄弟一般，你拍拍我，我迎迎你，好不悠閑。

歐陽宇最擔心的事情解決了，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拜別了李老後，他忙不疊地給黎厭打去了電話，告知了李老的意思。

結果電話那邊，黎厭竟然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說着，好的歐陽先生我知道了。

這小子，歐陽宇心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都睡到日上三竿了。

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睡眠還被自己打擾了。

他抱着一摞資料，心情大好地坐上了回辦公處的車。

室外天氣晴朗，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初夏的陽光照在身上，沒有令人覺得窒息的燥熱感，徐徐微風溫柔地拂過，倒是安适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