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交談

聽到這句話,白枝雪忽然噤了聲,半晌不曾言語。

這良久的沉默在已經被禁足七天的謝宣聽來分外熬人,他知曉白枝雪不可能忤逆白枭之的命令,卻還是在心中留有三分僥幸。

等待這個回答的過程實在難熬,在謝宣準備在白枝雪拒絕他前先一步說出“不行便算了”的話語時,白枝雪才終于開了口,他的薄唇微抿着,像是極為難的模樣。

“……除此之外呢?”

白枝雪的反應不出謝宣所料,卻叫他十分失望。

每當牽扯到白枭之的事情後,白枝雪就好似失掉了一切作為國家大将軍應有的獨當一面的判斷。

從小到大,凡是謝宣所能看到的一切地方,白枝雪都不曾違抗過他父親的任何命令。

把希望寄托在這麽一塊腦子拐不了彎的木頭上,謝宣自認倒黴地低了頭。

“你走吧。”

他半阖着眼将額前遮擋視線的長發挽到耳後,複而又擡起頭來仰視着眼前之人,微微仰了下巴,毫不客氣地下達了逐客的命令。

這些天來,謝宣思前想後都想不明白一件事,原書裏的白枝雪在皇城裏戰到最後一刻都不曾投降,那時候的他究竟想了些什麽,是為了做忠臣還是為了做孝子?

白枝雪更喜歡他的父親,又為什麽總來自己這裏裝什麽盡職盡責的忠臣?

書裏對這一對白家父子的描寫少之又少,謝宣在這個世界的唯一優勢如今也幫不上他多少忙。

白枝雪的神色很快恢複如初,在謝宣以為他又要用這張死人臉擺出恭敬作揖的假忠仁的模樣時,卻瞧見他靜靜立在原地,沒有半點要挪步的樣子。

在謝宣有些訝然的目光裏,白枝雪開口道:“如今的皇上,比起小時候變了許多。”

這話如果是在其他官員嘴裏說出,不過就是句随口寒暄的廢話,通常下一句就是半真半假的谄媚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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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卻是與謝宣相處了五年多的白枝雪開了這個口。

“怎麽?”謝宣忍不住諷道,“愛卿還要将過往的朕與現在的朕分個高低嗎?”

“臣只是……有些不解。”白枝雪應得很快,仿佛聽不懂半點謝宣話裏的嘲弄,順着前言繼續解釋道,“為何先皇離世後,皇上就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又是先皇離世。

謝宣實在不明白,為何在謝谌堯之後,白枝雪也要與他在這個問題上論個所以然來。

放在平時,對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有。

難不成是看他被禁足後實在無聊,還要與他閑談解悶不成?

出于許多動機,謝宣懶得去捏造理由去解釋這其中的緣由,何況答非所問這件事,他向來最是在行。

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活在宮中形形色色的人的觀察之中,如果碰上不想答又不能不答的問題,謝宣往往都會笑着含糊過去。

“你不喜歡現在的朕?”

說裝蒜就裝蒜,謝宣卸下了那副有些不耐煩的面貌,舒展了眉梢略揚起唇角,沖着眼前人微微一笑,眼底卻有着難以察覺的涼意。

這句話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加顯著,白枝雪那張如在冰窖的冰塊臉出現了裂痕,不僅神色變得有些許慌亂,嘴上也匆忙應答道:“……不、不是。”

“午時的陽光太晃眼,晃得朕都看不清這書卷上寫的字了。”

謝宣再次轉移了話題,他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去,随手翻了一頁案上的書卷,繼而擡眸直視向對方,再次下達了逐客令。

“愛卿若是沒有其他要事,離開時記得幫朕将寝宮的門關實些。”

趕客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白枝雪也不好再多停留,但在他行完禮轉身離去時,謝宣卻突然出乎意料地又叫住了他。

謝宣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不加一絲遲疑地開了口。

“朕忽然想到了生辰禮想要什麽。”謝宣朝轉過頭的白枝雪笑了笑,口中故意變換了稱呼,“白将軍最近忙嗎?”

白枝雪愣了愣,應答道:“……不忙。”

“那白将軍要不要做回老本行。”謝宣笑道,“再教教朕練劍。”

雖然白枝雪不願帶他出宮,但關乎于練劍這件事,倒是答應得很快,可是依照幼時的經歷來看,對方到底能不能做好一個合格的老師,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對于白枭之說的話,謝宣一直相當耿耿于懷。

老皇帝把他當深宮裏的小公主養,自從他幼時練習騎馬時險些從馬背跌落後,就再也沒和他提及過半點練習騎馬射箭的事了。

不過今非昔比,老皇帝是無論如何也管不到他了。

他要習劍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謝谌堯耳朵裏,白枝雪前腳剛走了半個時辰,謝谌堯就毫不客氣地推開門進來了。

雖然兩人已經有段時間不曾好好說過話,但這件事給謝谌堯的沖擊足以戳破這層隔膜,将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抛之腦後。

比較起剛離開的白枝雪,謝谌堯顯得不客氣了太多,他直接奪過了謝宣手裏翻看的書卷,叫對方不得不擡頭看向他後,才頗為震撼地開口道:“聽白哥說你要練劍了?”

“有問題嗎?”

謝宣眼睜睜看着謝谌堯立起身,将從他手裏奪走的那本書舉得恨天高,心裏頓然明白,就算說了多重的氣話,他的大侄子也依舊是個不變的二傻子。

謝谌堯反問道:“究竟誰刺激你了?”

謝宣随口道:“你以為呢。”

然而對方卻自作多情起來,“不會是因為我最近劍術有所提升,叫你嫉妒了吧?”

聞言,謝宣真誠地問道:“你最近在練劍?”

“當然。”謝谌堯出乎意料地沒有氣惱謝宣不夠關注他,反而表現得得意洋洋,“我感覺再過些時日,我就能與白哥打得有來有回了,等我比白哥還厲害的時候,你要不要封我個大将軍當當?”

謝宣笑道:“這事我說了可不算數,得大将軍他爹說了才算數。”

如今他被白枭之禁足這件事,宮裏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謝谌堯作為這皇宮裏頭最閑的閑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謝谌堯身為襄王謝知州的兒子,倘若不是因為他腦子裏成天缺根筋,又與謝宣有小時候那些交情,恐怕早已将此事轉告于謝知州,叫他爹也趁機落井下石來了。

聽了這話,謝谌堯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僵硬,沉默了半晌不曾說半個字,仿佛內心在為什麽不能言說的心事掙紮不休。

在謝宣以為他大概不會主動開口時,謝谌堯卻又沉着嗓音開了口。

“前幾天我去找白哥練劍的時候,看見他爹扇了他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短,下一章我努力粗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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